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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第二百一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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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尖尖的下巴, 眼角微微下垂, 瓊鼻櫻唇,膚色比王希音還要白兩分。見王希音招呼過來,她捏著細柔的嗓音自報家門︰「……家父在吏部點卯, 因著二嫂與貴府有親, 才冒昧前來道賀。」

吏部,王希音恍惚間就想到方才拉著她手那位夫人, 身邊坐的正是吏部左侍郎的二兒媳婦, 想必這是左侍郎的女兒了。不知怎的, 她笑容就淡了下來,這家既是帶了適齡的女兒來, 怕也是有會會二堂哥的心思, 可那夫人作甚還要對她說胡話。

「道賀什麼的談不上,不過是府里楓葉染紅,瞧著是個景,才邀姐姐們來的。」王希音想著,語氣也涼了︰「這位姐姐略坐, 往日不曾與姐姐見過, 我讓丫鬟上些茶點,再與姐姐閑話。」

那李姓姑娘漲紅了臉, 囫圇應了句,也听不清什麼。

朱安安挑高了眉梢, 待離得遠了些, 才說︰「這李家惹到你了?往日看那些官家姑娘圍著你轉, 也沒見你這般惱過。」

若說起來,王希音可是京城女兒最心儀的手帕交了,每每有花會宴席的,都能見著她被各家姑娘團起來,左一句討好右一句奉承。就這樣,居然還有女兒家能惹她不快,朱安安十分好奇。

「哪個也沒你這官家女兒圍得緊。」王希音推著朱安安道。

被甥女嫌棄,朱安安一點兒也沒難過的意思,反是笑嘻嘻道︰「可哪個也沒我心誠呀!別的都是拿著你去瞧別人,就我一心為你,眼里再容不得旁個,你說是也不是?」

對著這麼個小表姨,王希音也沒辦法,眼瞧著一個穿淺綠比甲的丫鬟過來,她就曉得重頭戲已經到場了。

「三小姐安,朱小姐安。」這叫夏櫻的丫鬟剛剛將淳哥兒送去前院︰「國公爺在席上考校了四少爺兩句,四少爺都答上來了,如今在國公爺身邊落了座。」

「見著二少爺了麼?」王希音道。

夏櫻應是︰「二少爺一刻鐘前送了禮來,說是公主微恙,世子爺一時走不開,怕是在席上待不了太久。」

王希音呼出一口氣。

這二少爺便是平陽公世子與安樂公主的獨生子,王德普。年僅十四歲的平陽公嫡長孫,又是公主心頭寶愛,很多年前他的大名就在京城人家不斷被提起。除卻高貴的身份,王德普也是個極優秀的少年郎,身姿挺拔,面容俊俏不說,當年九歲的他便在宗學與翰林院教習辯論,且一戰成名。十二歲又跟隨今上狩獵,一箭射穿下山猛虎,雖不至于英勇到救駕的程度,卻也是把當時在場的禁衛都比了下去。喜得今上當場御賜他京衛指揮僉事,正四品的官職。

真可謂文韜武略俱佳的少年英才。

也不枉舉京官宦人家都把他當東床快婿,幾乎都明擺上擂台要去搶了。

而王希音作為王德普嫡親的堂妹,自然也就成為京城女兒們追捧的對象,只求她高看一眼,將自己帶去這少年郎面前留一線緣分。

尤其是現在王德普已經十四歲,親事將要提上日程,那些女兒家就更加瘋狂了起來。

王希音掃了一眼院子,今日來的幾位閨秀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大些小些的都不多見,恐怕都是家里篩選好的。只這麼一眼,她就對上好些個眼神,嘴角也禮貌地跟著翹了幾次,若非身上掛了個朱安安,就不是回個微笑這麼簡單了。

「這一個個的,哪個不在外面吹自家是閨秀,見了你都恨不能把眼珠子粘上來。」朱安安早察覺那些目光,將王希音拽得越發緊了︰「現在夏櫻回來了,快帶我去看你新得的冊子。」

王希音哭笑不得,對這任性的小表姨,她是半點法子也沒有。明明她才是小的那個,合該是在長輩、兄姐面前發痴撒嬌的,到了朱安安面前就徹底顛倒了過來。

「好表姨,再等一會兒,前頭還在閑話,夫人們那邊也支了戲台子,沒有兩三刻鐘上不了席。」王希音道︰「你要真不耐煩等,我讓夏櫻帶你去我的小樓里看冊子,可好?」

「不好。」朱安安撅了嘴︰「你這是要甩了我,再找旁的姐妹呢!」她也不是懵懂無知的,徑自揭穿道︰「最好再讓我帶去幾個姐妹圈在你那兒,省得她們再自作主張去找你的好二哥。」言罷,還白了王希音一眼。

王希音訕笑著親自遞了杯水果蜜茶給她︰「我再沒有這個想法,表姨勿惱。」

朱安安哼了一聲,飲了茶,又道︰「你說這些嬌小姐,只會拿眼楮瞄人,有甚麼個意思。打量誰都願意去理會她們?」既然想親近她王家甥女,做甚麼還一副清高的模樣零散坐著,就該趁此機會一舉上前,哪怕說兩句甚麼,便是不討巧,王家甥女是主人家,還能給她們沒臉?

