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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哎……」元嬤嬤看不得王敬這沒輕沒重的舉動,下意識就要去攔,手還沒伸出去腕子就叫人抓住了。

卻是旁邊的陸嬤嬤︰「嬤嬤放心罷,太太心里有數。」元嬤嬤是好意,可現在明眼看著王敬正在興頭上,與三太太親近呢,叫她這麼一攔,惹惱了老爺是小,連累了太太,再叫夫妻失和可就罪過了。

兩人正拉扯著,王敬已然借著酒勁將梁氏從炕上抱了起來,嘴里還念叨著︰「這麼晚還坐在窗口,把我兒子吹著怎麼辦!」倒像是頭一胎那般緊張。

最後還是三太太催著他去更衣梳洗,三老爺這才嘀嘀咕咕、不情不願地走了。

見到這副情形,元嬤嬤也是無話可說,她原還想提醒三太太幾句,老爺喝醉了行事沒個深淺千萬別傷著孩子,但看三太太坐在榻上看著三老爺去洗漱的隔間方向出神,她到底沒張開嘴。

夜深了,房間里只有輕輕的鼾聲,三太太翻了個身,旁邊人咕噥一聲將搭在她腰上的手挪了挪。

靜姐兒的鼻子隨了她爹,嘴巴卻是淳哥兒更像一些。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三太太枕著胳膊去看那男人熟睡的面容,安靜下來還是有些年少時的模樣。她跟誰都說,挑了王敬這個幼子是她偷懶不想主持中饋、操勞一生,可是私底下也只有她才記得多少年前曾有一日,在少女們還能外出游玩時,花紅柳綠下一群少年郎馳馬掠過的場景,而論起這閑玩的手段,王敬總是能拔得頭籌的。

她當時就想,同這麼恣意的人在一起,日子應當是好過的罷。

然而日子好不好過,這麼些年過去了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年少的憧憬和婚後的現實,似乎永遠都不會達成一致。

對于劉氏的囑咐,梁氏自然不會徹底無視,只是她對劉氏最近的糊涂行事多有不滿,直直拖到滿三個月,方才在一日晨起王敬將要出門時提了一句︰「妾身現在身子重,不能伺候老爺,就想著碧環一向伺候的經心,倒不如抬了姨娘也好多給老爺開枝散葉。」

王敬正在理著領口袖口,他最近早出晚歸似乎總有十萬火急的事在外等著,竟是比要上朝的平陽公還忙些。听了妻子的話,三老爺打理完畢,走到梁氏身邊親了口她不施粉黛的臉頰︰「太□□排就好。」又從身上模出一個窄長的匣子︰「之前在薔薇館瞧上的玉料給你打了個簪子,瞧瞧樣式還喜歡麼。」

梁氏一怔,頓時有些受寵若驚︰「多謝老爺。妾身……」

可不等她說完,王敬就已經要抬腳走人︰「若是不喜,回頭再給你打個別的。晚上不用等我用飯了。」說罷人已經走出去一丈多遠。

三太太握著匣子,半晌才打開,里面躺著一支金絲鏤薔薇花纏枝紋羊脂玉釵子。

陸嬤嬤瞧著眼前一亮,湊過去就想說幾句討巧的話,卻在看見三太太帶笑的眼中流露出哀傷時愣在當場。

去給劉氏請安的時候,三太太特地叫了碧環一同去磕頭。劉氏賞了碧環一對銀瓖玉鐲子,算是將碧環過了明路。

回去後,因著王敬一早就出門去,碧環只能給三太太一個人敬了茶。三太太自然不為難她,也給了她一對碧玉耳墜︰「你向來是個本份的,又伺候老爺多年,這名分也是應當的。我已經讓陸嬤嬤將咱們院子旁邊的那處小院收拾了出來,你一會兒過去看看,還有什麼要添要減的直接跟陸嬤嬤說就是了。」

碧環是個縴瘦清秀的江南女子,一雙美目微垂格外惹人憐愛,只是除了偶爾伺候老爺,平日里幾乎不在府里走動,更鮮少與人說話,是個影子一般的存在。此時听了三太太的安排,依著往常她必是要磕頭謝恩的,這回卻輕輕柔柔地開了腔︰「奴婢謝過太太,只是奴婢在原來的院子住慣了,又怕驚擾太太,倒不如還留在原處。」

當初劉氏給了王敬兩個通房,一個碧環,還有一個叫碧春的,只是後來那碧春犯了事被發賣了,也就只有碧環還住在原來的地方,一個在二門邊上十分逼仄的小院,日常也不落人眼,跟太太女乃女乃們的院子隔著距離。

三太太沒料到她會拒絕,蹙眉思慮片刻,道︰「你可要想清楚了,那院子只有兩間堂屋。再拾掇也拾掇不出什麼,倒不如換個寬敞的。」落了話音見碧環那邊不開腔,三太太點頭︰「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就繼續在那里住著罷。」她只是不想落一個苛待妾室的罪名,也不是多麼盡心盡力要安頓碧環,說罷就端了茶謝客。

