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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芬覺得自己像是吃錯了藥,有點不太對勁。

明明雨月已經過去,但他心中的憂愁就像雨月的陰雲一般,揮之不去。

這種情緒帶來的後果就是,他整個人就像被水泡了整個雨月般,懶洋洋地怎麼也打不起勁來,連每日最重要的禱告時間也開始走神。

——難道是血統在作祟?

不不不,絕對不可能。

聯想到那個雨天和一堆綠油油的史萊姆出來沐浴的噩夢,馬芬立刻對這個念頭予以堅決否認。

但是……真的感覺少了什麼啊。

他想。

自從一個月前外那場驚動學院的意外過後,一切看似已經回歸正軌。學院雖然在當時做出了毫不留情的應對,但事後還是及時派來了善後的導師,對他的「完好無損」表示出了欣喜的態度,並對他家族血統強大的「恢復力」表示了贊賞,認為他今後一定會成為耐打抗揍的出色神官。

——去他見鬼的耐打抗揍。

想到當時導師那一臉欣慰的表情,出于良好的家教,馬芬才沒有爆粗。

而且來找他,根本不是為了檢查稱贊什麼家族血統吧?

馬芬怎麼可能忘記壓在抽屜里的那一疊厚厚的賠付清單?哦,還有一瓶「第二血統抑制劑」,讓他隨身帶著。

意思很明白,只要他讓家里好好賠錢,之後注意不要再惹出類似的事情,這一茬就算揭過了。

之後也確實一派風平浪靜,連最愛搞事情的《緋聞》也只是爆了幾條不痛不癢的消息——甚至都沒有揭秘那出地動山搖的事故。

馬芬照常上課、禱告、訓練,像以前一樣沐浴在愛慕、崇拜與嫉妒的目光之中,看起來好像和以前沒什麼不同。

但是馬芬真的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

——太平靜了。

他想。

明明學校剛剛潛入一只饑餓的魔物不是嗎?但是為什麼沒有一點不對勁的消息呢?比如什麼魔物半夜傷人啊,什麼半魔獸血統學員失蹤啊,什麼學院飼養地的魔獸出現異常啊……沒有,一點都沒有。

而且他沒有忘記,他已經得到了大魔王的特赦,根本不用再上貢投喂。

這明明是件好事,但馬芬就是覺得不安極了。

那只饑餓的魔物已經完全不餓了?

怎麼可能!

第一次見面那白閃閃的七排牙齒依然歷歷在目;後來變成人形也依舊對他垂涎欲滴的樣子簡直想起來就坐立不安;哦,還有那晚上她第一次進食帶來的疼痛與觸感都還殘留在肩膀上……

停。

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馬芬趕緊把進入腦子里的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趕出去。

總而言之,他根本不相信那頭執著于「食物」的魔王已經放棄了自己的追求。本來按照計劃,他應當是讓這頭魔物處于自己的監視之下——哪怕克服一點點情感上的不適、自我犧牲也是沒問題的。

他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卻沒想到自從「特赦」以後,可可居然真的就不見他了。不,不僅是不見他,根本就是躲著他。

這讓馬芬感到非常不安,一種事態好像月兌控般的不安。除此之外,還有一絲很模糊的、異樣的感覺。

——就好像是自己在外撿來了一只野貓,明明已經做好一切心理準備,打算接納它那髒兮兮不討人喜歡的樣子,可以承受接近時被抓傷的可能性,甚至都已經給它準備好了羊女乃小魚干還有溫暖的墊子。結果它跑了,非常嫌棄地。

實在是很讓人……難過?傷心?悲痛?

好像都不是。

馬芬抓不住確切的感覺,只知道自己像吃錯了藥一般,雖然日子過得四平八穩和從前沒什麼區別,但卻總是像少了點什麼,讓他打不起精神來。

而更讓他難過的是,這種困惑與難受,並沒有傾訴的對象。

是的,家庭環境使然,他已經習慣了那種禮貌的、與人保持距離的交往方式,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即使他從小到大都是人群中的「寵兒」,卻沒有什麼真正親近的、可以傾訴心事的朋友——威納特也許是唯一的例外。但在過去馬芬的生活或許太過順遂,所以也沒有什麼需要和威納特抱怨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對一切滿意,包括這種廣受喜愛卻依舊孤獨的狀態。

但現在呢?

他想找人說些什麼,誰都好,隨便說什麼都行,但卻辦不到。因為連威納特最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開始避著他。

馬芬幾次去威納特的宿舍找他,都被「身體不適」「不在」擋在了外面。

——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他想問。

威納特不願意見他,曾經喜歡粘著他的可可也躲著他……一切都是從他出現第二形態的那天開始。那天一定還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在他自己身上。

找威納特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可可……

想到少女那晚道別時,臉上疏離而禮貌的微笑,馬芬又感覺到哪里好像不太對勁。

不行,馬芬想。

他必須要去問個清楚,這不僅僅是關系到他自己,還關系到學院和世界的安全——萬一那只少女魔物月兌離控制總是不好的。

要是這次可可還是躲著自己呢?

沒問題。

馬芬告訴自己,哪怕少女拒絕和自己說話,只要她還處在自己的視線之下,就沒問題……

——沒問題個鬼!

大約兩個沙漏以後,當馬芬結束禱告、根據少女的課程安排來到飼養地、找到少女時,立刻什麼都忘了。

馬芬的視力很好,所以還在五十步開外,一幕極具沖擊性的場景就盡收眼底︰

大概有普通人類三倍高度的白色尋水獸正彎成一個妖嬈的弧度,滾在地上,露著碩大的肚皮,渾身的毛發和鱗片都像是熱極了那樣張開著,帶著異樣的粉紅,嘴里不時發出哼哼哼哼的聲音,像極了花月到來時大陸上所有生物普遍會有的某種繁衍前奏行為……

——簡直是不堪入目。

馬芬下意識地想要轉頭,但是很快就發現了辦不到。

因為現場還有其他圍觀者,不止一位,當然其中一位非常眼熟︰

黑發少女蹲在尋水獸的面前,眼神發亮。她專注地觀察著魔物的變化,在確定後者不再變大以後,她伸手模模它月復部的毛發,然後借機薅下一把毛來,放在嘴里咀嚼,像是進餐前的品味一般。片刻,她轉臉仰頭,對身邊一個全身籠罩在斗篷中的家伙說了點什麼。然後揮揮手,似乎招呼他來一起品嘗。

——這是什麼意思?

——那家伙是誰?個子這麼高肩膀這麼寬是男的吧?

——倆人一起圍觀這種場景?不知道身邊是位女性嗎?

——簡直是不知羞恥!

一時間諸多煩躁不明的念頭在馬芬腦中轟隆隆地狂奔而過,把原先那點小憂愁瞬間碾得半點不剩。

胸中一口怒氣上涌,憋在喉嚨,堵得他眼前一黑。

馬芬使勁晃了晃腦,然後在這股怒氣的驅動下,他突然爆發了超過神官應有的敏捷,飛速躥到可可身邊,拖著少女往遠離尋水獸的方向挪了幾步,發現手中對象突然不動後,也沒繼續,直接上前一步攔在了少女和穿斗篷的家伙之間。

「咦……」身後的少女發出輕微的驚訝聲。

「你,」馬芬深吸一口氣,面對著穿斗篷的人,用生平最嚴厲最冷酷的聲音質問道,「你在這里做什麼?你想對她做什麼?!」

對面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你和她是……?」

「我……我是她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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