然而王希音卻是恨不能這些小姐都如此知禮,要全是朱安安這樣的,她身邊早亂作一團了。現在,她只是入院的時候挨個招呼了,偶爾跟客人搭上兩句閑話,不愛理就坐一旁張羅張羅茶水、糕點,任誰也挑不出她的錯。

耳根子很是清淨許多。

朱安安看王希音故作沉穩的稚女敕小臉,抿了唇︰「你家太太、女乃女乃也恁的放心,讓你一個人應酬她們。」前兩年帶姑娘的還少些,有花會都是五女乃女乃領著一群媳婦們賞花,老太太看戲,只後來靜姐兒過了十歲,便要她自己招待嬌客了。

在朱安安看來,她怎麼也學不來甥女這待人接物的手段。尤其是相處久了,她還親眼看到甥女如何在平陽公夫人面前當嬌女兒,轉眼又井井有條地囑咐丫鬟上茶布菜。從頭回看到的瞠目結舌,到後來的連連贊嘆,朱安安不得不承認,國公府立業百年果然底蘊深厚。

王希音卻不以為然︰「給長輩分憂本就是職責所在,不讓她們放心,才是我們做晚輩的不孝。」

「得,當我沒說。」朱安安可不耐煩听這孝不孝,那都是她娘常掛嘴邊的話,多沒意思呀。

兩邊小女兒的閑話,暫且不提,轉回廳堂,夫人們已經被五女乃女乃引著去看戲了。國公夫人則被丫鬟扶著回正院換下大衣裳,也趁機松遣松遣身子。

「夫人,二姑女乃女乃到院門外了。」有丫鬟進來低聲道。

國公夫人正闔目養神,眼沒睜開,眉頭就皺了起來︰「她來干什麼?」大家都在看戲,這二丫頭還另闢蹊徑過來見她,叫外人知道了還當國公府平時多苛待這個外嫁女,有事還得趁著宴請來提。

行事一股子小家子氣!

丫鬟弓著的身子更低了些︰「二姑女乃女乃沒跟奴婢說,只帶著牛家婆子一人,瞧著有幾分焦急。」

曉得是歇不了多久,國公夫人嘆口氣︰「等一刻鐘再帶進來。」本來就只能偷個兩三刻鐘的閑,生生被這個庶女砍掉一半,劉氏不快地點了頭,讓丫鬟給她換上坐席的衣裳,重新洗面梳頭。

在冷颼颼的正院走廊站了一刻鐘,張王氏才被丫鬟引了進去,也不是劉氏平日歇息的東廂,就在正堂見了她。

「母親,您可要為女兒作主啊!」進了屋不請安不問禮,張王氏低低咽嗚了這麼一句就作勢要跪下。

卻是旁邊的丫鬟眼疾手快,連忙扶住了她,笑道︰「二姑女乃女乃莫急,咱們夫人最疼您了,有什麼話您好好說,也好讓夫人給您定奪。」然後緊緊拉著她的胳膊,將她引到下座上,生怕她再不管不顧地下跪。

這都多少年了,二姑女乃女乃回娘家的第一句話還是這個,什麼都讓夫人做主,今兒個夫婿納妾,明兒個婆母責罵,便是鄰里多借點銀子都要跟夫人哭訴。便是嫡親的女兒,多少情分都要哭沒了,更何況這還是個庶的呢!

