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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第一百八十九章

此為防盜章被他這麼一叫喊,沿街的僕從都驚醒了過來,有已經做差的瞧出時機也跟著一起在二門口磕頭求賞。

連帶著二門里的僕婦也鬧鬧哄哄地探出頭又縮回去,挨個院子地傳消息。

「這大清早的,誰人如此喧嘩?」吐出一口醒神茶,平陽公夫人皺眉問道。

有個丫鬟打簾子過來,嬌聲道︰「恭喜夫人,賀喜夫人,五爺中舉了!墨生小哥剛從洛陽奔回來,現下剛解了宵禁便來府上報喜呢!」

「呵,敬哥兒真中了?」平陽公夫人頓了一瞬,听得分明後立時喜上眉梢︰「賞,把府上,不,挨著院子個個雙封!」連忙坐起身來,隨著丫鬟服侍還忙不迭地道︰「叫墨生從主道進來,我要親自問他。」

給國公夫人插簪的丫鬟笑道︰「您可晚了一步,墨生小哥被老爺叫去書房問話了。恐是要等到請安時才能受您詢問。」

國公夫人滿面笑顏,嘴里卻道︰「個老頭子,听起信兒來倒早!」她就著掌鏡丫鬟手上的水銀靶鏡看了眼自己的發髻︰「雪芽這如意髻梳得好,多封你一吊錢。」

叫雪芽的梳頭丫鬟盈盈福禮︰「謝夫人賞。」

國公夫人又喊雪菊︰「把我那副石榴紅的頭面拿出來,壓箱底的,我兒子是舉人,戴什麼也不壓身。」

一眾丫鬟陪著笑,哪個也不會說老太太已經是國公夫人,別說一副石榴紅頭面便是戴朱雀到頭上,只要不逾制,也沒人敢說嘴的。又有說︰「您盡著戴,等回頭五爺中了進士可是有鳳冠霞帔給您!」這般巧嘴,自然也得了賞。

因著報喜,各院落都起了身,五女乃女乃一早就帶著兒女到主院請安。

平陽公三子二女,各自成家。只是國公世子王旻尚主,在隔著國公府兩條巷子的公主府起居,每次公主請安儀駕都要堵了街巷,索性老夫人也不勞駕公主,只說年節行走。次子王榮得了蔭庇,謀了份外派官職,兩年前便攜家眷去了貴州。也就幼子王敬和妻子兒女在國公府承歡膝下,是以請安時只得五房一家人。

「太太大喜。」五女乃女乃梁氏行了大禮,一對未成年的兒女也跟著拜下。

「都起來,起來。」劉氏笑得合不攏嘴,一手拉著孫女,一手抱著孫子︰「淳哥兒也要學你爹爹,給祖母考個舉人回來。」

七歲的淳哥兒已經開蒙,挺著小胸膛道︰「孫兒以後要給祖母掙鳳冠霞帔!」

「好孩子!」劉氏笑眯了眼,又對五女乃女乃道︰「老五媳婦你坐下罷,老五這次中舉,你也功不可沒。一會兒墨生報喜,你與我一同听听老五這些日子過得如何。」

梁氏輕抿了嘴謝座,丈夫有功名,她自然是與有榮焉,只是這份喜悅萬不可超過了婆母。想著,她就慢聲細語地與劉氏講起了府上的雜事。公主是不理事的,二嫂是庶子媳婦人又在貴州,偌大一個國公府,目前還是劉氏把著總賬,由她這個幼子媳婦分管一些,畢竟這以後都是長房的東西,真交給五房也怕養大了他們的胃口。

