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飛看著他,夏崇已經淚流滿面。謝飛沉默了一會兒,終于伸出手去擦了他一把臉上的淚。
「如果你想說的話,可以說來與我,入得我耳,爛于我心。」
十皇子眼中帶淚嘴角緩緩勾起來,淒楚一笑。
「我父皇知道我不是他兒子,在我出生那一日起他便在我耳邊說,他一生是沒有十皇子的,命數不滿,十字過滿會虧,所以十皇子生下來應該是夭折的。可是他卻沒有殺了我,反而將知情的欽天監天師都斬殺了。」
他說到這里,只不過寥寥幾句,可是他的面色越發蒼白了,他定然十數年來受心魔折磨,他一個人,卻害死了這麼多人。
「後來、後來……」
十皇子說到這里,悲痛難以抑制後悔得臉都青了,謝飛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目光里帶著些煎熬。
後來皇帝想看看自己養大的‘妖孽’到底有什麼能耐,,果然這‘妖孽’沒有讓他失望,頌字讀書明快爽朗,懂天文知地理,對政事也頗有見地,在工巧匠藝上也是格外的優秀。
皇帝對他千寵萬愛,前朝後宮所有人都要給他七分顏面,太子都要避其鋒芒。十皇子又不是他兒子,皇帝也從來不把他當兒子一樣對待,十幾年相處,終究是跨出去了那一步。
十皇子滿心都是他,但是這皇帝到底是作何想法卻是不知道了。
一個寵溺了十幾年,就算是養一條狗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初衷了,何況是一個人。
夏崇愛他有多深,便有多疼。無奈的看他一輪輪納妃,無奈的看他寵信後宮,無奈的看他恩愛自己過後去寵溺別人……終于他受不了這樣的愛,他來自于現代,三觀和他不一樣,他不知道愛情還可以粉碎成無數份!
于三年前一日,他殿前放肆狂言,摔金鑾殿上茶盞!被皇帝冷棄!
究竟是怎麼回事,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了。
皇帝成全了他的心思,成全他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成為了奴婢奴才都可以踐踏的棄子。
皇帝以為自己這樣做就能夠換來一個听他的話狗,這樣他又可以毫無顧忌的再寵著他。只有讓夏崇知道厲害了,夏崇才知道沒有他的寵愛,他在宮中比雜草都不如。
可是他等啊等!
一等三年,每一次去見夏崇都被他的冷漠拒之門外,到後面便更是不做理會了。只不過一個玩物而已,既然不听話那就任其自生自滅好了。
當初他有多麼高高在上,如今就摔的有多狠。
偏偏這個皇帝卻並不放手,隔半月就要夜臨他偏僻的寢殿強迫他幾回。這便是即使得不到夏崇的心也要拼著力來折辱他了。
前幾日,尊月國公主獨孤洺在朝堂上求親,皇帝本來就要賜婚來著,那聖旨早就擬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夏崇從外殿沖了過來。
被侍衛攔住!
皇帝陰測測的眼楮看著夏崇,緩緩開口︰「放他進來。」
侍衛站了回去,群臣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作何,這十皇子已經三年不曾登這大殿,為何……為何會這麼冒失的闖進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夏崇朗聲對皇帝道︰「皇上,兒臣懇請為國出力,結兩國之好!兒臣願和親尊月國!」
話音落,大殿陡然間人聲鼎沸起來,各種各樣的揣摩猜測層出不窮。
這十皇子是知道自己在皇宮之中被冷落了,所以才打算和親另謀出路麼?
還是說十皇子不想留在這傷心地?
亦或者……這本來就是皇帝的安排,讓這樣一個不受寵的兒子發揮余熱,發揮最後的利用價值?
……
議論紛紛,誰都不知道皇帝的意思。
就在這個時候,面色陰沉的仿佛烏雲籠罩,下一刻雷霆大怒,抓起離他最近的茶杯朝著十皇子砸了過去。
可是這杯子只是砸在了十皇子的腳前,碎得一地尖銳,仿佛扎進了心髒一般。
夏崇僵持著,他的頭緩緩的仰起來,他心里一聲又一聲狠歷而悲號︰不許哭……
可是皇帝在看到他的眼楮的那一瞬間,失神了!
無數次的折辱,他狠歷的雙眼里即使有淚水也是痛恨!可是這一次,他卻看到他眼眶里強自抑制不住的眼淚,翻滾在他那雙明眸里。曾經……曾經多麼漂亮的一雙眼楮?滿滿的都是對他的愛意,一心一意都是他!
可是這一刻!
那眼神里只有決絕和心碎。
朕就是要他痛恨著朕,也不要他反抗朕!難道錯了麼?錯了麼?
夏崇退後一步,雙膝轟然跪地,額頭狠狠的磕在了碎瓷之上,鮮血淋灕而出。
他听到他嗚咽著的強自忍耐的顫抖。
「兒臣,懇請!父皇!放兒臣去和親!」
他說放!他說放!放什麼?後面的話他似乎都听不清了,只听到夏崇喊他父皇,他以前……以前……少有喊他這一句稱呼……
似乎後面的話又听得見了。自己說了什麼?答應他去和親?
那鮮血刺目的胸口刺疼。
他哪里是懇請?
他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要挾他!
要是不答應,他就死在這殿上……是什麼時候走到了這一步?是什麼時候了?
大監輔敬站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表露出一絲一毫的表情來,死癱著一張臉,內心已經被重擊了。
皇帝終于開口!
終于開口道︰「輔敬,宣旨。」
……
謝飛良久不做聲,過許久許久,才輕輕然嘆出一口氣,卻是笑了。
夏崇看著他灑月兌的笑容,也緩緩笑了起來。
謝飛對他道︰「我的商隊遍布天下,船隊遠游海外,陸隊遠走塞外。海上有浩瀚波濤,天寬海闊!陸上就青山奇景也有高山崎嶇。你若是願意,可隨商隊游遍這天下。長時間呆在一個地方,太窄了。心也會窄!」
夏崇听完之後長長對謝飛一拱手道︰「謝謝公子!」
謝飛點點頭︰「如此,听我安排。」
夏崇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