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洵林若有所思,許雙婉知道他跟姜家族里的幾個兒郎很要好,笑了一下就回頭朝丈夫道︰「那還是勸一勸。」

「嗯。」

許雙婉起了身,「我帶望康和鈺君去園中走一走。」

「不帶我去?」

許雙婉莞爾,抱了鈺君,看望康了下地,便帶著兒女出去了,留下了兄弟倆說話。

他們一走,洵林便坐到了兄長身邊,「我看嫂子這些日子氣色好多了,久哥醫術真是高明。」

宣仲安看了他一眼。

洵林被他看得頗為羞澀,但還是把來意說了,「我有一個好友母親有頑疾在身,一直吃著藥也不見起色,上午我出門會見他們,他知道我們府里住著位小藥王,就托了我此事。」

「上午出去的,下午就回了?」

「他們下午還要去玩,我沒去,就回了。」

「哪些朋友?」

「就是姜家和姜家的那些親戚家的,但今天來了還有幾個外姓的,」洵林想了想道︰「也不盡稱得上是朋友,有些還是頭一次見。」

嫂子說好朋友既然來請,那就去看看,喜歡就留下,不喜歡就回來,洵林不傻,見到人他就知道這次里頭的生人是為結交他而來,他見人太多,吹捧他的話又太過火,這里頭怕是有事不清靜,他琢磨了一下,還是回來了。

「我覺得有好幾個應該是受了家里的授意來見我的,讓我出去的山原也跟我說了,他也是不得已要賣他們幾個人的面子,沒法才來請我的,我看情況不對,就托詞先回了,不過我那個好友確實是有事,才跟著山原過來找的我。」洵林便跟兄長解釋起了他那位好友之事。

他那位好友也是姜氏學堂里的學子,比他年長三歲,在洵林看來,他是個體貼人,對他們這些年紀小一點的學子一直照顧謙讓有加,不過他不是姜氏本族人,是姜氏族人的外孫。

說起來他也是個可憐人,他母親本是以前京中一個六品官員的正室,只是後來他父親寵妾滅妻,隨即家道敗落,他父親也在之前的大清洗當中丟掉了烏紗帽,但他父親官職一失,回到家來反怪罪是他母親的錯,道是他母親招來的災禍,他母親差點被逼死,好在姜家宗族出面,把他母親救了出來,後來他被家中庶母毒打跑到了姜門,姜門也出面把他留在了他母親身邊,母子倆這算是逃離了苦海,但他母親身體一年比一年要壞,眼看大夫都說可以準備後事了,他便求到他身上來了。

洵林把事情說罷,宣仲安問了他一句︰「你想好了?」

洵林嚴陣以待,雙手放在膝前端坐著道︰「想好了。」

「那你明天隨我一道出門,我讓人帶你去太醫院,你久哥這幾天都呆在太醫院那,你去請他就是,他會答應你的。」

「呃?那,就由我去請就行了?」準備好了各種說辭的洵林始料末及,錯愣不已。

「那,你還想如何?」

「不多問幾句?」

「多問幾句啊?」宣仲安抬頭想了想,還真給他想出句話來了,「你是覺得你那位好友是可用之才?他叫什麼來著?」

洵林這才覺得對了,準備好的說法也有地方可說了,當下精神一振,拍掌就道︰「正是如此,我這位好友姓何名振光,他乃……」

宣仲安看著弟弟滔滔不絕,好笑地微挑了下眉,由著他說去了。

洵林比他想的要用心得多了,無論是對功課,還是這人情往來,不過這些里頭的學問大得很,先由著他自己去模爬滾打了,他在旁看著點,必要的時候指點一二就是。

這晚一家人一道賞月用飯,到了快亥時才有散的意思,鈺君早在父親的懷里睡著了,要回沁園的時候,望康就爬到了小叔的背上要跟小叔回听軒堂,等他都快要被背出園子了,他回頭嘟著嘴就朝他父母喊︰「你們也不留留我,什麼人嘛。」