雖然公主不在乎國公府這點物件兒,但兄弟倪牆是亂家之本,長房和五房對此都沒有意見。

「祖母,我也想听父親在洛陽的情況。」五房長女王希音道,小姑娘十一歲了,正是避嫌的年紀,而墨生雖是家生子,卻也是年輕男人,她要想在正堂留個座兒,還得祖母開口。

國公夫人此時沒有甚麼不答應的,摟了王希音︰「哪里也少不得我們靜姐兒,待你爹爹回來,叫他給我們靜姐兒尋個好婆家,也一樣少年成材的!」

「祖母,靜姐兒要在家陪著祖母……」王希音不依了,挨著劉氏撒嬌,將頭埋到老人家肩上,甚麼婆家不婆家,羞死個人。

梁氏笑著嗔她︰「多大了還沒個正形,怪道祖母笑你呢。」

劉氏尤其寵愛幼子的一對兒女,到底是正經在膝下教養的,此時更是滿嘴的偏疼︰「女兒家的臉女敕些無妨。不過咱們靜姐兒現在是舉人老爺的女兒,以後還得是進士老爺的女兒,怎麼也不愁呢!」

一屋子的人都隨著笑了起來,五爺這一役壓在國公府八年了,如今功成再沒有不高興的理。

也不用兒媳婦伺候早飯,老太太心情好,比往日多用了半盞荷葉粳米粥,甫一撤席,便有丫鬟通報墨生來請安了。

「小的墨生給夫人,五女乃女乃,三小姐,四少爺請安。」小廝利利索索道了一聲安,又跪在地上︰「五爺在小的回京前囑咐,定要小的替他叩拜夫人,以全五爺不能親身盡孝的過失,還請夫人莫要怪罪小的僭越。」一氣兒說罷,脆生生磕了三個大響頭,再起身,眼還瞅著青石板磚,額頭卻是青紫一片。

「好,好。」剛考了功名,又是在洛陽老宅,老五一時走不開也是有的,劉氏只會歡喜哪里有怪罪的理。連忙賜了個杌子給墨生,把老五回洛陽趕考這些日子的情形細細地問了一遍。

那墨生也是個會說話的,三言兩語既道明了五爺的苦讀,又說清了五爺對父母的孝順︰「……只是豫州紅榜剛貼來,老宅的三老爺便使人迎五老爺回鄉祭拜祖宗。五爺原是要拒絕的,只說一舉人耳,太過隆重,反是不美。奈何三老爺三番來請,又張羅了流水宴席,五爺眼瞧著實在推不掉,只好讓小的先回來給國公爺、夫人和五女乃女乃報喜。」

听了這話,劉氏不高興了,對著兒媳婦道︰「你三伯父也是安的甚麼心,壓著老五不回來不說,還得叫鄰里都看著,是怕老五三年後考不上進士嗎?」

涉及長輩,尤其是族長,五女乃女乃是不好表態的,口中只是道︰「族長恐是太高興了,母親且放心,五爺心里有數。」舉人考兩次能中已是難得,更何況進士?五爺如今剛過而立之年,倒不怕以後沒有前程。

尤其這還是在國公府,便是只拿舉人身份走動,京城里也沒太大難處。

想到這兒,五女乃女乃心下又是一寬,乍听到小廝報喜,她只覺得胸口被堵了多年的大石驀地移開,最難的時候終于過去了。

「哼,有數,他要有數又怎麼落到如今這地步。」劉氏頗不以為然,兒媳婦不痛不癢的話並沒有減輕她的不滿,瞧著又像是勾起了舊事一般,火氣上頭。

「祖母莫氣,爹爹也是想叫老家的祖爺爺們歡喜呢。」王希音女敕生生地道,小手還煞有介事地給國公夫人撫背。

劉氏被孫女裝大人的模樣逗樂了,想想也是,她一個兒子是國公世子,一個如今是舉人以後還會是進士,再怎麼也比那些阿貓阿狗偷來的強。這都是在祖宗跟前兒過了眼的,看別個一家可有好日子過!

