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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慧玉的年紀還很小,在她的記憶里,林夫人是個慈和卻又威嚴的主母。她對她的感覺,是又敬又怕,倒沒有別的什麼想法。但凌琿玉卻不一樣,她畢竟是個經歷過世事的成年人。根據林慧玉記憶中的林夫人的事跡,她能夠感覺得出來,林夫人,不僅僅是個稱職的大家主母而已。但是現在,倒不急于去弄清楚林夫人的真面目。反正,時間還長著呢。

是的,時間還長。凌琿玉,或者應該稱呼她為林慧玉了。經過了和林慧玉母親的一番對談,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她暫時已經不想死了。既然接收了林慧玉的身體,她就不能放任自己這樣憋屈的離開世界。即便是上一世,她也是報完了仇之後,才自殺的。死很容易,隨時都可以。但是,在這之前,她想要弄清楚真相。就當是閑來無事,陪他們玩玩吧!

正想再跟這具身體的母親說說話,了解一下林府的情況。忽聞一聲嘹亮的雞鳴聲,遙遙的響了起來。林慧玉的母親蘇氏慌忙說道︰「天快亮了,玉兒,母親暫時要離開了。等到晚上的時候,母親再來陪你。千萬不要再做傻事了啊,乖女兒。」

林慧玉乖巧的點頭應道︰「好的母親,你且放心去吧。」

時間慢慢的過去,日頭一點一點的越升越高。一直到了將近午時的時候,負責照顧林慧玉的奴僕卻還不見影蹤。兩天下來只喝了點水的人,已然是餓的頭昏目眩。心生死志的時候還不覺得難受,現在不想死了,才覺得胃部一陣陣的抽痛。沒法子,她只得走進廚房那黑  的木頭門,想試著自己做飯。

雖然前世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但是飯她還是會做的,只是味道堪憂罷了。可是現在,當她走進光線暗淡的廚房,眼前所見令她愣住了,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沒有干淨整潔的櫥櫃,只有用磚石砌成的黑糊糊的大灶台。沒有閃亮亮的漂亮煎鍋,只見灶台上架著 黑的足有小孩澡盆那麼大的黑鐵大鍋。天然氣嗎?那更是沒有的。想要做飯,她首先還得學會燒柴火。

站在廚房門口看了半晌,林慧玉哭笑不得。原來,活著,是比死亡要艱難得多的事。

頂著個堪堪才到灶台高的小身子,林慧玉開始做她來到異世之後的第一頓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後,她終于完成了這個艱巨的任務。揭開沉重的鍋蓋,看著里面冒出撲鼻香氣的白花花的米粥,林慧玉禁不住在心里淚流滿面。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第三碗粥下了肚,院子外面,才終于響起了開鎖的聲音。林慧玉早就試過了,院門是被從外面反鎖著的。這些個膽大妄為的家奴,竟然敢將她鎖在屋子里。要是不小心起了火,她逃都沒地方逃。冷笑了一下之後,她慢條斯理的喝下最後一口粥,然後放下碗,好整以暇的等待院門開啟。

林慧玉現在居住的地方,是一個常見的白牆黑瓦的小小四合院。院子里一共有一明兩暗三間屋子,再加上一間廚房和一個廁所。院子左面擺著一只醬黃大水缸,里面蓄滿了清水,還養著幾枝枯敗的荷花。右邊開闢成了一塊窄田,種著蔥蒜和青菜。因為長期沒有人照料,田地里面的作物長勢極差,枯黃打卷兒。好好一個小院子,被弄成了一派頹喪景象。死物尚且如此,更被提活人了。由此可見,院子的主人,有多麼的不被重視。

開鎖的聲音停了下來,兩扇暗黃木門被推開,一個身穿青色布裙,身材微豐的中年婦人抬起腳漫不經心的走了進來。在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穿了一身淺綠色布衣,頭上挽著兩個雙環髻,系著紅色的頭繩。中年婦人抬眼看見了坐在院子里的林慧玉,挑眉笑道︰「喲,今兒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大姑娘竟然自己生火做飯了,稀奇稀奇。」好好一句大姑娘,被她怪腔怪調的說出來,頓時听起來充滿了諷刺意味。

林慧玉聞言也不答話,忽的抬手拿起擱在面前的粥碗,狠狠的擲到地上。只听「啪」的一聲脆響,碎瓷片四處飛濺,驚得那中年婦人和小丫頭雙肩一顫,臉上驚疑不定起來。這個平日里軟弱無能的大姑娘,今天脾氣怎麼變大了?

