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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一只握著馬鞭把柄的手敲開車門,夏椿正鼓著勁要呵斥車夫,卻在看見來人時噤了聲。

「果真是你。」秦書寧笑道︰「這般巧,該是要去喝兩杯的。」

王希音原本也沒想直接回府,難得有機會她想去月芙蓉和舞霓裳看看時興的胭脂和衣裳樣式,哪成想還沒到街市就被攔下,只得仰臉道︰「喝茶就不必了,我剛想去胭脂鋪瞧一眼,秦小姐有沒有興致與我同行?」

秦書寧皺了眉︰「怎麼又叫我秦小姐,兩天不見你就生疏起來。」她對胭脂香粉興趣不大︰「你說的鋪子在什麼地方,可還有賣別的物件的?父親生辰要到了,我跟哥哥正想挑點賀禮送去北疆,不然再見他又得到年底。」

王希音一怔,下意識向車內避開︰「秦公子也在?」現在可沒有王德普陪著,王希音不想與秦書臻踫面。

「當然啦,他先瞧見你家馬車的,還說車馬不對,外面也沒坐著僕婦,想必只有你在。不然我也不會直接敲門啊。」秦書寧說著忍不住替哥哥的神算得意起來。

看出秦書寧沒有察覺半分不對的地方,王希音無奈婉拒︰「既然你兄妹有事,那我們改天再逛也使得的。」

秦書寧哪肯放過她︰「改什麼天,擇日不如撞日,正好你對京城比我們熟悉,還能幫我們指指路。」

王希音還要再拒,秦書寧卻皺起眉頭一副強拉也要拉她同行的架勢。

恰在此時,一個清朗沉緩的聲音在馬車旁響起︰「這是平陽公府的車駕麼?怎的停在此處,可是有事?」

那聲音有些陌生,王希音下意識向外瞧,就見一個高挑清瘦的少年郎逆著春日的陽光站在車旁,他身著半新的寶藍素面夾袍,腰間掛著歲寒三友白玉腰牌,一雙梁家特有的細長眼規矩卻專注地在看車駕似乎想看出哪里的故障,剛抬頭不期撞上王希音白女敕的面龐,連忙將目光錯開想抱拳行禮卻發現手上還拿著剛買的新書,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表哥今日出門買書麼?」雖然沒見過幾面,但只看他那雙眼楮,王希音就知道這是梁家人,十七八的年紀,還對平陽公府熟悉親善的,怕是一直借居侯府的那位堂少爺梁靜業了。

「是,」梁靜業還撇著頭,白皙的面孔因為失措而有些尷尬的飛紅︰「不知道表妹在車里,在下失禮了。」

王希音笑眯眯的,和無親無故的秦書臻比起來,梁靜業與她親緣更近些,她想著怎麼開口借送這個表哥回侯府的緣由拒掉秦書寧的邀約,卻听秦書寧先說話了︰「你是梁家公子,梁鳳勛?」說罷自己先搖頭︰「年紀不對罷。」又看著他樸素的衣著,疑惑更起。

「是鳳勛同堂的兄長,我也是叫表哥的,正在侯府備考進士呢!」王希音連忙道,又去問梁靜業︰「表哥,你書買齊了麼?這里離侯府還遠,不如我帶你回去呀。」

「我……」梁靜業知道前頭不遠是兵部尚書朱大人家,今日是朱家小姐及笄,侯夫人也一早就來觀禮的,見著平陽公府的車駕自然認為是王三太太在,驟停于街市怕是遇上什麼難事,才有此問。如今見著只是王家三小姐,他這個不知所謂的表哥倒是不適合久留,正要拒絕卻發現小姑娘一雙杏眼希翼地看著他,那眸子在陽光映射下星星點點,似乎他一拒絕就要黯淡下來似的︰「也好。」咬了咬牙,梁靜業轉了口風。

王希音呼出一口氣,笑著對秦書寧說︰「我先送表哥去侯府,改日再與你閑逛。」

秦書寧卻不樂意了,這橫加進來的勞什子表哥听著也不是什麼近親,為了送他王希音竟然要拒絕自己。想著靜姐兒之前對自己說了一車好話求她辦事,現在好似翻臉不認人一般敷衍自己,秦書寧就有些口不擇言︰「王希音,你是還沒用上我就想甩人了?」

姑娘的閨名就這般被當街叫出來,雖然這里日常沒什麼閑人游蕩,但也不妥。梁靜業忍不住皺起眉頭︰「這位姑娘,舍妹今日確實有事,你這般強人所難未免有些獨斷。」

秦書寧正氣不順,掀起嘴角冷笑道︰「你算是什麼東西,八竿子打不著的堂少爺也敢教訓我……」

「怎麼了?」她刺耳的話還沒說完,另一道聲音加了進來,正是前日剛見的秦書臻,約莫獨自等了許久不見妹妹回轉,他親自來問。

梁靜業嘴角抿得緊緊的,骨節分明又白皙修長的手在暗黃陳舊的書封上凸顯青筋,可見是氣急。王希音也不贊同地皺起眉頭。

秦書臻只听到妹妹一個話尾,雖然他不知道幾日前還好得跟什麼似的兩個小姑娘鬧了什麼矛盾,卻也覺得妹妹那話過于失禮︰「王小姐,」他對王希音點點頭以示禮貌,又去看梁靜業︰「這位是……」

