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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玉璋曾數次敗在尹千面手下,此時听見尹千面三字,如同驚弓之鳥,跳起幾步,嚇得臉色蒼白,也不知他除了比試輸于尹千面之外,尹千面究竟還對他做了什麼事情,怎得會使他如此害怕。

黎穆也是一驚,這門外站著的哪是什麼尹千面,分明是幾日不見的顧淵。

他已不見了平日里那副斯文溫和的模樣,面色冰寒,這麼普普通通自門外跨進來,氣度凜然,竟無一人敢向他動手。

他冷冰冰將目光從幾人身上掃過,而後向黎穆伸出了手,說︰「走。」

孫玉璋就站在他身旁,已是滿面汗水,連一根手指都不敢動彈,他若是想要出手,顧淵是絕對躲不開的,可他不知眼前這人是顧淵,他只以為這是尹千面。

而黎穆心中愕然,一時竟沒有回過神來。

顧淵見他還不肯動,心中著急不已,他本就是在虛張聲勢,也不知還能撐過多久,急忙朝著黎穆皺了皺眉頭,示意他快點跟著自己離開。

黎穆終于回神,他心中抑不住一陣狂喜,說不清那是怎樣一種情緒。顧淵回來了,他還是放不下自己的。黎穆以劍撐地,勉強站起來,顧淵又冷冷瞥了孫玉璋一眼,嚇得對方哆哆嗦嗦低下了頭,這才領著黎穆往外走。

魏夫人自然是不服的,她站起身,掙扎著要撲上來,卻被孫玉璋攔住,也不知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她面色忽而蒼白一片,頹然倒地,嚎啕大哭。

魏麟抓著她的衣袖,站在他身後,仍然是死死盯著黎穆的,他的目光中滿是仇恨,雙眼赤紅一片,恨不得用眼神將黎穆千刀萬剮,那神色甚為嚇人,黎穆只得低垂下頭,不敢再去看他。

他終歸是做了天大的錯事,魏麟對他恨之入骨,更何況他殺的其他人呢?他們也有妻兒家人,這之間的仇怨,他用一生也無法補償。

顧淵就這麼領著黎穆走出了魏府的大門,跨出門的那一刻,他心中壓著的那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連腳步都虛軟了起來,匆忙拉過黎穆的手,扶著他快步離開此處。

昨日他從客棧離開之後,便想著先找到黎穆,他尋遍城中客棧,卻始終未見到他,到城門外問了守門的官兵,也無人見過這麼一個奇怪的蒙面之人。

顧淵只好到城門外等著,他以為黎穆還未曾進城,可一直到宴席將要開場,他也不曾見到黎穆進城,他想自己和黎穆或許是錯過了,也許黎穆早就用其他辦法進了城去。顧淵慌忙趕到魏府外,此處已是一片狼藉,幸虧他還未來得太晚,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知道自己若是貿然進去,定然也要將自己的這一條命交代在此處,干脆借了尹千面的身份,嚇了嚇孫玉璋,卻不想尹千面的名字竟這麼好用,他牽著黎穆逃到城外,這才松下一口氣,心中後怕不已,倚著路邊的樹,只覺得步伐虛軟,幾乎要順著樹滑倒下去。

黎穆雖是欣喜,心中卻還是有些小脾氣的,他想要甩開顧淵的手,卻因受傷嚴重虛弱至極,力道也變小了不少,總算沒有甩月兌,只好皺眉說道︰「你不是回去了嗎?又來干什麼?」

顧淵扭頭看了看他,見他並不是前些日子那副暴怒的模樣,明白他這是在口是心非,便笑著說︰「我思來想去,這世上除了我之外,怕是沒有人會來救你了。」

他話音剛落,只見黎穆的眼眶驀然便紅了起來,雖說不曾掉下眼淚,卻也嚇了顧淵一大跳,急忙問道︰「你怎麼了。」

黎穆說︰「我殺了那些人,他們本不該死的。」

顧淵這才想起地上那幾具尸體,一時竟也不知如何才好,他想不出法子勸慰黎穆,他明白這件事真的是黎穆做錯了,或許這其中有其風劍的影響,可是黎穆難道完全沒有錯嗎?有人勸過他了,他卻執意這樣去做,他是要對這些人的性命負責的。

顧淵只能握住黎穆的手,想要用這個舉動來告訴他,他在黎穆身旁,他在陪著黎穆,就算是做錯了,他也會跟著黎穆一塊去償還那些人。

他不過是伸手握了握黎穆的手,黎穆的情緒卻在一瞬失控,顧淵根本來不及反應,已被黎穆一把摟進了懷里。

他驚愕不已,正打算推開黎穆,黎穆反而是摟得更緊了一些。他覺察到黎穆的雙肩微微顫抖,心中已然明白,只覺得黎穆甚為可憐,只好從後伸出手,一手摟著黎穆的腰,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腦袋,低聲安慰道︰「沒關系,還有我,我還在。」

