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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本書

「小孩兒不懂事,您莫要跟他一般見識。」來人濃眉大眼,敦厚溫和,手上的勁又極大,何父掙扎了一下卻發現自己的胳膊紋絲未動,他氣急敗壞吼道︰「你是誰啊?多管閑事!」

「您怎麼知道是多管閑事呢?」來人笑了,看不出一點戾氣,抓著何父的手微微一轉,便將祁鉞和宋澄都護在了身後。

「崔大哥!」宋澄歡喜地叫道,「你怎麼來了?」

「父親和夫子聊天,我無聊就出來接你放學了。」崔平之笑著道,他將何父的手松開,笑著還了一禮,何父甩了袖子就想走,祁鉞被宋澄攔著卻仍向著何父吼道︰「你道歉!你道歉!」

何父牽著何沖就要走,他向著地下吐了一口罵道︰「小子,我放你一馬,你就學乖些,不要自不量力!」

祁鉞紅著眼楮就要沖上去,卻被宋澄攔下了,宋澄一直沒有說什麼,此時嘴角也帶著笑意,可是微微顫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盛怒之下要發狠的痕跡,他向著何父高聲道了句︰「你站住。」

何父一看又出來一個青衫小書生,比方才的白淨瘦弱多了,語氣也沒對著祁鉞那麼沖了,他不耐煩道︰「還要做什麼?」

「爹,他就是宋澄。」何沖在自己爹身邊輕聲道。

「原來你就是宋澄,不錯嘛,小小年紀有出息,什麼都敢做,以後定是國家的棟梁之才。」何父笑了,話中的鄙夷嘲諷卻是露了出來。

崔平之默默向前走了一步,何父方才被他鉗制在手中收了驚嚇,此時見崔平之向前,身子卻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他似是有些防備︰「你做什麼?要動手?」

崔平之向著默默看去,你敢對宋澄不利,那就試試。然而這個大個子一句話也沒說,只給了何父一個自己領會的表情。何父顯然是被震懾了,對宋澄的態度好了許多。

「你想怎樣?」

「且不論我如何不孝無德,你開口便稱祁鉞是養不教父之過,這賬如何算?咱們也就這麼大點地方,在德元書院念書的孩子,誰不知道祁鉞年幼失怙?何員外用這話來戳祁鉞的傷口,以大欺小,怕是不道德吧?」宋澄轉而笑了,「兒子道听途說,捕風捉影,父親茶余飯後將別人長短當做笑談,供君一笑,我看,這養不教的不但是你兒子,還有你自己吧!」

何父只覺腦門的血嘩啦啦往上沖,誰算什麼,不但罵了自己,還傷了自己老爹,登時便向著宋澄指著罵道︰「這便是你們學問人的修養了?還說是夫子的得意門生,我瞧著也不過如此!我看沖兒說的沒錯,你就是——」

「我就是養不教如何?我爹本就沒管過我,我本就是如此,你奈我何?」宋澄笑了,何父話頭被截住,一口梗在胸口伸手半晌只說道︰「你,你……」祁鉞跟著叫道︰「老匹夫!」

宋澄轉身向著四周的人指著宋父道︰「此人確實是我的親生父親,可是半年前家中沒飯吃了,祖父做主早將我賣了,若不是老師收留,澄早就為人僕下,哪里還能在這里讀書?我如何嫌貧愛富了?既然父親不顧骨肉親情將兒子當做貨物賣了,還來做什麼慈悲姿態?」

「我,澄,這都是家中迫不得已……」宋父搓著手結巴道,聲音跟蚊子一樣。宋游牽著父親的衣袖反駁道︰「要不是你燒死自己親娘,又將我們家祖宅燒了,我們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游!」宋父將宋游一把扯了回去,語氣中帶了幾分責備與警告,宋游嬌慣慣了,此時又在氣頭上,哪里管父親說了什麼,還大聲反駁道︰「本來就是!」他耿脖子,深以為然。

旁觀的人此刻也大致看明白了,沒人出來蹚渾水,但看熱鬧的,卻一個也沒走。

宋父攥著手忽然給了宋游一個巴掌狠狠拍在了宋游後腦勺上,宋游被打的一個趔趄,登時放聲大哭︰「爹,你怎麼變成了現在這樣?你明明最疼我的,你竟然為了宋澄打我!」

宋父一直也愣住了,伸手想要撫慰二兒子,卻下意識看了一眼大兒子,宋澄轉頭無視了。宋父「唉」的一聲,什麼也沒有再說。

宋游仍舊哭著,宋澄板著臉道︰「年幼時的事情我已記不清了,但沒有人會喪心病狂地燒死自己的母親。宋游,你娘如今坐著我娘的位置,佔著她的丈夫,與公爹和丈夫一起賣了我娘的兒子,這些都可以不算,算我宋澄還你們家的。可是如今我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心生妒忌,四處造謠中傷于我是何道理?你敢對著這些同學說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宋游暗暗縮了一下,登時惹得幾個孩子指指點點道︰「原來都是你嫉妒宋澄誑我們的!」

宋澄也不稀罕這些牆頭草,就像他不會強迫何員外給祁鉞道歉一樣,既然本身就是祿蠹害蟲,無知鼠輩,要他們的理解與歉意何用?誰稀罕?道了歉便能改變他們的想法和從前的傷害麼?笑話!

