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煙然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她不想哭的。
她緊緊地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然而淚水卻止不住地流。
曾經秦媽媽說她明明是個賤丫頭,卻莫名其妙的性子清高,她也一直不解。
她現在總算是知道為什麼了,她雖然沒有了記憶,可是骨子里的一些東西卻是忘不了的。
可是如今回來了,知道了自己就是陸煙然,她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絲自卑來。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她始終有上一輩子的記憶,竟然重生了,為什麼不讓她的記憶消失呢。
陸煙然的心中亂成了一團麻。
「你別哭了。」
突然一道有些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陸煙然猶豫了一瞬抬起頭,便見一位少年正站在幾步外。
那少年穿著雪青色的圓領外袍,腰間墜著一塊玉佩,足穿絲履,長相俊美,眉眼之間透著一股子冷淡,小小年紀便自成一番氣勢。
陸煙然有些懵,她好像並不認識面前這個人。
姜禪見她停住了哭聲,無聲地松了口氣,像是在逗小孩子聊天,「你為什麼哭?因為你娘嗎?那你剛剛為什麼還要讓她走?」
他的聲音嘶啞,可是意外的並不難听,很明顯處于變聲期,看起來也比她大不了幾歲。
陸煙然看著他微微蹙了蹙眉,也反應過來對方听到了之前自己和嚴蕊之間的話,她神色微微一沉,「沒人告訴你不要多管閑事嗎?」
姜禪笑了,沒想到自己受不了她哭,陪她說說話,竟然還被嫌棄了。
他不是多管閑事的性子,不過看著她紅著的眼眶,卻不知為何沒有轉身離開,同時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要是你娘剛剛沒听你的,你會不會真的跳水里?」
說著話,他走到池邊看了看,當即撇了撇嘴。
陸煙然忍不住捏起了拳頭,然而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異變突生。
面前的少年突然悶哼一聲,隨後便墜入了水池里。
陸煙然瞪大眼楮不知道怎麼回事,姜禪卻知道。
他本準備看看水深不深,同時轉移一下小姑娘的注意力,可是突然間背後一涼,像是有什麼在盯著他,他心中起了警惕,然而還未待他作出反應背上便傳來一陣劇痛,一道力向他襲來,他的身子猛然往前一沖。
他本就靠在池邊,因為這道力,直接便撲向了水里。
「噗通」一聲。
怎麼回事!
陸煙然這時候哪里還有心思想其他的,連忙問道︰「你怎麼回事,能上來嗎?」
回應她的是一陣撲通聲。
姜禪不停地劃著水,可是身子還是不停地往下墜,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懼,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不會水,快、快去叫人!」
因為說話,他被嗆了幾口水,巨大的恐懼向他襲來,身子直直往下墜去。
眼睜睜地看著他往水里沉下去,陸煙然哪里還能保持冷靜,臉都嚇白了。
公主府,她人生地不熟,讓她去叫了人,怕是這人都沉到池底了。
陸煙然一咬牙,將身上的褙子一月兌,「撲通」一聲跳進了池水里。
雖是初夏,可是池水還是有些冰涼,她只覺得自己周身的溫度一下子就降低了,可是此時哪里是顧這些的時候。
她深呼一口氣便往水里潛去,眼楮接觸到水,有些澀,她瞪大眼楮在池里尋找著。
突然她眼楮一亮,雙腳一動便往某處游去。
那人竟然已經暈過去了!