他不知道黎穆是否听見了他的話,只覺得黎穆的心情似乎真的平復了一些,也不知這麼抱在一塊過了多久,顧淵覺得自己的手都酸了,黎穆總算松開了他,眼眶還微微有些發紅,委委屈屈喚道︰「師父。」

他說完這句話,忽而覺得有些不對,他已知道顧淵不是他的師父了,他不應該再這樣喊他,他想了一會兒,更加覺得委屈,低聲嘟喃著說道︰「多謝,顧少莊主。」

這稱呼一下子生分了不少,顧淵多少也覺得有些別扭,可這麼叫他的人多了,他還是能夠接受的,反倒是黎穆越發不開心起來,他皺著眉頭,什麼話也不肯說,顧淵未曾注意,便問他︰「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黎穆回答︰「我不知道。」

顧淵看了看黎穆手中的其風劍,與第一次見到這把劍時的感覺不一樣,那時在他眼中,這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劍,只不過顏色有些有異于尋常。現今看來,這把劍上竟仿佛帶著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並未看見黑氣,卻覺得似乎有哪兒不一樣了。總之,再拿著這把劍也不是辦法,他便與黎穆說︰「回去之後,你把這把劍交給守鎮獸,再也不許拿下來了。」

黎穆悶聲點頭說︰「知道了。」

他還是不知該如何稱呼顧淵才好,在心中想了各種叫法,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叫得親密了,顧淵肯定要生氣,叫得生疏一些,他自己又不高興。

正萬分糾結著,顧淵忽而說道︰「你不必那麼叫我,太生疏了,我不習慣。」

黎穆抬起眼看他,仍是不知該如何才好,如果不那麼叫他,那他又該稱呼他什麼呢?繼續叫師父的話,總覺得有些奇怪。

顧淵說︰「我弱冠之年時,家父尚且在世,他曾為我作一表字,名喚潛之,現今你與我同輩,你這麼叫我便是了。」

黎穆仍覺得十分生疏,可不論怎麼說,總比顧少莊主這四個字要好得多,他低聲念了兩遍,心中還是有一些不滿,顧淵卻問道︰「你方才傷了哪兒?」

孫玉璋的劍氣劃出的都是極細的傷口,只不過黎穆依煞氣修煉,而孫玉章用的卻是靈氣,兩種氣息相互踫撞之下,令他的傷口一時難以愈合,卻並不礙事。最嚴重的傷口在胸前,顧淵為他解開衣服療傷,只見一片血肉模糊,傷口極深。顧淵見著這場面,臉色不免有些發白,再想想方才那滿地尸體血流成河的樣子,他胃中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吐出來,卻也只得閉上眼,勉強為黎穆療傷。

他畢竟靈力稀薄,修行極淺,而這傷口又深得可怕,費盡心思,不過使得傷口稍稍愈合了一些,他卻已是滿頭大汗,黎穆只好說︰「師傅,我自己來便是。」

話音剛落,他就發現自己叫錯了名字,匆忙改口喚道︰「潛之。」

顧淵應了一聲,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黎穆卻莫名紅了臉,扯著早已被劍氣碎成了破布片的前襟,喃喃說︰「潛之,我自己來便好。」

顧淵見他神色,實在不明白他究竟為了什麼而臉紅,心想這小子的心思真是越來越難猜了,干脆依著他的意思轉過頭,燒了一張易先生留給他的傳音符,將方才所發生的事情告訴易先生,說自己已成功救下了黎穆,請易先生不要太過擔心。

他又轉過頭看了一眼黎穆,黎穆身上的傷口極深,自己難以治愈,他更是無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求了易先生,希望易先生能夠再幫他們一次。

不多時,易先生傳回話來,告訴他們,他在鄰近的小鎮上等候,黎穆在此處鬧了一番,四下不少人都在找他,這附近是斷然不能再呆下去了,不如先與易先生在小鎮會面,然後再商量接下來的去處。

顧淵心想現下的確也只能如此,他問黎穆還能不能自己走動,黎穆本來能夠勉強應對,可听顧淵這麼問他,便委屈地說︰「傷口好痛。」

顧淵無可奈何,只好扶著他站起來,黎穆身上衣裳破敗,顧淵扶著他,難免便會有些肌膚觸踫,黎穆不知如何才好,急忙要用術法恢復衣服,顧淵卻想他現今身受重傷,再濫用術法,只怕會對身體更加不好,干脆月兌下了自己的外袍來,讓黎穆穿上,先將就著這麼走到隔壁的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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