「還是我們靜姐兒貼心。」劉氏道︰「老五中舉的事也給親家報個喜吧,這些天恐怕都在等消息,也讓親家母安心。我看著最近園子里的楓葉染紅了,過兩天也請幾家要好的,來府上坐坐。這麼些年,家里事情多,竟也沒辦過甚麼宴席,該叫的叫來。這些事老五媳婦你看著張羅,把不準的多去公主府問問。」

這是要假借賞楓葉的名頭廣而告之的意思。

雖然偌大一個京城,丟顆石子兒也能砸中三個進士,舉人的頭餃實在不值一提,但這也卻是國公府盼了好些年的喜事,不給劉氏出出氣,老人家肯定不依的。

五女乃女乃知道分寸點頭應下,這是老夫人給五房做臉,她萬沒有不肯的道理。

說了這些,劉氏也有些乏,到底是上了年紀,又一清早就被吵醒,讓兒媳婦下去︰「把淳哥兒送去前院,你自去忙,讓靜姐兒陪我罷。」

五女乃女乃依言告退,先回了自家院落墊補一下,國公夫人不是個折騰兒媳的婆母,卻也不會額外寬待。而請安自來是苦差,走這一遭怎麼也是要歇歇。

「恭喜女乃女乃了。」進了自家正房,有丫鬟來卸釵,伺候五女乃女乃換理事的衣裳。便有一個面白圓潤的僕婦進門道了聲喜。

那僕婦顯見是五女乃女乃面前說得上話的,听得這一聲喜,五女乃女乃沒笑反是先嘆了口氣︰「媽媽知我,這喜攢的也是久了些。」說不盡的疲累。

這老媽媽不曾嫁人,得老主顧的寵信賜了「元」字人稱元嬤嬤,是五女乃女乃娘家陪房,雖然沒有女乃過五女乃女乃卻也是打小看著她長大,自是知道五女乃女乃的苦處,一時道出了五女乃女乃的娘家稱呼︰「姑爺上進,大小姐如今也算是能松口氣,好飯不嫌晚,姑娘的好日子在後頭呢!」她親手給五女乃女乃散發梳髻,心疼地看著五女乃女乃那一張銀盤也似的圓臉如今消瘦的模樣︰「這個把月大小姐著實累了些,現在姑爺中了舉,可放寬心罷。」

「此番中舉,別的我也不強求了。」五女乃女乃看著銅鏡里自己的模樣,本是濃眉大眼,又一張圓臉,在哪里說都是討喜的福氣相,哪知道京城吹著縴巧風,似她這般的反倒不受待見。若是丈夫歸來瞧見現在清瘦的自己,恐怕也會嚇一跳罷?

五女乃女乃自嘲一笑,丟開銅鏡,驚不驚嚇的,她早就看開了。丈夫立時不回來,她也能明白,比起家中不曾分離過的高堂和她這個丑妻,還是外面的景色更吸引人心。管他那些作甚,總歸他把功名考上了,進不進士,五女乃女乃不敢奢望,只要不是白身,以後家里總是斷不了炊的。

「是,奴婢省得了。」雪芽親自給五女乃女乃打簾,將她引了進去。

劉氏已經在西廂房的貴妃椅上靠下了,她白日跟賓客周旋許久,晚上又被庶孫女嚇了一跳,真是什麼力氣也沒了。听到聲響也不過瞭了眼來人,便闔目道︰「都走了?」

「五爺說去書房散散酒氣,兒媳讓碧環熬解酒茶給他送去。」五女乃女乃過去伺候劉氏喝了口茶,又要給她揉肩按頭,被劉氏制止了。

「你也歇歇,沒得叫我白養這些丫頭。」劉氏道。

雪字輩的丫鬟哪敢多說話,都低著頭該干嘛干嘛,生怕主子的火氣撒自己身上。

五女乃女乃自然不會在這方面駁婆母的面子,反是笑道︰「怕是娘嫌棄兒媳的手藝不好呢。」

劉氏口上道︰「自己耍懶可別推我身上。」到底還是上揚了嘴角。只不過沒一會兒,那嘴角就堅持不住︰「哎……看著元娘那副樣子,我這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喃喃自語,有些話其實該給最親近的人說,可這兩個原本可能心生間隙的婦人卻都找不到能傾訴的人︰「她那點想頭打量誰看不出來?若說當年我只是個姑母,跟佷女不能貼心貼肺。可如今的二女乃女乃卻是她親娘!有什麼話不能直說,非要做這種下賤的事?儷娘你說,都是我教養錯了麼?」