陸煙然死死地環住對方的腰,另一只手使勁地往上游去。
一瞬後,破水而出。
陸煙然將氣吐出,連忙借著水的浮力,讓對方的頭露出水面,她一邊往水邊游去,一邊拍了拍對方的臉,可是對方竟然沒有什麼反應。
她心頭一震,連忙手腳一起使勁游向岸邊,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對方送上了岸,隨後自己連忙爬上了岸。
說起來麻煩,其實從落水到救人,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
陸煙然將暈過去的人身體擺正,然後雙手使勁地按他的胸膛,可是似乎沒有什麼效果。
她也不耽擱,連忙將人半扶起來,膝蓋便向對方的月復部擊去。
「咳咳咳、咳咳咳!」
剛剛還暈著的人劇烈地咳嗽起來,陸煙然見狀松了口氣,頓時覺得精疲力盡,一下子坐到了一旁的地上。
此時她才覺得有些後怕,慶幸沒有出意外。
常人都知道,溺水之人最可怕,幸好這人直接暈過去了。
不過若她去叫人的話
陸煙然喘了口氣,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看來平常的那些湯也不是白喝的。
而此時的姜禪也已經清醒過來,他還在不停地咳著,因為全身無力,他根本無法起身。
小時候溺過水,他對水一向心存敬畏,沒想到今天竟然出了差錯,背後傳來的疼痛,讓他知道有人在算計他。
姜禪又咳了一聲,看向一旁坐著的小姑娘,對方的身上還在滴著水,看起來有些狼狽,他嘴唇動了動,是她救了他。
他正準備說話,一道尖叫聲打斷了他。
嚴蕊一直在不遠處的涼亭等著女兒,若是女兒要離開,那兒是必經之處,等了好一會,終于忍不住讓半雪去看看。
結果沒想到,轉瞬便听到一陣尖叫聲。
嚴蕊臉一白,以為女兒出了什麼事,連忙疾步而去。
陸煙然看到不遠處的丫鬟,覺得頭疼不已,隨後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
嚴蕊到時見到女兒可憐兮兮地坐在地上,連忙跑過去將女兒抱在了懷里。
陸煙然此時沒有力氣掙扎,被對方抱在了懷里,而因為半雪的那聲尖叫,也引來了附近的人。
嚴蕊看了懷里的女兒一眼,連忙讓丫鬟去將來路擋住,知道姜禪的身份之後,又忙讓人去通知護國公府的人來領人。
而陸煙然被抱在嚴蕊的懷里,竟然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楮。
因為嚴蕊攔著消息,兩人落水的消息只有少數人知道。
不過知道消息的人俱是震怒,尤其是護國公姜寧宴,姜禪乃是他的嫡長子,頗得他喜愛,此番出了意外,不用問兒子,他便知道怕是有人算計兒子。
他身居要位,難免得罪人,不過將主意打到他兒子的身上還是第一次,當即一番排查。
而陸鶴鳴自然也知道了這事,因為女兒落水,他心中有些惱,怕大長公主府上的人覺得女兒擾了壽宴,畢竟有人在府上落水,再怎麼說也不是好事。
正當他愁著眉的時候,護國公竟向他道謝,陸鶴鳴這才知道女兒原來不是單純的落水,而是為了救人。
救的人卻是護國公府上的世子。
他眼楮微微一亮,當即和護國公攀談起來。
而這些事情,陸煙然都不知道,她醒來之後,已經是在床榻之上了。
她覺得身子有些發熱,頭有些恍惚,不過還是認出了床檐上掛著的幔帳。
是她自己屋子。
荔枝和葡萄正小聲地說著話,陸煙然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她這時才想起來,她好像不會水,該怎麼說呢?
心中有些煩惱。
荔枝和葡萄在房里本來就是守著她,見床上的被子動了,連忙反應過來。
荔枝將手里的針線放下,快步走到床邊︰「小姐,你醒了!」
陸煙然將被子掀開,應了一聲,覺得身子發軟,「我這是怎麼了?」
荔枝嘆了一口氣︰「小姐,你著涼了。下次可別再這樣了,真是嚇死我們了。」
葡萄也在一旁搭話︰「是啊小姐,你的水性本來就不好,上次便是因為落水生了病,我和荔枝姐姐都擔心死了。」
陸煙然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看著兩個丫鬟忍不住笑了笑,有人關心真好,身子發熱,她將手拿出來放在了被褥上。
荔枝見狀連忙又開始嘮叨︰「我的小姐啊,趕緊蓋好被子。」
陸煙然有些不情願,可是還是听話地將手放了回去。
不一會,府上的其他人也知道了她醒過來了。
陸鶴鳴與小郭氏此時也在老夫人的院里,老夫人知道大孫女醒過來之後,當即準備去看看。
小郭氏見狀忙說道︰「娘,你還是別去了,怕染了病氣,我去就行了。」
大郭氏臉色一跨,一看就知道不高興。
陸鶴鳴看了妻子一眼,對大郭氏說道︰「娘,我和梓彤去就可以了。」
大郭氏的臉色終于緩了緩,「對,就應該你去,你這當爹的應該好好關心女兒。」
小郭氏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夫妻倆從老太太的福祿院出來,便又去了玉竹院。
這還是陸鶴鳴第一次來大女兒的院子,陸鶴鳴忍不住四處看了看。
崔嬤嬤見到兩人,連忙進了內室通報︰「小姐,侯爺和夫人來看你了!」
陸煙然聞言,忙叫荔枝給她身後墊了墊,半坐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