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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貴人說起來, 與歸德侯府算是有親,是廣海宣家的人。

建元四年, 廣海宣家在廣海州知州的帶領下給朝廷上貢了一份海圖, 拉了無數金銀珠寶進京,說是在海上遇難的褐國人船上所得,不敢私吞,特地知會了廣海知州, 上貢朝廷。

說來, 廣海宣州是在歸德侯府這邊頗受冷遇, 廣海宣州明顯有求官之事,歸德侯府卻冷冷淡淡,本以為廣海宣家會就此收手,退回廣海, 但沒料他們以海圖和金銀打了個翻身仗,寶絡皇也論功行賞,末了, 討賞的廣海宣州要送女兒進宮, 說是要女兒代廣海宣家侍候聖上, 以盡忠君之本份, 因此,後宮就又多了一個宣姓嬪妃。

廣海宣家與歸德侯府前些年是沒有任何來往的,後來廣海宣有人有進京入住立府,即便是逢年過節,兩家也不會用走親戚的方式打交道。

那廣海宣家也就是隨大流論官職拜會侯府,在侯府開門迎客的時候隨人送份薄禮,要是侯府那日不收郎中以下的人的禮,他們家也不會派人前來,從中也可看出這廣海宣家的一些傲骨來——他們家在親近侯府過後沒如意,便也不會死巴著侯府不撒手,但要盡的禮數他們家也會如數盡上,不怕人說。

要說廣海宣家,當中也是有能人很有幾分本事,他們從廣海來京立府的人就是帶了宣家族人去廣海立宗的宣家叔父宣容的二兒子,在京城,人稱宣二爺。他在工部為郎中,專司工部海事之職,且他為人能耐,對海上之事了如指掌,因他出謀劃策之故,朝廷這些年沒少從海上得益,所得之利充盈了戶部國庫,功勞不小。

這廣海宣家以能力在朝廷立足,許雙婉也知道她家長公子雖不親近廣海宣家,對廣海宣家也是冷眼待之,但自宣家以能上位,他也從未打壓過上貢朝廷、為國出力的廣海宣家,與他一慣對待能臣的態度無甚區別,該用則用,該罰則罰。

而進宮的那一位廣海宣家的女兒,是以前侯府三叔宣洱的小女兒,此女許雙婉在每年過年之前的宮宴上見過幾眼,說是國色天香也不為過,面相看起來也挺討人喜歡,很是溫婉可人。

「怎會?」許雙婉怔愣之事,有些想不清楚。

廣海那門宣家這些年做的都是聰明事,尤其京城是那位睿智剛正,說起來還頗得她家長公子重用的宣二爺把守,進宮的那一位宣家女看起來也是聰明伶俐之人,怎會出這等荒唐事?

「娘娘說,這事也是實在出奇。」施如蘭在她身邊細語道,「說她倒不是沒有容人之心,就是掘地三尺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聖上那邊大怒,要處決這位貴人,但是那邊那門宣府那,不好交待,尤其海司還握在那邊那位大人手里,到時候鬧將起來,有傷國事。」

「嗯。」許雙婉沉吟。

「娘娘說她想留著人,再慢慢查,總得查出個水落石出,才好把這事帶過,就是聖上那邊她勸不住……」施如蘭說到這,頓了一下,輕咳了一聲,說話的聲音更小了,「昨晚聖上跟娘娘在一起,我看聖上都不太理會娘娘。」

「娘娘的意思,」許雙婉看向她,略有些遲疑,「是想讓我這邊勸勸聖上?」

施如蘭點了頭,輕聲道︰「娘娘拖我給您帶句話,還請您幫著跟宣相說說,讓宣相勸勸聖上,說再給她點時日,她定會把這事查個清楚的,到時候會給聖上個交待。」

「他們……」許雙婉握著她手捏了捏,「你看,吵得凶嗎?」

施如蘭含糊回了一句︰「我昨夜在聖上面前都不敢說話,連聖顏都不敢正眼唐突一眼。」

聖上氣勢太甚。

那就是凶了,許雙婉不禁輕嘆了口氣。

「好,我會跟長公子說的。」許雙婉應了下來。

「娘娘說,勞你費心了。」施如蘭說罷,道︰「就是這些了。」

「辛苦你了。」許雙婉想帝後之間定是讓皇後感到棘手了,這才找上了她來,這事皇後已帶了話,不幫也得幫,但她幫忙,也只能說是盡力而為了。

這段時日的長公子很不好說話。

**

當晚宣仲安回來,許雙婉與他問了此事,果不其然,宣相當場就有些怒了,「你怎麼如此婆媽?說了讓你別管事,你怎麼什麼事都管?別人的話你字字听得進去,我的話你一個字都听不進耳朵了?」

