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年幼的世子雖然試圖讓自己表現得淡然一些，可是陸煙然還是發現了他的不自在。
陸煙然當即收斂了一些，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跟著的丫鬟連忙站在了她兩旁。
姜禪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和你一個小孩出來有什麼好玩的。」他面色冷淡，然而語氣卻夾雜著幾絲嫌棄。
小孩？
陸煙然聞言掃了他兩眼，「我已經八歲了，會水。」
姜禪沒有想到她竟然冒出這麼一個回答，只覺胸口一噎。
見他不再說話，陸煙然當即在心中盤算起來。
說起來，陸鶴鳴對她態度轉變還是因為她救了這位小世子，由此可見護國公府的地位不輕。
大郭氏偶爾會念叨如今的鎮國侯府恍若日落西山，所以她能理解陸鶴鳴想找一個靠山的心情。
而她又要和陸鶴鳴緩和關系若是她與這位世子交好的話，陸鶴鳴會不會對她更關心一些呢？
那樣的話，她是不是就能避免日後的劫難呢？
陸煙然心中不定，怪只怪她現在年紀還小。
正這麼想著，耳邊響起了那道有些嘶啞的聲音︰「喂。」
雖然面前的小姑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被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小姑娘救了並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
姜禪又不好意思叫她的名字，他如今已經十二，自然知道女孩子的閨名不能隨便叫，他娘一口一個然然，他卻是不能這樣叫的。
陸煙然沒在意，看向他︰「怎麼了？」
姜禪側了側身子，避免和她對視，嘴里說道︰「你救了我一次，算我欠你的，若是以後有人欺負你，你盡管告訴我。」
提起這事，他便覺得自己的後背又有些疼了，那日回了府上，背後被擊中的地方都淤青了，可想而知襲擊的人用了多大的力。
听他這麼說，陸煙然臉上露出一絲淺笑︰「當真？」
雖然對方是在懷疑自己，姜禪還是好脾氣地點了點頭︰「自然。」
兩人說起來還是半個陌生人，根本沒有什麼好聊的。
陸煙然雖然想抱緊這個大腿，可是卻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萬萬不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的，若只顧著攀關系，怕是會讓旁人輕浮隨便。
雖然大越國民風開放，可是還是有著男女之防的。
兩人之間沒有血緣，不過好在有丫鬟在，若是旁人見了也說不得什麼，偏偏涼亭的這一幕映入了準備去福祿院的小郭氏眼里。
小郭氏還怕自己給看錯了，還開口問了身後的夏柳︰「那、那可是大小姐？」
因為離得有些遠，太陽也升得高了，有些刺眼，夏柳舉著手遮了遮太陽，「夫人，是大小姐，還有一位小公子！」
小郭氏心頭一跳，想也沒想便猜出了那位小公子便是護國公府的世子，她腳下一拐，當即往涼亭走去。
快到涼亭的時候，陸煙然便看到了她，下意識地將背挺了起來。
姜禪注意到她的動作，不由也跟著挺起了背。
小郭氏此時也到了涼亭了，她的臉上帶著的是她一貫的溫柔笑容，此番多了些激動︰「這位便是世子了吧？沒來得及招呼你，世子是不是無聊了？」
姜禪搖了搖頭︰「夫人，並未無聊，因為家母與老夫人有話說，不方便我們听，所以我才和妹妹出來避一下。」
因為那日听見了陸煙然母女間的談話，所以他知道面前的婦人只是陸煙然的繼母，說話間便帶上了幾分疏離。
妹妹？
听見這個稱呼，小郭氏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當即又關心地問了起來。
然而姜禪並不給面子，只含糊地應了兩句。
小郭氏本還想著只是一個少年，應當比較好哄，沒想到自己說了些好話，對方竟然不為所動，于是只得又將話頭轉向了陸煙然。
然而陸煙然如今本就對小郭氏心存懷疑，雖然面上和往常一樣，可是還是不願和她多說什麼，當即說道︰「母親，夫人和祖母想必已經說完了，我們去祖母院子吧。」
姜禪听她乖乖地叫面前的婦人，眼神當即變得有些怪異，不過這些可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便將心中的詫異收了起來。
于是幾人又一同往福祿院走去。
