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艙里的哭聲一陣陣傳出, 學會成員中有不少呆呆站著, 眼楮逐漸泛紅。
每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 都不可避免的開始回憶一些過往,那些說不準再也見不到的人,這時候想起來,難免悲傷。
「飛艇還能飛多久?」
從地上拉著小個子青年站起,聞人訣把人安置到操作台前的椅子上。
「燃料還有一些, 大概還能再飛上一個多小時。」
「沒有其他辦法調轉飛艇方向嗎?」
「沒有, 」小個子青年伸手捂臉,淚水從指縫中流出,「對不起, 我不知道, 沒有。」
聞人訣直起身子看操作台, 上面幾個鍵位被子彈掃過,不少彈殼還卡在里面。
「朱閣,讓人找找飛艇中有沒有帶什麼求生設備。」
「是。」
雖說朱閣才是學會的會長,但在日常相處中,听從聞人訣的指令已成習慣。
眼下這種生死存亡的關頭, 更沒人會去計較所謂的身份。
「發出信號看看,試試能否和地面上的人建立聯系。」伸手拍了下小個子青年, 聞人訣很是平和的給出指令。
青年滿臉淚水, 但依舊開始操作, 「城鎮上空或者離的不遠是可以的, 但我們現在到了海面上, 肯定」
就算肯定聯系不上,總得試試不是嗎。
死馬當活馬醫,不然還能如何呢?在漫長的一個多小時里,他們要坐以待斃的等待死亡的降臨嗎?
能夠做點什麼,總比什麼都不做來的強。
朱閣帶著學會中的人在飛艇中找了兩圈,最終只找到幾個救生包,里面除了一些藥瓶和吃的,連個救生圈都沒有。
降落傘倒是有十幾頂,可是茫茫海面上空,跳下去還不一樣是尋死?
「聯系不上。」嘗試過後,小個子青年低聲喃喃,僵硬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將所有物資全部收集到一塊的朱閣等人走回來,相對望,互相無言。
聞人訣坐在操作室最中央的椅子上,將□□拋給了門口站著的吳明哲,「明哲,帶幾個人到乘坐艙中注意他們的動向。」
人在徹底絕望,即將迎接死亡的時候,會做出什麼事情無人可以預知。
聞人訣擔心在飛艇墜毀前,發生別的混亂。
他想保住這幫學會中的人,對他而言,在復興城這麼些日子,積累下來的人脈大多在這艘飛艇中,就算他自己能夠平安回去,到時候怕也不能再用之前的身份,否則如何對朱家等大家族解釋,一船出去的,為何只有他活了下來?
這次的麻煩,他完全沒有想過
不過這也正常,他畢竟不是萬能的神。
只不過,借著安靜下來的這段時間,他盯著倒在地上的幾具尸體陷入思考。
這些襲擊者一開始就炸毀了方向盤,且還是在飛艇直直飛入海中後,這是否意味著,這幫人一開始就不準備活。
這種尋死的做法,倒是讓他想起了不久前才發生的刺殺。
荒原之上的那次,那些雲海幫的余孽,當時各大家族和他聯手,將雲海幫相關聯的人徹底抹殺後,他就將這事情扔到了一邊。
可是現在想起來,雲海幫的余孽想殺他很正常,可至于一早就服下□□嗎?
他們既然來殺他,肯定就不怕死,那又有何必要事先服毒?