祁鉞從未見過這樣犀利的宋澄,他目光緊緊跟在宋澄身後,想要喚祁忱一起來看,卻發現祁忱早就跑的沒影了。祁鉞深深覺得祁忱錯過這場絕對是他的遺憾。

「如今你且看清楚了,我是宋澄,不是你的兄長,也不會搶你的父親,你們一家人過的怎麼樣,與我無關。以後也莫要不請自來,別把自己太當個東西了!」宋澄終于將這些天想說的都說出來了,他向著宋父道,「留著你的父愛去愛自己的兒子吧,別來貼在我臉上,我宋澄福薄,承受不起您的大恩。既然做下了缺德事,就不要想著彌補了,欠下的就是欠下的,留著您自個兒帶進棺材里吧,別浪費了。」

宋澄這話堪稱刻薄,宋父的臉刷刷就白了,旁邊看熱鬧的也屏息,沒想到這麼個小書生嘴上竟然這樣毒。

「澄兒。」宋父似是哀求。

宋澄沒看宋父,向著祁鉞道︰「何員外你也打了,我也罵了,走吧,回吧。」說著就想帶著祁鉞回去,祁鉞紅著臉,顯然心里頭的氣還積攢著呢。

宋澄心疼祁鉞,這世上就是有些人,損人不利己,傷害了別人便說句對不起,或者拿些好處來補償,甚至覺得自己道歉了補償了便足夠了,仁至義盡了,可是這樣真的就夠了嗎?留在別人心頭的刀疤便不存在了麼?

「那個孫子欺負我兒子,看老娘我不打死你!」宋澄祁鉞等人紛紛轉頭,只見祁娘子拿著一根兒臂粗的木棍就沖了過來,遠遠就听見她大聲叫罵,祁忱跟在祁娘子身旁小腿兒跑的飛快︰「嬸子,就是那個賣貨何,他罵的!」

宋澄︰……

祁鉞︰……

崔平之︰……

眾人︰……

祁鉞看他娘來了,還說什麼,剛剛壓下去的眼淚滾滾而出,只听得祁鉞一聲撕心裂肺︰「娘——」

祁娘子沖上來就啐了祁鉞一句「出息」,便拿著棍子向何父掄了上去,何父沒反應過來,一棍子便落在了何父肩膀上,何父「哎呦」一聲吼道︰「哪來的潑婦!」

祁娘子沒管何父說什麼,連連就又來了一棍打在何父臀上,何父此時也反應過來了,登時跳著要去抓祁娘子,旁邊的人見陣勢鬧大了,也紛紛上來阻攔,祁鉞還大叫著「娘!打死他!」

宋澄只長大了嘴目瞪口呆,想著上前幫忙可是自己小胳膊小腿兒的幫不上什麼忙,只好站在一邊握拳,看的熱血澎湃。

人都上來攔祁娘子,祁娘子登時就施展不開了,何父見祁娘子受制竟然想要反撲,崔平之冷笑一聲伸手就將何父攔下,甚至給祁娘子讓出了道。情勢登時扭轉,崔平之抓著何父讓祁娘子好一頓收拾,直到崔平之覺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出手攔住祁娘子道︰「祁嬸子。」

祁娘子聞言意猶未盡地將木棍收了回來向著何父一聲啐︰「你個雜毛,只知道溫香軟玉,祁鉞他爹是開國潘將軍的貼身護衛,戰場上為了保護主帥馬革裹尸,回來的時候連個完整的尸身都沒有,你算個什麼東西?說我家男人的不是?我兒子就算是沒爹教,那也有他爹的血,是他爹的種,比你們一家蠅營狗苟的強!」說著又一口啐道何父臉上。

何父早就被祁娘子打蒙了,完全沒反應,只被祁娘子啐了臉上的肉顫了顫。旁觀的人見了祁娘子這幅彪悍做派,又听了是先烈後人,登時對何家夫子指指點點,熱鬧看完了便一哄而散。何父丟不起這個人,留了句狠話便夾著尾巴灰溜溜的走了。

祁鉞正要往他娘懷里撲,卻被祁娘子一把排開,祁娘子走道宋父面前,手上的木棍似是動了動,她問道︰「你就是澄子的生父?」

宋父方才見識過祁娘子的彪悍,此時看著她手上的棍子也發 ,他將宋游往身邊攏了攏道︰「是,你是……」

「我是澄子的嬸子,你們家無論什麼原因賣了澄子,那澄子也就與你們家無關了,你們不稀罕自有人稀罕,你就不要再出現在孩子面前丟人現眼,給孩子難堪了。」祁娘子毫不客氣地道。

「就是!」祁鉞站在一邊幫腔,祁忱跟著祁鉞道︰「就是!」

宋澄本來心中不是滋味,卻冷不防被這幾人鬧笑了,他眼角笑出了一滴淚,祁鉞眼尖伸手就給宋澄擦了︰「沒出息。」

「你有出息,方才是誰哭著喊娘的?」宋澄回了句,祁鉞登時不說話了示意宋澄看祁娘子。

「還有你家這個孩子,我方才都听祁忱說了,小小年紀還是要好好教導,別誤了孩子的一輩子。」祁娘子說著轉身向著三個孩子板著臉道,「還不快點回去?」

祁鉞登時牽起宋澄和祁忱往回跑,宋澄被祁鉞扯得急了,只來得及回頭向崔平之喊道︰「崔大哥,回啊!」

崔平之笑著點點頭,與祁娘子寒暄著跟在小孩們身後回去了。宋父看著方才狼藉一片,現在人影空空的街道,嘆了一口氣,真要走,忽而孟夫子站在書院門口向著兩人板著臉道︰「留步。」

宋游轉身看見孟夫子,登時臉色都變了,孟夫子背著手轉身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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