「說碧環柔順,我原是不信,今日見了才知道真是個三棍子也打不出個屁的!叫我說,那麼大一座院子太太給了,先佔住便是,哪還有回她那個窮酸地方的道理。」下了勤,有婆子碎嘴。

她旁邊那人就啐了一口︰「什麼柔順,她那點小心思誰瞧不出來?那個院子屋子少,太太想給她添人也不會多給,一個頂天兒了,又挨著二門,老爺回來先從她眼前過!離了主母還能巴著老爺,傻子才要搬呢!」當初那個碧春就是打著伺候的名義將王敬勾到小院,叫現在的老夫人劉氏發現,一頓好打拉出去賣了。只那時候王敬要讀書,可現在老爺有了功名,老夫人再不會管這種閑事,而三太太是個寬厚的主母,只要不出格,她也不會出手,碧環好日子就要到了。

「嘖,這麼說碧環還是個精明的了?」先開口的那個咂模著嘴。

「等著罷,這才算是剛開始。」之前老爺要科考哪個敢作夭,如今一切落停,三太太又有了第三胎,那些個牛鬼蛇神就該出來蹦達了。

***

「我上次可真沒說錯,你這家伙不下點餌竟是真的不肯出來了。」便是到了相約的地點,秦書寧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

王希音忙給她端茶︰「這幾日我確實有些抽不開身,方才也跟你說了的,我娘有了身孕,家里的事我祖母管大頭,小事都要我跟我堂姐一起,實在是多有得罪。」這大小姐年歲不大,脾氣不小,王希音自然不想再多听她說難听話。

「好啦,你之前信里說得含含糊糊,我還當你那天真生我氣,不願意出來呢。」秦書寧道︰「這回跟你說正事兒!你上次不是讓我盯著安家大公子麼?我這幾天閑來無事,倒真瞧出了什麼!」

王希音就是為這事來的,緊著問︰「你看見了什麼?」

秦書寧故作玄虛,她輕輕推開身後的窗扇,叫日光透出一絲縫隙︰「喏,差不多就是這時候了,你自己看。」

王希音狐疑地看著她,移步到窗邊站著,只等了還沒一炷香的時間,就見掛著安家標記的馬車停在了斜對面的樓閣前,小廝扶著一個敦實的錦衣公子下來。畢竟京中勛貴就這麼幾人,王希音曾經也是見過安大公子的,旁的沒記住,他的身形卻是好認。

「對面是什麼地方?」

秦書寧啜著茶,慢悠悠地道︰「白日做茶,夜間做花。」

王希音一怔,將她的話來回在腦海中滾了兩遍,那做茶的是茶樓,做花的就是︰「花樓?」說完頓時明白過來,也顧不上什麼羞澀,皺眉道︰「這生意就當街開著?」

秦書寧噴笑︰「不當街,還鑽到巷子底不成?況且這家做的文雅買賣,一般人還進不去呢。」

王希音眉頭依舊皺著,她對花樓當然不會一無所知,但也不會說什麼好話︰「不過就是糊了層文雅的皮罷了,那安健果真不是什麼好人。」自己的親事不上心,反讓母親妹妹一通算計,結果他跟沒事人似的還四處尋花問柳,恬不知恥。

見王希音已然將安家大公子當成了登徒子、浪蕩貨,秦書寧不得不說句公道話︰「我從發現他到現在,跟著也有半個月了,發現他日日都來這一家,且時辰分毫不差。就不知道是他一徑如此,還是這幾天興致上頭了。」

王希音氣得直哼哼︰「照你說,他對這一家還算情有獨鐘了……」沒說完自己先愣住,去瞧秦書寧眼色。

秦書寧會意地點點頭︰「我也打問過周邊的人,這茶樓對面賣字畫的說自他元月賃了攤位,幾乎每日都能見到安家車馬,而咱們在的這樓有個小二卻說去歲九月前後就見過安大公子來過,只他平日都在跑堂,所以不甚注意。」

去歲九月!

王希音眼楮一亮︰「安家說是我大表姐在中秋花會叫安大公子看見的,九月前後這安健就流連花樓,里面怕是有什麼問題。」她又道︰「你可能打問出來,他每次來這兒是為著什麼?」

秦書寧兩手一攤︰「這你就為難我了。我再是那沒規矩的,也不能只身去這種地方,」

這確是王希音說錯話了,連忙道歉,秦書寧不耐煩她這些禮節攔著道︰「不過我卻有一個法子能知道他在做什麼,你可要听听?」

王希音連忙催促︰「快說快說。」

秦書寧笑得意味深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若真想知道他為何而來,不若我們喬裝一番進去親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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