王希音早氣鼓了胸膛,挺身道︰「這是我梁家表哥。」又去看秦書寧︰「可不是什麼八竿子打不著的旁人。」

秦書寧更要瞪眼,秦書臻溫和笑道︰「我不過白問問,哪里要說什麼。這位公子的《五經精義》是陳友景的罷,其人重詩書而輕易經,著書難免有些偏頗,我倒是知道有個大家于易經解說極為獨到。」

梁靜業听著就眼楮一亮,這幾年科舉對易經的考查十分注重,可易經繁雜,便是他苦讀多年也有幾分把不準。今日淘書拿得都是五經相關,更是著重選了有易經講義的,但他粗略翻翻也覺得差強人意,如今听這個公子點出他的難處,怎麼不讓他又驚又喜︰「敢問公子,那位大家是何人?」

「嗤。」秦書寧冷笑一聲,白眼都要翻到天上。

秦書臻依舊是笑︰「這要說起來,話就長了些,不若請公子移步茶樓我們細聊。」

梁靜業剛要動身就想起身邊的王希音,心思翻轉幾息,憾然道︰「今日著實不巧,我還要送表妹回去,若是有緣改日再同公子暢談。」他哪里不清楚這位公子是以易經為借口叫他們過去,這句改日怕是不會再有下文的。只是王家表妹不情願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這二人還在強求,雖說自己渴求高人指點,但為此對表妹背信棄義他卻是不肯的。

秦書臻到沒有被拒絕的惱意,他噙著笑對王希音抱拳︰「王三小姐,舍妹心直口快,說了什麼不入耳的,還請見諒。原本你們也是情同姐妹,為了口舌矛盾生了隔閡多有不美,不如一同過去把話說開就好了。」

別听秦書臻話說得溫和,那神情卻沒有半分松動與寬容,可見這對兄妹都是不容拒絕的。王希音雖然生惱,但也不想與衛國公府的大公子和大小姐交惡,緩了口氣溫婉笑道︰「既然是秦小姐誠摯相邀,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才對嘛!」秦書寧的火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當即蹦跳過去還想親自扶她下車,卻被秦書臻攔下。

車邊無人,夏椿剛要從車廂內挪到外面,梁靜業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他倒是沒多想,既然被王希音叫了聲表哥,出門在外看護她也是應當的,只是看到手上因為剛才選書沾了些灰塵正想縮回來的時候,一只白女敕的小手隔著他的衣袖搭在了他慣于懸筆的手腕上。那手瑩白如玉,卻不露|骨,瞧著綿軟的手背上還有幾個淺窩,梁靜業腦海中瞬時閃過一句「柔若無骨」來。

「多謝表哥。」輕淺的聲音還帶了些童稚,听到梁靜業耳中只覺後背脊骨發緊。

繡鞋一落地,那手就挪開了,梁靜業不知怎的頓了下才道︰「表妹客氣。」

「小姐!」夏椿快步跟上,給她戴好帷帽,方才王希音出手太快,她都沒來得及將帷帽收拾好。

「表妹先請。」梁靜業後退一步,讓出地方。

因著在外面,街上人來人往,王希音也不願推拒糾纏,點點頭就從梁靜業身前過去。淺淺的桃花香氣掠過鼻尖,梁靜業忍不住又退了半步,之前不曾注意,王家這位表小姐身量卻是不低,依稀記得她年歲比二房四姑娘梁荻還要小些,可個頭已經能抵到他的下巴……

「表哥?」連走三步不見梁靜業跟上,王希音不得不出聲提醒,這倒不是她多惦記梁靜業,實在她不情願自己面對秦家兄妹。

梁靜業听到聲音連忙收斂神思,一步並兩步跟隨而去。

「你若是早點應下我,哪還有這許多事?」進了雅間,秦書寧又快人快語地抱怨起來︰「你們這些小姐就是規矩大,喝個茶還如此扭捏。」

王希音心道這是欺負她身邊沒兄長陪著,若是王德普在,才不會叫秦書寧這般說下去。她剛要回嘴,卻見梁靜業開了口︰「這位公子方才說陳友景大師重詩書,想必也知道他對論語同樣有獨到的見解。尤其是陳亢對伯魚的三問解讀發人深省。」

秦書臻本無意攙和兩個小女子的口角官司,听到梁靜業幫腔,他眯了眯眼,道︰「還未請教兄台名諱,我看兄台讀書胸有成竹,不日定能金榜題名,到時候我可要頭一個登門拜賀。」停頓片刻又道︰「不過兄台雖是少年英才,卻也須知做學與為官迥異。在下托個大,用學而第十二篇跟兄台以文會友,望兄台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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