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他這一生大錯特錯,用最殘忍的方式傷害了自己的妻子,可這一刻,沈縴雨應當還是希望他能留下的。
他走了,對于她來說,無異于是最晦暗最難以接受的一種殘忍。
之前數次病危,但最後都留了口氣,沒想到剛剛過年,就等來了這一天。
沈縴雨情緒崩潰,受不住這樣的打擊,痛哭幾聲後,當場暈了過去。
霍靖岩和醫護人員將她攙扶回病房,整層樓都壓抑在陰霾的死亡氣氛內。
經過兩人身邊時,霍靖岩眼含深意的望了眼他們,這才走開。
顧南喬視線投向站在身側的霍靖廷,見他潭底似也隱隱浮現出了一層薄霧。
就算親情不濃,但說到底,他們也是親父子。
霍靖岩和沈縴雨離開,醫護人員也散盡,原地,只剩下他們兩個。
過了許久,霍靖廷才稍稍回神,他走到走廊盡頭那邊,將窗戶拉開。
寒冷的冬日,如泣如訴的風聲從淒冷寬敞的空中飛卷而過。
顧南喬與他並肩而立,感覺到從窗外吹進來的風徹骨嚴寒,冷意從頭蔓延到腳。
她側首凝視著身畔的男人,看到他正垂著視線,肩膀也微微垮著。
來之前眉眼間的笑徹底消失無蹤,只剩下了無法言說的悵然。
沉默間,他陡然抬起目光對上她的,「小喬,我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顧南喬伸手抱住他的肩,「這種病,誰都沒有辦法。」
霍靖廷挑了挑嘴角,卻看不出一絲笑意,「他這一輩子,心里應該從來沒有過我這個兒子的存在吧?」
「別這麼想……」顧南喬闔了下眼簾,「他當初選擇把金爵留給你,不足以證明,他心里還是有你的嗎?」
「心里有我?」霍靖廷語氣里是說不清的嘲諷,他張張嘴,似是想要說什麼,卻怎麼都說不出後面的話。
他往後退了兩步,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下,上半身挺起,僵硬的倚向椅背。
隨後仰起頭,深深吸了口氣,「他要是真的有我,當年也不可能那樣對我。」
顧南喬陪著他坐著,也不知道怎麼安慰。
他們同病相憐,都是被親生父母遺棄的人,那種怨恨,她清楚。
不是一兩句安慰,就能融化那種恨的。
就像當初,她對程素素和權洛的恨一樣。
她恨他們,既然不愛,為什麼要將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顧南喬輕輕靠在他的肩頭,「就算他對你的疼愛比不過霍靖岩,但起碼,繼承權上將你擺在了第一位。」
「他心里打的什麼算盤,我知道。」霍靖廷冷笑聲,臉上滿是清冷與不屑。
就算選擇把公司給他是因為覺得愧疚和想要補償,但最大的原因,也是為了牽制他不要對霍靖岩下手。
如果他選擇把金爵交給霍靖岩,他有資本,霍靖岩也有資本,那他們兩個肯定會斗的你死我活。
但給了他,霍靖岩就沒有了資本,他如果再對他下手,必然會有諸多影響。
不斗了,霍靖岩自然就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