中年婦人到底經過的事多一些,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她勉強笑了笑,走過來對林慧玉說道︰「大姑娘今兒是怎麼了,脾氣這麼大?要是夫人知道了,恐怕會不高興的。雖說只是一個碗,到底也是個物件兒,就這麼碎了,怪可惜的。這可是上好的白瓷,嘖嘖,外面的普通人家要是有這麼一個碗,可是要供起來的。也就是大姑娘了,能不當回事……」

喝粥的碗林慧玉早就看清楚了,也就只是比粗瓷略好一些罷了。在這中年婦人吳氏嘴里,就成了上好白瓷了。林慧玉面無表情的冷冷看著吳氏,看她還能說出些什麼來。在她平靜漠然的眼神里,吳氏終于停止了喋喋不休,心里打起鼓來。大姑娘究竟是怎麼了,兩天不見,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那眼神,怎麼瞧起來竟有些老爺的範兒?莫不是生氣了?卻也難怪,她跟碧雲不聲不響的走了兩天才回來,屋里除了一點糙米,啥也沒有。大姑娘被反鎖了兩三天,泥人也有三分火氣。這樣想來,吳氏覺得自己想明白了,將心里的兩分畏懼壓了下去,笑道︰「大姑娘莫非是生氣了?也怪我,家里的小子忽然病了,不得不去照看兩天。也是巧了,剛好遇上碧雲的堂姐出嫁,她也回去幫了幾天忙,丟下大姑娘一個人,受委屈了。我這就出去,給姑娘賣點好吃的回來。」說著,她便轉過身,朝著門外走去。還沒等她跨過門檻,便听到身後傳來林慧玉淡淡的聲音︰「站住,我讓你走了嗎?」

聞言,吳氏心里嘀咕道,真是給你臉你不要臉。一個賤/人生的賤種而已,叫你一聲大姑娘,你還真把自己當大家子小姐了。心中月復誹,她轉過身來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我讓你走了嗎?回答我。」林慧玉的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也無風雨也無晴的模樣。雖然年紀小了一點,但看起來還是頗能唬人的。這不,吳氏便被大姑娘從沒有過的鎮靜淡定唬住了,不由自主的回答道︰「沒有。」

「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自然……大姑娘才是主子。」

「主子還沒發話,你就擅自做主了。倘若這時是在府里,你面對的人是夫人,你說,現在你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吳氏想起夫人賈氏那張溫柔慈和的臉,以及她的種種手段,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心里七上八下起來。或許,這次自己真的是做得太過分了。大姑娘再不受重視,畢竟也是個主子。自己這樣做,要是讓夫人知道了,即便是做表面功夫,也不會讓自己有好果子吃。越想吳氏越是害怕,頓時覺得腿腳發軟,不覺放軟了聲音求道︰「姑娘,這次是我錯了,還請姑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擔待一下吧!」

「往日的情分?」聞言林慧玉溫溫柔柔的笑了,那笑容看得吳氏不寒而栗。「你往日是如何待我的,莫非你忘記了不曾?」

一年之前,揚州巡鹽御史林如海家中的夫人和嫡出姑娘接連病倒。看遍城中名醫,也不見多大的效果。後來,嫡出的二姑娘倒是能夠起身了,夫人賈氏卻始終不見起色。某日與賈氏交好的揚州巡撫的夫人上門看望,隨身帶來了揚州有名的靜瞿庵無塵師太。師太一進御史府邸後院,便道府邸西南方有不祥之兆,沖撞府中主人。那個時候,住在府中西南方位的,便是庶出大姑娘林慧玉。雖然無塵師太將實言告知了賈氏夫人,但慈善的賈氏卻不肯處理天生的災星林慧玉,還嚴令府中下人不可隨意亂傳師太的話。即便如此,不久之後,林如海還是知曉了無塵師太的話。看著病得無法起身的妻子,想起她的寬和慈愛,林如海不禁又愧又恨。愧對夫人,恨自己怎麼不早知道這件事,使得夫人和愛女纏綿病榻。于是,就在當天夜里,一頂小轎將林慧玉抬出了林府。隨身伺候的,只有一老一小兩個下人而已。

從來沒有受寵過的大姑娘,這下子眼見著是徹底失寵了。跟隨她的下人,怎麼會肯用心照顧?她的日子,可想而知。縱使林如海不曾在銀錢之上刻薄自己的女兒,但是下人怎麼會不克扣失寵主子的份例?于是,一個人住在小院里的她,每日只有兩頓飯食。過個四五天,才能有葷腥入口。質量如何,還得看吳氏的心情好壞。飯食都是如此了,更別提茶葉冰炭四季衣裳了。可以說,這一年以來,林慧玉過的日子,還不如小家子里受寵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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