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沒好氣道,「二十文。」
陳居安手一頓,二十文…
欲走,但卻不忍著衣著樸素的孩子被苛責,
欲留,卻無能為力…
陳居安抿唇,不知該是如何。
「二哥。」陳鴛淑拽一下他的衣角。
他心中有些緊張,做好了設限。
「大叔,我父乃恆州太守,我乃太守次子,」他頓了一下,將這人眼中的疑慮收于心,「可否看在家父面子上放了這孩童,他日我定歸還銀兩。」
他手心微微冒汗。
果不其然。
那老板暴起,大罵,「呸,你們是不是一伙的,來誆老子,你說你是太守兒子,怎不說是皇帝的兒子!」
陳居安頭冒汗,心中甚是不安。
或許,他本不該出此風頭…
只是,或許…
不,他應當擔起,有始有終才是。
至少他的先生是如此教的…
既是做了,便要做得徹底,有始有終才是。
「大叔,或許您是不信,可…」他話未完,
耳旁傳來喜悅聲,「二哥!」是個熟悉的聲音。
「二公子。」可謂是雙重喜悅。
陳居安還是替那小童付清了帳。
只是,他拒絕透露己為何人,陳居安亦不勉強。
而歸家後,家僕稟報。
陳居安自是被母親念叨一番。
道是意外。
而不料的是淑兒難以忘卻那日吃食的面湯。
央他買了幾回後,
便覺索然無味而棄。
想來也是,那日又累又餓,自然吃得津津有味。
而現下已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怎會吃得下那些街頭面食呢?
罷了,此乃後話是也。
……
眨眼已是三載。
春去秋來,居言長得很快,趕超了他。
這年他十五歲。
而居言十三歲。
鴛淑滿十一歲。
大哥議了親,于是安定了下來。
「大哥。」回廊偶遇,他忙行禮問安。
「二弟,別來無恙。」久是未見,兄長還是那樣開朗豪爽。
只是…
兄長還是那樣,一笑便喜拍人肩。
大約是想到自家二弟的體格,陳居行只是拍幾下,意思意思而已。
二掌意思意思,他便覺自己無福消受。
他是會武,但所練乃是以輕功為主,
非兄長與三弟以力為主的內力。
「二弟,可有在听。」兄長笑眯眯。
他拉回思緒,忙道︰「有。」
大哥嘆氣,與他感慨時下朝廷命官不好當。
他也是猜到大哥擔何職位,
但看破不說破,
是為聰明人。
兄長訴了一通的苦,也舒了以往的氣。
心滿意足地走了。
留他一人在此惆悵。
時,值八月初秋。
十五歲的陳居安以游歷為名,一人騎馬到了京城。
一路上也算看盡繁花,嘗遍瓜李,而今一葉知秋,到此京城。
京城還是別來無恙。
繁華無雙。
恆州的八月,尚且炎炎夏日,而京城的八月,秋風漸起。
久未回京,或物是人非。
但…
藍衣樸素,一路還曬黑了些,
現下他與京城有些格格不入。
始知,秋至。
城中不可騎馬疾奔,他是知的。
因此,一入城,他便下了馬,步行于街上。
感受著不屬于他的繁華盛世。
京城的繁華,比之從前更甚。
街邊叫賣吆喝絡繹不絕。
婉華樓,聞是京城最為熱鬧的食店茶樓。
甫一踏入內,清香襲人。
的確不錯。
他剛一踏入內,便有人引道。
果然是「天下第一樓」。
只是,入二樓包廂時,有人偶見,側目詫異。
他不知,後來才知…
婉華樓的二樓包間,確是有他用途…
倒是奇特…
他用完餐,便徑直西去。
那時,他伯父尚未當上丞相,才是個戶部侍郎。
他應去拜訪伯父與舅父。
可惜,伯父不在家,唯伯母接待了他,至于…
罷了,那祖母向來不待見他們一家人,
去了,也是不歡而散,罷了。
但他還是問候她老人家幾句,托幾句話。
而拜訪舅父時,卻被告知舅父不在,要半月後才歸,
倒是一件憾事。
京城雖好,但他不久留。
二日後,他便要前往秉州。
伯父倒是略顯遺憾,塞了些盤纏給他,還說要問他父親安。
畢竟兄弟二人五六年不見了。
倒是令他心生感慨。
可惜,十五歲,意氣風發的陳居安再是老成也看不懂這種血親遠隔千里的感慨。
輾轉秉州,秦州還有甘州,荀州,陳居安終于踏上歸途。
這年,他十六歲。
已是五月後,
初春。
天氣甚好,涼爽。
他踏入京城地界。
他父親回京做官了。
家人同往。
同時,在父親強烈要求下,他入了國子監。
預備明年科考。
他倒是無所謂,既來之則安之。
……
桃花樹下,少年郎俊秀。
他以為是初見的人兒。
一如既往的好。
「子望。」他輕聲喚道。
子望側目而視。
他心中有些許復雜的心緒。
子望,乃他同窗。
同入國子監,他比自己厲害多了。
他是由衷贊嘆。
可惜的是,子望低調,易被埋沒,
也是無奈,只能試著向父親舉薦他,
可惜,落花有情流水無意。
子望曾謝拒自己好意,道是心領了。
也罷。
……
這年他十八,子望十九。
淑兒十四。
她入宮了,太子側妃。
他很是傷感。
母親欲給他議親,他婉拒了。
「你是不想成親?」母親蹙眉。
「孩兒只是暫且沒這心思。」他道。
母親坐于高堂上,一臉不悅。
「你可是…有了心上人?」母親問。
他忙是否認,道︰「無。」
現下他的心思皆在如何掙官職,讓小妹過得好一些。
母親嘆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強,只是,」她頓了一下,「莫學你父親便好。」
莫學你父親左擁右抱,莫學你父親立不好妻妾關系。
母親近來也是操心。
他道︰「孩兒知道了。」
他此生最不會的就是父親般,優柔寡斷。
他是這麼想的。
想來,子望也是知道的。
只是…
「阿祈,小心。」月兌口而出,頗是…
但情況緊急,他也不成細細思索。
二人春游,莫名遇襲,
子望與他,受了很重的傷。
迷迷糊糊時,他還念叨著他那最要好的友人。
只是,後來那張滿是血污的臉,印入他的腦海。
他愧疚不安,對子望幾成自己生命。
他與自己並重。
子望心思如何,他也知,只是…
他肯為自己付出生命,便是,赴湯蹈火,他也知。
後來,那人,那臉…
印入了他一生。
貫穿了他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