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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秦書寧到底沒能從自家兄長口中套出什麼話來,且不提這兩人的你來我往,回到家中的王希音還要忍受王二娘和楊芝珍的陰陽怪氣。說來稀奇,依著平時王二娘不喜王希音丟下她獨自玩耍是常有的,可每每這般時候楊芝珍都做冷眼旁觀狀,從不曾……或者說明面上不曾表現出什麼,可這回從長公主別院回來,楊芝珍的臉色一直不大好。

甚至王希音故意在劉氏那考校女紅手藝的比試上落敗,都沒能換回她一個得意的眼神。王希音又不是泥捏的人,輸也認了,拐著彎子哄人也哄了,楊芝珍再回轉不過來于王希音也沒什麼損失,她倒是樂得跟這個陰陽怪氣的表妹疏遠距離。

只是到底一個府里住著,楊老爺子也馬上就要進京任職,真相敬如冰是決計做不到的,更何況三太太還管著那許多事,到了楊芝珍這邊些許小事還得王希音去傳話跑腿,避也不好避開。

「哎。」此時,王希音就在為給楊芝珍挑的料子樣本被退回來嘆息,她也不知道楊芝珍在較什麼勁,這是劉氏特意給三個姑娘添置的新衣,說是給三個人,其實誰都清楚這是劉氏想給楊芝珍做衣裳了。畢竟王希音不提,便是王二娘身邊也有管著銀錢的嬤嬤,手上不說多富余,該有的東西都會有,偏是楊芝珍一窮二白地來京城,直接被大姑太太丟下話也不多留,也是劉氏疼惜她每每變著法兒去給小姑娘送衣裳和首飾。

然而劉氏也曉得要一碗水端平,是以每次給楊芝珍的物件也會多給王希音和王二娘,更此地無銀地要王希音去分以示公平。這手段府里上下誰都看得清楚,便是總愛與老夫人擰著干的王二娘也從未在挑選上出過什麼差錯。只是到了楊芝珍那里,好似外祖母給的東西咬手一般,每次都要得扭扭捏捏很不痛快。

「姑娘何必費心思,總歸表姑娘還是會收下的,您叫奴婢多跑幾次就是了。」夏椿自是也能看出楊芝珍的把戲,她可不會往什麼「富貴不能yin」什麼「無功不受祿」之類稀奇古怪的理由上去想,只覺得表小姐這推三阻四的作派十分矯情,還不如一早就強硬到底死活不收呢!

「我知道。」王希音將料子樣本丟回針線筐︰「只是每回都來這麼幾下,任誰也不會痛快。」她又嘆一口,忽而有了幾分歡快︰「好在楊家老爺子不日就要進京,她也待不了多久。」

一旁做活的陳嬤嬤停了針笑道︰「姑娘這話萬不可拿出去說的,您也就在我們跟前兒過過嘴癮罷。」

王希音撅了嘴,這些日子以來她對陳嬤嬤越發親近,說話也沒個禁忌︰「可不是舒舒舌頭,真對上她還是要做個姐妹情深的樣子的。」看著陳嬤嬤搖搖頭,繼續嵌邊,她轉轉眼珠道︰「我听說祖母正在給楊老爺子挑院子,五進大宅,三進小院應有盡有,就不曉得這楊老爺子的性情是否與珍娘肖似了。」

楊老爺子是奉旨做官不假,但他還沒德高望重到要御賜宅子的地步,若是之前沒尋好地方,進來的頭一晚怕不是借宿就是去客棧。不過有平陽公府在,劉氏自然不會讓女兒的婆家落到如此境地,早在王斐把消息帶來的時候,她就與平陽公商量著去看宅院,一口氣看了不下十座。

只是京城寸土寸金且住滿了達官顯貴,平陽公府也不過是因著積年擴建而住的大宅,劉氏又如何能在城內購置畝數相等的宅院,楊老爺子要想離得皇城近些就只有三進甚至兩進的院子,想奢侈一把也使得,卻要每次多趕半個時辰的路從外城上任。

陳嬤嬤不以為意,她瞧不上楊芝珍行事,自然對教養楊芝珍的長輩沒什麼興趣,手上活計不停,隨口道︰「再如何楊老大人會更圓滑些。不過真要他收下老夫人贈予的宅院,老夫人怕是要費些心思。」

「為何?」王希音歪著頭問。

「楊老大人以文史齊修、德高望重享譽天下,便是先帝也只賜他文房四寶不讓金銀俗氣污了楊家清氣。」不知為何,陳嬤嬤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有似笑非笑的表情,略有輕嘲︰「既是這般,他又怎能痛快收下國公府贈予的宅院。雖說兩家有姻親,但畢竟是兩戶人家,楊家表小姐對著兩件衣裳都能說出‘無功不受祿’的話,那還是她親外祖母給的,可如今卻是一座宅子,又不過是親家,相互幫襯是有的,但白給白拿就說不過去了。」

