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37.春風十里不如你(2)

走進地鐵站,祝瑾年老覺得幾分不踏實,幾次回頭看,卻沒發現個所以然。

廣播里不知道在放什麼歌,和四周人群的交談和走動聲混在一起,被沖淡成一陣一陣的嗡嗡聲。

眼看地鐵快進站,她跟著前面的乘客一起向前移動了幾步,忽然感覺到從斜後方而來的一陣勁風,有人側推了她一下,她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在周圍人的驚呼聲中,一個黑色的身影跑遠,她不明所以又驚恐萬分地向旁邊看去,只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聶羽崢望著入口方向好一會兒,才轉頭看向她,眉頭好似系了一個死結。

這時,祝瑾年見他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動作,好像大多數人洗完手習慣性的甩手。仔細一看,他深灰色大衣的側邊沾到了許多米湯一樣的液體,質地有些稠。

是……硫酸?!可看著又不太像。

地鐵已經進站,有些人忙不迭先上了,還有些人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還有幾個中年大嬸一邊發出「嘖嘖」的聲音,一邊用曖昧和獵奇的眼神打量著他們。

祝瑾年還沒反應過來,兩個年輕女孩已掏出一包紙巾,上前遞給聶羽崢,帶著幾分同情,說︰「帥哥,趕緊擦掉。要不要報警啊?」

從周圍人的議論聲中,祝瑾年終于後知後覺出他身上沾到的液體是什麼,驚異之余,有些尷尬。她一步上前,抽出幾張紙巾,忍著嫌惡幫他擦衣角上的液體,抬眼看了看他,忍不住沒心沒肺地噗嗤一下笑了,「你怎麼來了?」

他沒有解釋,只是說︰「章靖鳴今晚恐怕一直跟著你,被拘留了那麼幾天,他急需紓解。」

先前,聶羽崢翻看沈子平當年對章靖鳴的調查,發現禾詩蕊對他的跟蹤和騷擾一開始並不在意,直到他某天在電梯里對禾詩蕊做出和今天一樣的事之後,她每次看到他都會感到恐懼和惡心,有時還情緒失控。沈子平當時認為,章靖鳴不滿足于在私密博客上寫意yin禾詩蕊的文章,開始把對她的性幻想搬到現實生活中,漸漸發展成對她的佔有欲,很可能做出挾持並囚禁她的行為,因此持續對他展開調查,引起他的不滿和警覺,加上他家有些背景,阻撓後期調查。

祝瑾年丟掉紙巾,用力拍拍手,「為見義勇為、舍己為人、嫉惡如仇、敢同社會不良分子做斗爭的聶羽崢同志鼓掌!

「我不是見不得社會不良分子,而是見不得你被社會不良分子一再騷擾。」聶羽崢忽然看住她,說得她措不及防,目光來不及移開,只能瞪著眼楮與他對視。

幾秒後,祝瑾年感覺自己臉頰不斷走高的溫度,抿了抿唇,移開目光,正準備提出要幫他洗外套的建議,就听他又說︰「所以,你應該負責幫我洗手。」

「你不會自己洗啊!」祝瑾年馬上反彈,躲得遠遠的。

「我不想再接觸這種東西。」

「我也不想啊……」她哭喪著臉,腦筋一轉,狡猾地說,「難道你把我推開不是為了不讓我濺到這玩意嗎?現在又讓我幫你洗手,這不是辜負了你一番苦心,變得殊途同歸了?」

「你洗不洗?」他沒給她多一秒的推辭時間,直接握住她的手並往洗手間走去。

「喂!!」祝瑾年又好氣又好笑,腳步迫不得已跟隨著他,「你給我站住!」

他非但沒有停,還將她的手握得更緊,到了洗手池,二人的手往水龍頭底下一伸,自動感應的水流嘩嘩往下.流,冰冷與濕潤瞬間從二人的掌心中央擴散出去。

祝瑾年伸手擠了兩泵洗手液,見他半天沒有動作,不禁抬頭看他,「愣著干嘛,快動手洗啊!」

他另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單手不方便洗。」

「你是楊過嗎?」祝瑾年指著他的口袋,問。

「你幫我洗。」他非常任性地堅持。

祝瑾年撇嘴,氣憤地把洗手液揉出泡沫,涂在他手上,賣力地搓洗了幾下,隔著一層滑膩,還是能模出他手指的骨節的起伏和指月復的薄繭。他們靠得很近,她的肩膀時不時還能踫上他的胸口,可氣的是,他任由她使勁地搓洗,另一只手就是不肯從口袋里掏出來,好像那里頭有什麼貴重的寶貝。因為有些害羞又有些憤慨,她口不擇言地嘀咕著︰「那麼講究,搞得你好像從來沒踫過這玩意似的……」