眼瞧著開場白過去了,國公夫人接過熱茶,潤潤喉,道︰「說吧,又怎麼了。」

張王氏從青灰色單衣的袖子里掏出一方素白帕,拭了拭眼,剛要開口嗓間又是一聲低咽。卻是跟著她進來的國字臉婆子撲通一聲跪到石青板磚上,以頭搶地︰「這回二姑女乃女乃是受了大委屈,夫人真要為四小姐作主!」說著竟把二姑女乃女乃娘家稱呼帶了出來。

國公夫人的臉色瞬間就難看了起來。

一旁的丫鬟也驚了,這攔住了主子,卻沒攔住僕婦,今個二姑女乃女乃竟也換了打算。

鏗地一聲,茶盞被扔到八仙桌上,國公夫人冷聲道︰「帶下去!」旁的一個字也不多說。

牛婆子還沒反應過來,就有粗壯僕婦從院外進來,三兩下堵了嘴拉了下去。

這比不得二姑女乃女乃還有丫鬟們說句軟乎話,對此等刁奴,誰都不多看一眼。

卻是張王氏霎時白了臉︰「母親……」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國公夫人利眼一掃,張王氏的臉更白了幾分︰「主意這般大的刁奴,你竟還敢帶出來,知道的是你們張家沒這些規矩,不知道的還當我國公府教養不好。」

張王氏眼楮都瞪大了,囁嚅著又要跪……這回是真腿軟了,卻還是被身後丫鬟扶住了肩膀︰「是……母親教訓的是,女兒……管教不嚴。」

國公夫人懶得與她多說,也不喝茶做樣,直接道︰「今天開宴為的什麼,旁的不懂,你這當姐姐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事最好說清楚了,不然今天可沒哪個再顧得上你。」

國公夫人這回也凝了臉色。

她真沒想到那張家竟敢動手!張家小子不過是個舉人,當年也是機緣巧合才娶了他們國公府的小姐,當姑娘的在婆家受些氣是常理,可到了打人的地步,這不是在打一個媳婦,是打他們國公府的臉面啊!

想罷,國公夫人沉吟著開口︰「這事總有個來龍去脈,他前後就沒再說什麼嗎?」畢竟從國公府報喜到現在開宴也有幾天了,張王氏再無能也不會一無所知。

听了這話,張王氏瑟縮了下,道︰「確實不曾跟女兒說,倒是……倒是有天女兒侍奉婆母,在茶水間听到他們母子談話。似乎是覺得五弟不過中舉,咱們就宴請賓客張狂了些,且張郎也是多些年的舉子了,不曾見府里說什麼……」

不說國公夫人差點冷笑出聲,便是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瞪大了眼。

這張家姑爺失心瘋了不成?

五爺甚麼身份,國公爺的嫡幼子,別說考個舉人宴請賓客,就是想起了哪個笑話把全京城請一個遍,也沒人敢說嘴的。這張家連五爺一根頭發絲兒都比不過,竟還敢說國公府張狂。

國公夫人卻一下看透,張家是覺得自己娶個國公小姐也沒撈著一官半職,著急了。

當初給這個庶女定親是瞧這張家跟一個翰林是隔房親戚,又非白身,三十老童生,五十少進士,沒準兒以後又是一門清貴,才定了下來。誰知道已過而立之年,竟還如此狹隘浮躁,難堪大用。

她抬眼,瞧著張王氏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只會在娘家哭訴,一個國公小姐被舉人家壓得抬不起頭很好看麼?

這些年從來都是回府抱屈,且那邊越來越得寸進尺,還不是她這個媳婦立不起來的緣故。當初陪嫁也很是有幾房得用的人,現在也不知道都散去哪兒了。說句不好听的,要一開始她就把張家母子打順打服,之後又哪有這些雜事。張家姑爺不跟姑女乃女乃一條心,就是不跟國公府一條心,不給張家姑爺提官,還不是怕養出一條白眼狼!

「你說的我知道了,一會兒散了宴席,我使人去張家說一聲,今天就歇在府里,你也順道去見見你姨娘。」國公夫人道,又轉頭對大丫鬟說︰「帶姑女乃女乃下去休整休整,馬上開席,別讓人瞧出來。」

立時就有丫鬟帶著依舊嚶嚶低泣的二姑女乃女乃回了房。

「哎……」看著張王氏離去,國公夫人就嘆了口氣,半晌無語。

身邊得力的婆子斗著膽湊過去︰「夫人,這回是張家過分了。您別氣,這事兒都不消大爺出面兒,等五爺回來,去張家轉一圈,保準那張家母子再不敢薄待二姑女乃女乃。」

國公夫人冷笑一聲︰「這是個扶不上牆的,我哪里耐煩管她。我只是想到斐姐兒,她嫁去洛陽,便是受了委屈,也趕不到我面前來……」國公夫人唯一的女兒閨名一個斐字,嫁去的是洛陽楊家,也是與王家一般的百年世家。楊家文人出身,比不得王家軍功卓越,並沒有封爵,卻也是在京城遍結桃李。而王斐如今已是宗婦,這也是為何今日宴會,還有與楊家姻親的府上赴宴的因由。

