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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所謂寵妃(上)

余悅年十六,正是大好年華。

而她入宮了。

听從父命。

那是新帝登基二年後的午後,那日回廊下,父親叫住了她。

「父親,您喚女兒有何事?」她道。

他的父親認真地看著她,頭一回那麼認真。

從前父親眼中只有她那個令人厭惡且毫無作為的兄長,今日居然正眼看她。

她倒是感到困惑與略略的驚喜。

「你隨我來。」父親言。

她順從,應是。

清晨雨露未散盡。

而她呆坐于梳妝台前。

精神有些渙散,她一夜未眠。

昨日,父親告訴她,說是皇上要她入宮。

這令她不大安心…

皇上要她入宮啊…

其實,她不大記得新帝長什麼樣了。

她與陛下幼年時,的確見過幾次,

而現下,她早已忘卻了,連他是圓是扁也忘了。

忽說,要她做他的妃嬪,她還真的懵了,

但她也不至于失了分寸,

皇帝大概是暗示這些舊貴族與新黨派家中未出閣的女眷可入宮了,

想來是想平衡勢力

自幼年起,便耳燻目染這些,她要比常人敏感許多。

她懂,但也是無奈。

父親是要犧牲,換取某些東西罷了。

她輕捻著梳妝台上的胭脂細粉,輕輕一點抹勻,臉上浮現微微粉色。

譬如身份,譬如地位,又或者是…效忠于某人的心…

她懂,但不能懂,只能裝是稀里糊涂。

只是,父親如此,便是要放棄她,她無可奈何。

即便如此,她還是不知所措。

似是而非,罷了。

罷罷罷,再是如何,只能一黑到底而亦…

真是,可笑至極。

……

今日,乃近中秋佳節,

皇後還是病了,也是,皇後她向來體虛。

而,余悅被封為貴妃。

已是半年過去了,越級封賜,倒是少見,

但,她便是少見的那一個。

而今年,她與麗淑妃主持中秋宴會。

現下,她是除了皇後以外,最高位嬪妃,因此,她說了算。

「賢貴妃,麗淑妃求見。」宮人通報。

賢貴妃乃她的封號。

她奮筆疾書的手頓了一下,道,「讓她進來。」

話說這皇後生了二子,眼下也算聖眷正濃,又是嫡妻,自然無人敢越過。

可她余悅便是不同了,

貴妃再高,又皇後壓著,還是個妾,

且入宮之久,只生一公主,倒是,

罷了,她著急也無用,甚是煩惱。

但…

「妾身拜見貴妃。」李氏徐徐一拜。

余悅停筆,笑言,「淑妃無需多禮,快快起身吧。」

紙放于一旁晾干。

「姐姐可是在謄寫獻于大佛寺的經書。」李氏笑吟吟問。

中秋時分,這經書本是皇後親自抄寫,獻于大佛寺,以表誠心。

而,今年皇後病體未愈,便由余悅代勞,

從未抄寫過如此浩大工程的她,有些酸軟,

但卻不敢說些什麼。

余悅眼露疲倦,點點頭,「是啊。」

「要不,妹妹代勞代勞。」李氏笑道。

其實,李氏要大余悅近十歲李氏與李朝陽差不多歲數,

但因地位不同,因此,一直自稱妹妹,

頗讓余悅心生尷尬,有些不喜。

「不必。」余悅拒絕道。

到底是尊卑不同,若讓嚴于律己的太皇太後知,怕是…

好在麗淑妃只是一笑而過,並未較真,

這讓余悅松了一口氣。

畢竟,淑妃此人得陛下異常喜愛,還是莫得罪為妙。

皇後發病,便是二皇子與淑妃的大皇女二人起了事端,

而二皇子打了大皇女,淑妃不依不饒,鬧至太後與皇帝跟前,明是大皇女得理不饒人,可最後是二皇子關了禁閉,

氣得皇後臥病在床,而那二皇子也因皇後生病,讓太皇太後給放了出來。

最後的受益者不過是淑妃罷了讓全宮上下皆是見其之受寵。

不過,最後在太皇太後的威壓之下,大皇女還是得給二皇子道歉本也是她不得禮。

而這操辦中秋宴,本余悅一人做主,麗淑妃與慧德妃從旁協助即可,

可皇帝也不知為何,能說服太後與太皇太後,讓她們二人共理,

也是神奇,不過,皇帝待李氏的心思,想必是有目共睹了,心知肚明了。

以至于,有時余悅陰惻惻地想,

太皇太後最後是不要死,倘若她一死,保不齊皇後被被廢了。

不過…

謄寫完畢,余悅收筆,

只待那紙張晾干裝盒便是。

「姐姐的字真好看。」一旁的麗淑妃夸獎道。

她道聲,「妹妹客氣了。」

裝盒後,二人便得一同前往太皇太後處,由太皇太後代為獻祭此本該皇後,但二人僅為嬪妃。

「不過,有時,我真為姐姐不值,姐姐明明不輸于皇後殿下。」淑妃笑道,

帶著虛情假意,卻听得她心驚膽戰

余悅不敢是妄想,畢竟,皇後身後乃陳氏一族。

「妹妹慎言。」貴妃余氏道。

她並非野心多大,只是,想活著而已。

可宮中最忌的…便是活得不清不楚。

麗妃笑而不語,

余悅也知何意,望向了窗外。

外頭,日頭高掛,也是炎熱秋初…

只是,她覺,宮里,人心甚寒,不見溫暖。

……

始知今日,不見春秋。

其實,自她踏上李氏這條賊船,她便該想到了。

自是理所當然的

她被囚于冷宮別苑。

多說無益,有著麗妃,誰人信她?

麗淑妃抓著她的把柄,要挾她出手害皇後,

明知是禍,她卻不得不做,最後落得被李氏害慘的結果,然後眼睜睜看著李氏告發她,成了功臣。

可是,她若訴諸大眾,那她與族人便完了,

武國必定見死不救,而于大厲便是叛變,謀逆,誅九族之罪。

她只能看著李氏走向輝煌,

而她自己跌落塵埃。

她不想當罪人,但她只能是罪人。

此為苦果,只能自己咽下。

晃著白綾,她心中滿是懊悔與無奈,

她抓起白綾,口中念念有詞,

「罪人余氏,有冤,李氏淑妃,為人作惡多端,害人不淺,願吾將此命獻諸,得爾泣報,李氏不得死,」

她忽提高音量,「李氏淑妃,害苦吾矣,願汝不得好死。」

她吊死于冷宮里,遺言為,李氏淑妃,不得好死。

此後,李麗意做了三月的噩夢,皆是余氏尋她報仇。

想來,罪非及罪,

有些大抵是萬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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