一路上小郭氏還是沒有放棄與姜禪說話，然而少年卻是面色淡淡，倒是和繼女說話的時候，面上的表情要稍微生動些。
她的心里當即一突。
不過想到繼女雖然生得好，可是終究還是一個丫頭片子，還是將提著的心暫時放下了。
轉眼便到了院子，他們剛上石階，屋內的裴氏便看見了，當即笑著說道︰「喲，回來得還真是及時，我們剛剛把話說完呢！」
小郭氏還是第一次離得這個護國公夫人這麼近，見她雍容大方，優雅端莊，不由將手攥緊了。
這才是真正的世家貴女，骨子中便帶著一絲從容。
看見了她的那一刻，小郭氏仿佛看見了嚴蕊一般，她們身上皆帶著旁人所沒有的氣質。
還是裴氏先反應過來，她臉上雖然還是帶著笑容，然而卻不比之前，「這便是鎮國侯夫人吧。」
她的語氣雖然有些奇怪，可是小郭氏還是露出一臉溫和的笑容，連忙上前行禮。
陸鶴鳴如今才是五品官員，護國公卻是正二品，裴氏乃是有誥命的二品夫人。
對方娘家亦是家世赫赫，小郭氏自然想與其親近些，她臉上帶著柔和的笑與其攀談。
裴氏對如今的這位鎮國侯夫人印象還不錯，至少面上是溫和有禮，然而她卻是听過一些不好的傳聞的。
說來也是，能讓鎮國侯舍得與文國公「」府的嫡小姐和離，這位夫人哪里會是個簡單的？
這麼想著，裴氏臉上的笑容更加淡了，只與她淺淺說了兩句便起身準備告辭。
大郭氏起身相送，小郭氏本還想著留她一會兒見狀也不好多說了。
裴氏見大郭氏起身準備送自己，連聲拒絕︰「老夫人，我可是小輩，你要是送我的話可就送不過去了。」
她連聲說著拒絕，大郭氏只得停下腳步，準備讓小郭氏送她。
裴氏又笑道︰「我們本就是登門道謝，哪里還要麻煩你們，讓丫鬟送就可以了！」
大郭氏只得無奈地笑，最後應了。
幾人一起出了大堂，裴氏一邊走著一邊對著陸煙然說著些關心的話。
她是真的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想到她無親娘陪伴，心中便忍不住又生出一絲憐惜。
裴氏︰「然然，如今已是初夏，天氣熱了，過幾日邀你到府上來玩，你可一定要來啊！」
姜禪看了自家娘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聲。晉康長得好看的小姑娘怕是被他娘都邀了一遍了。
裴氏自然不知道自家兒子心中的想法，將護國公府說得多好多好，恨不得現在就將陸煙然給帶到府上去。
此時裴氏對陸煙然的態度與剛剛對小郭氏的態度大不相同。
小郭氏看得心里直泛酸，各種想法翻騰不已，然而面上還是得露出笑容。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院子外，裴氏連忙讓幾人留步，「別送了，別送了。」
大郭氏忙叫了一個機靈的丫鬟跟上。
裴氏︰「老夫人，我說的事，你考慮考慮啊。」
姜禪看了陸煙然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我走了。」
陸煙然臉上閃過一絲茫然，有些不解為何對方還特意對自己說這句話，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轉眼，護國公府幾人的背影便消失在眼前，大郭氏幾人見狀也回了院子。
裴氏母子倆被丫鬟送出了鎮國侯府，到了門口，裴氏忙笑著讓丫鬟回去。
丫鬟不由感嘆了一聲，不愧是大家主母，即便是對著下人也和顏悅色，行了禮告退之後。
護國公府的馬車就停在一旁，母子倆和兩個丫鬟下了石階，馬夫連忙將馬車趕了過來。
姜禪雖然才十二歲，可是身高卻五尺有余，與裴氏身高相差無幾，他今日騎了一匹小馬駒，動作利落地上了馬。
裴氏正準備上馬車，姜禪將馬駒邀了過去，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內心的好奇︰「娘，你剛才讓老夫人考慮什麼？」
裴氏一听，臉上露出笑容︰「若是鎮國侯府上的人同意，你就要多個妹妹了。」
姜禪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看了自家傻兒子一眼，裴氏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我想認然然當干女兒。」
姜禪不知為何臉色一黑，無言地看了裴氏一眼，一句話沒說騎著小馬駒走了。
裴氏︰「這孩子听到會多一個妹妹，高興得都不知道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