那婆子連忙道︰「您且放寬心,大姑女乃女乃什麼心性,二姑女乃女乃給她提鞋都不配,您瞧著京城里跟楊家沾親的哪個提到大姑女乃女乃不說一個好字?」她又道︰「何況如今五爺也在洛陽,又有了功名,說不得這也是五爺想給大姑女乃女乃支一支腰桿子。」

見國公夫人瞥了她一眼,婆子作勢掌了個嘴︰「瞧奴婢這話說的,大姑女乃女乃本就在楊家立起來了……」

「行了。」劉氏打斷婆子的諂媚,揉一揉眉心,道︰「小五留在洛陽,多少也是有這份心。斐姐兒再厲害,也得要個娘家兄弟撐著。」提起小兒子,劉氏面色緩和多了︰「我記得張家姑爺今天沒來,你一會兒指使個人去張家跑一趟吧。二姑女乃女乃的小院封上了,就讓她去宋姨娘那兒歇著,嬌姐兒跟著去,倒是成哥兒……」

這邊國公夫人一一安排了二姑女乃女乃和她一雙子女後,就叫丫鬟扶著去了前邊開席的地方。

都是熟悉的人家,也不過是小宴,上些時節果蔬,肥美的鰣魚,還有幾盤螃蟹和菊花酒,一時也是賓主盡歡。

宴席畢,王希音將拿著花樣冊子不撒手的朱安安送上馬車,也不停留,就去母親的院子瞧瞧淳哥兒有沒有回來。

五房院子的西廂闢給淳哥兒做書房,直等著他十歲搬去前院才做別的打算。王希音甫一進院,就見著幾個丫鬟在西廂房進出。

她只恨自己腳程慢,進去便被甩了個話尾。

「……恁地小氣!」接著是衣袖掃過的聲音, 當!

什麼東西摔到地上。

王希音豎了眉毛過去,就見一個十二三歲,穿著石青色書生服的少年人站在書案前,神色有些強裝鎮定。而淳哥兒蹲在地上,小小的手抓著一塊碎硯台的角,已經染黑了。

「沒瞧見髒東西麼?」在那兩人還沒發現自己的時候,王希音已經冷聲斥責丫鬟︰「還不過來收拾,傷到哥兒全把你們逐出去!」

「姐姐……」淳哥兒看到姐姐,委屈的眼都紅了,他有些早熟,三歲記事後輕易見不到他哭,可見是難受得很了。

王希音心疼極了,也不讓丫鬟插手,徑自拉了他胖胖的小黑手,用帕子拭淨︰「好了,碎碎平安,咱們淳哥兒不小氣,回頭姐姐給你補個新的。」

然而硯台也不在新啊……淳哥兒小小聲道︰「這是祖父給我的開蒙禮……」橫豎將近一尺的絳縣澄泥硯,浮雕大禹治水圖,山稜精細,人物鮮活,便是在國公爺那里也不是能隨便給出的東西。

也是最近淳哥兒學有小成,一時心喜才拿出來擺在書案上的寶愛。

王希音吸了口氣,這硯台名貴不說,還是祖父那里記了名的,平白被摔……她想著就去看那個少年︰「張表哥。」這少年便是二姑女乃女乃張王氏的小兒子,十三歲的張成。

「表妹好。」少年斂了驚色行禮,方才王希音那句小氣顯然是對他說的,就不知道她在屋外面听了多久。一早不進來,等出了事再橫挑鼻子豎挑眼,國公府的教養竟如此不堪,怪道父親不喜母親。

王希音哪里知道這少年想的是什麼,她也毫不關心,只道︰「張表哥怎還在此,二姑母跟嬌表姐已經去了宋姨女乃女乃的院子,見不到你肯定要著急的。」

張成卻不在意母親和姐姐如何,宋姨娘再怎麼也是姨娘,他是讀書人,給姨娘見禮未免有些不像︰「多謝表妹告知,內院不便行走,到了時辰,我自會去馬車處接母親和姐姐。」他是听母親帶的婆子說母親今天不回張家了,但張成並不在意,出嫁女不請示婆母、丈夫怎麼可能留在娘家。但凡國公府要臉面,就應該親自打發人送他們母子回去。

知道內院不便行走,還賴在我家院子做什麼?

王希音對張家兄妹半點好感也沒有,剛剛摔了方硯台,這表哥一個字也不提,竟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真不愧與張嬌是同胞姐弟︰「那表哥可否告知一聲,方才是何情形?這硯台是祖父給淳哥兒的開蒙禮,如今碎了,少不得要受祖父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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