王希音听得入神,見陳嬤嬤歇了口氣,連忙問道︰「您的意思是,楊老太爺不會要祖母選的宅子?」

「這,就要看這位老太爺是不是真清高了。」陳嬤嬤道︰「老夫人選的宅子都是好地方,那三進帶花園的就在咱們府隔兩道胡同,與安樂長公主的公主府貼了牆根。原是先永寧伯的家產,如今那位老夫人要帶著孫兒回鄉,宅子就掛了出來,本只是租賃,可那地界兒平常人家哪租得起,真有人想住也斷不肯只租不買的。現在叫價五千三百兩銀子,折換成官銀都得累成山。這麼座銀山擺在眼前,一般人怕是不動心也難。」

見王希音低頭思索,陳嬤嬤決定多說一些︰「況且,在京城立足,尤其是像楊老太爺這般背負了威名而來的,有個體面又適宜的居所是極為重要的。」

「那就不能祖母談好房舍,讓楊老太爺交付麼?」王希音道︰「也不是一定要白給白拿罷。」

陳嬤嬤贊許地點頭︰「自是可以,只是幾千兩白銀,便是國公府也要思慮一番,到了楊家怕是一下拿不出這許多。」

「是呢,」王希音這點很有同感︰「我每個月月例才三十兩,別說五千,那三百兩的零頭我也要攢十個月還不能買時興花樣的玩意兒,太貴了!」

陳嬤嬤知道三太太有意叫王希音多懂一些持家的道理,雖說銀錢現在還不能過王希音的手,但差不多的行情是可以說的,想著便道︰「五千兩就是拿在尋常官員家里頭也是一筆大數字。遠的不說,正一品範丞相年薪一千四百石米,市價兩石換一兩白銀,折算下來也不過五百兩,要住五千兩的宅子,怕是全家不吃不喝十年才能有的。」

王希音瞪大了眼楮,坐直了身子疊聲叫夏椿拿紙筆來算,頓時苦了小臉︰「嬤嬤,我一年的月銀都有三百六十兩,過年的壓歲錢林林總總也有五百兩呢,我從不知道,這竟是能抵得上範丞相的年俸!如此下去國公府會不會教我一個人吃窮了?」

夏椿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連忙拿袖子掩住嘴巴,笑眼彎彎地退了下去。

陳嬤嬤也是欣慰又好笑︰「我說的是官員的俸祿,國公府是超一品公爵,一年只年俸就有三千石左右,更不用提還有積年下來的田產、商鋪,哪里就是你一個姑娘家就能吃窮的。」她道︰「這就是世人都想為官的緣故,減免稅收不說還能拿銀錢,品階越高生活越是滋潤。」國公府這些年的家底利滾著利,不敢高估,十萬兩恆產總是有的。

知道自己鬧了笑話,王希音也沒有惱反而拉著陳嬤嬤多講一些。

陳嬤嬤今日著意透過楊老太爺說些銀錢和體面的事倒也不是無的放矢,她听說昨日王希音在公主別院見了秦家大公子,聯想到之前王希音收到固原長公主請帖,元嬤嬤富有深意的笑容,陳嬤嬤心底有了幾分猜測。她知道因著自己身份,又簽的活契,三太太對她敬重有余信任不足,關乎靜姐兒的事不會色|色說與她知曉,但這些都是靜姐兒早晚要接觸的,便是沒有衛國公秦家,以三太太的性子也要找個差不到哪里的,多叫靜姐兒知道些也有好處。

就是對著楊芝珍擰巴的性子,陳嬤嬤也有意往外發散去,好教王希音明白一樣米養百樣人,很多時候不是敬而遠之就能避免與人交往的,要她學會如何應對。

只是陳嬤嬤看著王希音垂著頭飛快地在紙上劃拉的模樣,心底隱隱有些擔憂。靜姐兒這般表現怕是對秦家大公子印象不深,這到底是小姑娘沒開竅還是緣分沒到,她竟是看不明白了。只覺得在對待自己親事上,王希音較別的女孩鎮定許多,便是緊張也是怕自己被那些太太女乃女乃們瞧不上,對于男子多想一下的興趣也無,便如那秦家大公子,多出挑的少年郎君,就是初見沒有小鹿亂撞的情竇初開,回來也該忍不住與旁人多說幾句,可王希音卻是在回稟與誰共進午餐時將他隨口一提,之後更是沒有下文,讓人模不著頭腦。

一時間,陳嬤嬤也不知道是希望靜姐兒就這麼懵懂下去,不要嘗到情痴苦澀還是希望她能在最美好的年華遇到真正心儀的那個少年郎了。她搖搖頭,想將好些年來都不曾涌入腦海的遐思甩出去,低頭看見纏了頂針的蒼老手指苦笑一聲,若是叫她重頭再選,怕是強硬了心腸也要把那個人忘掉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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