今天王元娘癱在地上許久不語的樣子,跟當年小劉氏與王榮私情撞破後的情形一模一樣,承認是做了錯事,可結果達成,她們絲毫沒有後悔的意思。

五女乃女乃裝不得愣,默然片刻,道︰「娘,這心性是天生的,您又何必自責。」二女乃女乃畢竟是夫人的親佷女,她不敢多說,只道︰「元娘也是想左了,二嫂怕是最近事忙一時不察……」

劉氏擺擺手,止住了小兒媳婦的話︰「不用說了,我都明白的,一個德行,真真是一個德行啊。」她又開始捻著佛珠,聲調好似自言自語般的輕道︰「儷娘,無論哪家的衰敗都是有原因的。我以前怨過沒有強大的娘家,如今看來,這都是命。」

她睜開眼,看著只盯著地板不敢瞧過來的梁氏︰「教養女兒是個細致活,這點我放心你。我累了,你下去吧,小五囑咐你的話也甭說給我听了,免得心煩。守著一個家不容易啊……」

大約是國公夫人語氣太過悲傷,梁氏沒來由的一陣心酸。守住一個家不容易,尤其是守著一個丈夫孩子都不跟自己齊心的家更是疲累。她尊敬劉氏,也願意將婆婆當作親娘一樣侍奉,但現在丈夫已經籠絡不住了,她更不會放手兒女與自己疏離。

***

第二天天還未亮,王希音就睜開眼楮了,床簾的穗花微微晃動,房間里只有夏櫻淺眠的輕微呼聲。

咚咚,她敲了敲床框,夏櫻立刻轉醒,聲音還帶著困倦︰「姑娘可是口渴了?」

「去叫丫頭們打水,我這就起了。」王希音坐起身子道。

「這……天色還早,您不再躺會兒?」今天是大少爺認親的日子,雖說各家都要早起,如今卻不過寅時三刻,早得很呢。

「睡不著,幫我把樓下書房的燈挑亮,你昨晚值了夜就先去下去歇著吧,別累壞了。」王希音主意打定是輕易不會改的,說著就撩開床簾去尋軟鞋。

夏櫻趕緊伺候她起身︰「瞧姑娘說的,奴婢還能比姑娘累不成?您先披件衣裳,奴婢這就叫丫頭們上水。」說完,利落地把鎏金燈挑亮,出去叫茶水間值夜的丫頭了。

王希音坐不住,這一晚上她沒睡好,滿腦子想的都是王元娘到底犯了什麼事。當初王安的親事成的順順當當,第二天全家也是一派和睦,完全看不出有事的樣子。

是她當初太駑鈍,還是根本沒出事呢?

如果是沒出事,那為什麼這一回又出事了?

連番的問題讓王希音怎麼也想不透,索性早早起來去書房練練字,把煩躁的心事平靜下來。直寫了十篇,手腕酸疼了,她才停筆,看著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問侍候筆墨的夏櫻︰「夏椿昨晚回來了麼?」

夏櫻垂眸道︰「近子夜回來的,奴婢見姑娘已經睡下,就沒讓她來磕頭……姑娘現在可要叫她?」

王希音略想了想就點頭︰「叫她到書房來回話。」

「是。」夏櫻親手去銅盆拿取出溫水浸濕的手巾給王希音擦手︰「隔間有桂花糕和核桃酥溫著,姑娘先墊墊肚子?」

「都上來吧,每樣另分個碟子。」說完王希音就讓別的丫鬟把練的字收起來,自己去窗邊看著初冬清晨的薄霧。

夏櫻咬咬唇,終究沒說別的,使人將夏椿叫了上來。

「姑娘。」夏椿很快就上來行禮了。她神色有些憔悴,眼圈青灰,顯見也是沒有睡好。

「你們都下去吧。」王希音對夏櫻等人道,並不去看她們的臉色,又對夏椿說︰「坐著回話,看你也是一夜沒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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