聞人訣之前以為他們這是不成功便成仁,可現在細細想來,這幫人貌似在掩護什麼人,在擔心行動萬一失敗,將幕後人給暴露出來。
這個問題一考慮進去,聞人訣對雲海幫的余孽為何有能量在那個時候行動都產生了懷疑。
他心中的想法也在心識中分享給維端,維端沉默了會後,突然出聲道︰「難道是幕後有什麼人在計劃嗎?」
「不排除這個可能,這伙人很有可能和今天的事情有關系。」
維端︰「可也不排除這幫人是沖著朱閣等人來的啊。」
「你覺的可能性大嗎?」聞人訣口氣玩味。
「好吧,確實不太可能。」
若真是沖著朱閣等人來的,那沒必要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畢竟這一艘飛艇上坐著的人不少,且全是復興學院的學生,而朱閣等人還沒有掌握任何家族權勢,僅僅是「小輩」之間的斗爭不至于搞的這麼大,而若是沖著他們背後的家族來的,那也不會找朱閣等人。
這一艘飛艇出事,那震動的絕對是整個聯盟體。
「這些動手的人,對這次行動很了解。」五艘飛艇本是一起行動的,可在上方城後,線路會分開一段時間,直到各自沿著海岸參觀後繞回城鎮集合,這幫人就是找準了這個時機。
維端繼續道︰「難道是寒鴉不渡嗎?」
「是他們,飛艇剛才就炸了。」雖然一開始那幫襲擊者就準備要炸掉飛艇,但是行動失敗了,可若換做寒鴉不渡,以他們的手段,想不到失敗的可能。
「那還能是誰呢?您的身份又沒有暴露。」維端百思不得其解。
聞人訣沉吟著,「以我現在的這個身份所得罪的人」
很多,大多都是城內幫派。
可是,聞人訣腦中忽然跳出一行人。
「金家。」他啟唇,嗓音陰冷。
剛到復興城時,因為辱罵他們「鄉巴佬」而起糾紛,最終被他命親衛下手陰掉的那個小子,听說是東區一個大家族子弟。
現在看來,沒準是找上門來了。
既然如此喪心病狂的,拉著這麼多人給他陪葬。
「你說什麼?」白檀好似听到了什麼,往前走一步。
聞人訣搖頭失笑,對這次的意外表露出點「驚喜」。
他一向計算嚴密,不曾想,沒有栽在聖鼎和寒鴉手中,反倒被這麼個不起眼的家族給暗算了。
甚至為此可能損失他這段日子來,好不容易在復興城中積累下的「資本」。
「你笑什麼?」白檀真是抓狂,眼見著飛艇繼續往大海盡頭飛,聞人訣不聲不響的居然還能笑出來。
「不是不怕嗎?」抬手模白檀眼睫,聞人訣欣賞他臉上壓抑不住的驚慌,「你現在的樣子很好看。」
「你會保護我嗎?」白檀凝望著聞人訣眼楮,腦袋埋到他胸口,「我不想死。」
「嗯?」
操作室內的其他人全部席地坐下,唯有白檀站在聞人訣身前,鴕鳥似的將頭拱進對方懷中,埋著不肯出來。
「你會不會扔下我不管?」感受到聞人訣胸腔因為發聲而震動,白檀磨蹭了下兩下,低啞道︰「我想回家見女乃女乃,我還不想死。」
溫柔的一下下撫模著人發心,聞人訣沉默著沒有說話。
白檀將頭埋在他懷中,上半身僅僅貼著他身子,似要從他身上攝取溫度,雙手更是死死抱緊,「你別不管我,我答應你,我答應做你的戀人。」
「這算什麼?」聞人訣冷淡道︰「被逼無奈嗎?」
「不是,你讓我有安全感」白檀這個時候根本顧及不上所謂的面子,如溺水之人抓到求生木板,怎麼也不肯放手。
「認爹?」聞人訣又問了句。
白檀雙手瞬間僵硬。
心識中的維端再也忍不住,爆發出響亮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聞人訣陰柔「嗯?」了聲。
這一聲即對白檀,也對維端。
伴隨戛然而止的夸張笑聲,白檀仰起臉,神情委屈。
「對不起,我還不懂喜歡是什麼,不過我不喜歡你跟別人太親近,這算嗎?」
聞人訣沒說話。
白檀繼續悶聲道︰「你對米蘇的特殊,我看著特別難過,一半是擔心你不再第一保護我,另一半,我說不出來。」
抓著聞人訣胸口的衣服,白檀繼續道︰「跟你在一起真的特別有安全感,我能很好的睡覺,不用害怕壞人,更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全,對我而言遇到你,是我這次不幸中,最大的幸運。」
「我不懂怎麼做別人的戀人,但是我可以學,我是認真的。」
任由人亂七八糟說了一堆,聞人訣臉上神色始終沒有變化。
他靜靜看著懷中人,足有五分鐘,「白檀啊,」垂下頭,嘴唇貼上人額頭,聞人訣輕輕嘆息︰「我曾說過,在你答應前,主動權在你。」
白檀眨動眼睫。
聞人訣繼續道︰「但在你答應之後,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你了。」
「什麼?」
「說不,說結束,所有的這一切,你都沒有資格。」聞人訣幽聲道︰「你想清楚了?」
「嗯。」
「就算未來你發現,這是你這輩子做過的最糟糕決定,你也無法反悔。」
不管白檀眼下是不是權宜之計,聞人訣在乎的只有他此時的回答。
「我給你身為妻子應該擁有的所有權利,而你只需要做到一點」
因為他的一句「妻子」稱呼,白檀不自覺紅了臉頰。
「保證你的干淨,你的心和你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