「你,說什麼?」他確認。

祝瑾年笑著敷衍過去,「啊,沒什麼。」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你調戲我。」

「哪有?」因為二人的手里滿是泡沫,她很容易就掙開了,用水沖洗,直到沒有滑膩感,才甩甩手說︰「好了。」

「再洗一遍。」

「你有潔癖嗎?」

「我該怎麼回答?」聶羽崢看著她問,「回答,沒有,顯得我個人衛生習慣差;回答有,你不喜歡。」

祝瑾年一時沒听出他後半句的小曖昧,反而道︰「你怎麼知道我不喜歡有潔癖的人?」

「當時,你描述盧律明時一再強調和復述他的潔癖行為,語氣中卻沒有一絲肯定和欣賞,很明顯是想引起車上其他三人對他嚴重潔癖的反感,和你站在統一戰線上。」

「那你為什麼要洗兩遍手?」她雖不死心地追問,但還是又擠了兩泵洗手液在手心。

「你猜。」

「哼。」祝瑾年撇嘴,馬虎地又給他洗了一遍,「好了吧?還要不要洗第三遍?」

「不需要了,來日方長。」他微笑著說。

祝瑾年抬眼看著他,體察到聶羽崢對自己的在意,她的心像一只粉色的氣球,不斷地膨脹。

「我對欣雪的心理測試表做了個簡單的分析,如果不急著回家,一起看看?」

「呃……好。」祝瑾年點了點頭,轉身朝出口走去。

不知不覺,他倆的關系從剛開始的劍拔弩張發展到現在的曖昧流轉,她身為當局者,迷惑同時又存著一絲絲希冀和幻想。

上了車,她沒有問他想去哪里。他一路向前開,她一路心不在焉地看夜景。

車子行到一條小路,他靠邊停下,卻沒有熄火,下車將自己的外套送去一個干洗店,回來又往前開了一段,在一家看上去就非常安靜的小店外停了下來。祝瑾年下車,抬頭看了看,招牌寫著「諾亞」,似乎是一家咖啡店。

推門而入,坐在輪椅上、抱著一只大白貓正在畫畫的女老板尋聲看來,一見聶羽崢,先是一愣,隨即笑開,「聶老師?稀客,真是稀客。」

只見她留著柔順的中分長發,相貌極美,一件寬大的白襯衫外,套著一件民族風長款粗線毛衣,一張駝色的羊絨毯子蓋在腿上。她懷中是一只十分漂亮的布偶貓,不認生,很乖巧地叫了兩聲,又趴下假寐。

見到後一步進來的祝瑾年,她眉一挑,「不介紹一下嗎?」

「祝瑾年。」聶羽崢惜字如金。

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性子,女子沒有多問,笑著點了點頭,「隨便坐。」說著,便移動著輪椅到了吧台後面,似乎在準備飲料。

聶羽崢走過去,一手揣在褲子口袋里,另一首手搭在吧台上,「要幫忙嗎?」

「太看不起我了。」她擺擺手,好像在趕他,他頷首,隨即朝祝瑾年走去。

祝瑾年環視一圈,牆壁上掛著許多畫作,風格清麗,色彩運用給人的視覺帶來一種很和諧舒服的感覺。她在單人沙發上坐定,听見聶羽崢說︰「秦希扉,這間畫室兼咖啡廳的主人,也是荒漠的第一個求助者。」

祝瑾年露出些好奇,可能是想探究一下聶羽崢和秦希扉的關系,她故意引他往下說︰「她很漂亮。」

聶羽崢沒有接話,看了她一眼,轉頭看向右側的一面牆,「知道左數第二幅畫叫什麼嗎?」

她無奈地看過去,只見那幅畫上畫滿各種顏色清淡甜美的無名小花,只在花影深處淡淡勾勒了一個女子的背影。「嗯……《背影》?」

「你身上的細胞沒有幾個是為藝術活著的。」

她撇嘴,頓時對畫作的名字喪失了探究的興趣,「猜不出來。」

他沒再開口嘲諷她,只是輕笑一下,將心理測試表放在兩人之間的矮幾上,「言歸正傳,心理測試的結果——喬怡潼容易受人暗示和操控,自我認知混亂。」

祝瑾年將注意力放在測試表上,這是一份根據MMPI(注1)改造而來的測驗卷,翻了幾頁,草草看了一遍後抬眼看他,「雖然從第一次的意象對話中,我也覺得喬怡潼很容易受人暗示,有 癥傾向,但這結論……只跟她聊過一次的你,是怎麼得出來的?」

(注1︰MMPI,明尼蘇達多相人格測試,是迄今應用極廣、頗富權威的一種紙-筆式人格測驗,可鑒別強迫癥、 病、偏執狂等。)

「有些來自共性的測試題,如‘我听到別人在談論某些事,會不自覺陷入事件帶來的情緒中難以自拔’,她選擇‘是’。另外一部分問題,是我根據她的咨詢內容特別設置的。雖然喬怡潼認為自己是個很固執的人,但這也有可能是她自我暗示的結果。測試顯示,她果然不夠堅定。容易受他人影響。」

「所以,你利用測試題,對她進行了心理暗示?」

聶羽崢不用看表,就清晰地記得那些內容,「上次會面時,她說自己出了記憶出現問題外,身體沒有其他方面的不舒服。我故意在第10題問她,‘你是否感覺胃部不適?’,正如我意料,她的答案是‘否’。你再看第125題。」

祝瑾年翻到那一頁,只見題目是「你最容易感到不適的部位是?」,底下好幾個選項,分別是眼楮、喉部、胃部、婦科、關節。而喬怡潼的選項竟然是——

胃部。

「你……是怎麼做到的?」祝瑾年問。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