許雙婉心想這幾日怕不是什麼夫妻和睦的黃道吉日,等明天起來,她得好好看看日子。

她靜默不語,宣仲安更是怒火中燒,揮袖去了書房,他本來要在書房過夜,又見采荷過來說少夫人看著書等他回去睡覺,他瞪了采荷一眼,過了半盞茶的時辰,他還是回了主屋。

許雙婉等到他回來,也不敢出聲,只敢拿眼楮瞅他,晚上依著他睡覺也不動,等到早上醒來,發現他的手抱住了她的頭,她這才松了口氣。

她是不敢提起此事了,宣仲安見她老老實實的,走前蹲在她身前模了下她的肚子,抬頭與她道︰「不要管什麼得已不得已,現在你身子最重要,你夫君再無能,幾個月還是護得住你的。」

許雙婉忙不迭地點頭,連點了好幾下,等送了他出門,回屋又睡了兩個時辰才醒。

這廂朝後,宣仲安進了太極殿,寶絡這幾天心情不佳,侍候的人也是繃緊了皮,外面春光爛漫,一掃冬日的秋敗,太極殿卻跟隆冬一樣,人人自危,氣氛很是不好。

「你來得正好,等會朕就要去御書房議事,你也過去,中午就在寶光閣用膳了,你從那邊回。」寶光閣通前宮廣武門,一會就到北門出皇宮了。

「是。」

「先坐。」

宣仲安點點頭,坐了下去。

寶絡皇神色不佳,宣相氣色也不好,一個陰冷,一個冰冷,站在殿內侍候的宮人就是端茶過來,腳步踩得也是輕了又輕,一放下茶,就躬著半身飛快退了下去,一點動靜也沒發出來。

「等會過去,朕打算讓景亮再攻五百里。這個你看看……」寶絡把五百里急報的奏折給了宣相,「南府那邊蠻夷趁我們調兵之際鬧事,死傷近千人了,你看派哪邊的人過去掃尾的好?」

宣仲安接過急報,看罷,道︰「南府州原先鎮南將軍沈豐威鎮守,他之前是攻打藿松草原西南方的主力,現在有景都督和兵部二營之力足以應敵,不如讓三虎營回防與他調營,讓他回西南收場。」

本來西南府就是沈豐威鎮壓的地方,擋壓夷族的也是在他手下當了四年兵的人,誰去都是搶他的功勞。

寶絡听言,看了他一眼。

他原本想的是讓他的突擊軍三虎營過去,他的突擊軍才練了幾年的兵,正好去野蠻著稱的西南那邊走一圈,再沾點血腥也好。

寶絡這幾年與他義兄的政見不再像過去一樣一致,但半數情況下,宣相所考慮的就是與他想的不一樣,他也還是能把他的話听進耳里。

這次也一樣。沈豐威是他派去西南,這幾年兢兢業業替他鎮守南府,有功無過,還是讓他回他的老地盤罷……

「也好,本來朕還打算事後把他調回京來……」

「等明年罷,五年駐軍一滿,有他去的地方。」宣仲安與寶絡道︰「等咱們的人都能獨擋一面了,洛州涼州兩邊,也是需要他們去守幾年的。」

「正是。」寶絡這才露出了笑顏,這也是他所想。

他們議了一會事,御書房那邊人都到齊了,內侍來請,宣仲安隨了寶絡出門,路上宣相還是跟寶絡提起了昨天婉姬跟他所說的事,「前朝就夠您忙的了,後宮之事,您就交給皇後處置罷,都這些年了,她也用不著您護著了。」

寶絡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走了幾步才道︰「後宮前朝,說是兩個地方,但能分得清?這些年,朕退一步,他們敢進三步。你家那個分宗現在當家作主的那幾個,可沒比你當年差,你別跟朕說,你看不出他們的用意來。」

廣海宣家不愧為出自歸德侯府同脈之人,這幾年他們趁國勢空虛而入,于國來說,他們所做所為當得上是立了大功,寶絡就是想辦他們,也過不了他為君的那條道,現在就是他沒弄清他們的用意,但他敢說,他一不小心,就得著道。

宣仲安聞言頓足,寶絡也跟著停了下來,看向了他這個義兄。

想起這些年的上位之程,他頭幾年在先帝手里就是在博,每一次都跟亡命之徒一樣有今朝沒明天,可說是每日早上出了侯府那個門,他都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來。

富貴險中求,自古以來皆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宣仲安想至此,偏頭與寶絡道︰「您看著辦罷,我按您的令行事。」

寶絡臉色微緩,接著往前走︰「我看你這些年對你家那個分宗挺看中的,這是還是惦念著那點同脈之情?」

「畢竟也是宣家之後。」宣仲安背手走在他身邊,淡道︰「不過,有朝一日需同室操戈的話,我必然也不會落于人後。」

他手上沾的血不少了,再多沾幾個,下了煉獄,也不過是多挨幾刀。

寶絡「噗」地一聲,笑出了聲來。

他就喜歡他義兄這無恥的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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