洵林笑得腳顫,手一松,差點把他掉了下去。

許雙婉看兒子委屈得嘴嘟得可掛油罐子了,連忙走過去把他抱了過來,笑著跟愛與父親賭氣的兒子道︰「還是跟我們回去罷,你明日再跟祖父他們一道玩可好?」

「不是玩,是念書。」望康被母親抱回來了,還是不滿。

「父親,那我們回去了。」許雙婉抱著他朝歸德侯欠身。

宣宏道看著兒媳婦的笑顏,再往抱著站在月光下,抱著孫女兒悠然不已,嘴角含笑的長子看去,他朝與他微笑的長子也笑著點了點首,朝他們道︰「回罷,不用送了,等我們到了歇下了,會著人來跟你們報。」

「是,父親走好。」許雙婉朝他又半垂了下首。

「誒。」

許雙婉走到丈夫身邊再回頭,看他們已走遠了,便與站著等她的長公子道︰「回房了。」

宣仲安「嗯」了一聲,走到她前面,「把咱們家那個小淘氣放我背上。」

小淘氣呲溜一下就到了他背上,抱著父親的脖子又喊起來了,「爹,你還是稀罕我的對不對?」

許雙婉模著孩兒的冒著熱氣的小背脊,別過頭,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望康這性子,可不知是隨了誰。

「我可不想稀罕你……」宣仲安抱著女兒背著兒子往前走,悠悠道︰「見天兒的氣我,有何好稀罕的。」

還是乖乖巧巧,見他就沖他甜笑的小閨女才是他的心肝。

**

七月,寶絡皇就下旨選秀,這次選秀的範圍不大,僅在官宦人家當中納選,且是官位品級必須在五品以上家的女兒才能入納為秀女。

不過,聖上也說了,這次選秀只是給皇後娘娘找幾個侍候的,皆看各家的意思,如若有不想把家中女兒送進宮里的,他也體察臣民愛女之心,不強求入宮。

寶絡皇這話說得極為體恤愛民,朝臣紛紛贊揚不已,轉頭就把家中族里只要是有點顏色的女兒都找到了面前過眼。

什麼不送進宮去?他們沒這想法,入選秀女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遂寶絡把條件提得甚高,但各地方選上來的秀女加起來也有兩百多位了,寶絡都不知道他這朝廷五品以上大員家中有如此多的閨女,多的人家能送上五六個人來,最少的也有兩個,夜間他跟皇後說起此事,與她道︰「如若朕說他們要是給個假冒的上來,朕抄了他們的家,斬他們的三族,他們領回去些嗎?」

皇後見他嘴里說著笑,但臉陰沉得眼楮眯得只剩縫了,也只能寬慰他︰「您莫要上火了,到時候讓誰進來,也是您與我說的算。」

假冒的未必敢,這些位置剛剛坐穩一些的朝臣想著與他拉近關系都來不及,不至于在這當口還膽敢犯聖顏。

「你倒是看得開。」見皇後無比沉得住氣,寶絡酸溜溜地道。

皇後娘娘也是無奈,她不是看得開,而是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她就是比他更想一生一世一雙人,也跟他一樣,拿朝廷與天下無法。

她不願又如何?不過是讓他更為難罷了,到時候,反倒把他推遠了。

齊留蘊心里是酸楚的,但看著寶絡這個樣子,她心里稍稍好過了一點。

說來人也是貪心的,她之前進宮前想得很清楚,要當一個好賢後,現在一想寶絡以後也會跟另外一名女子你儂我儂,交頸而睡,她這心就跟被刀子割一樣疼。

但齊留蘊不想讓他知道這些,遂寶絡不知道的是,這幾天在他睡後的夜晚,他的皇後總是悄悄地睜過來,在黑暗當中看著他的臉,在心中一遍一遍描繪著他的模樣。

她想過要是以後他不再把她當心上人,手中寶了,那她就是千方百計也要在這個宮中呆到老,呆到他死的那天。她要看著他一輩子,哪怕以後她要隔著重重人海,才能再看到他一眼。

皇後顯得淡定,寶絡其實也是在她面前故作不滿。他這雙眼,是在坊間的惡意、江南的迷景當中練出來的,皇後就算再顯得沉穩,但她心里想什麼,他也是有點數的。但這種事,他就是再保證再三,承諾天長地久,也都是沒有人信的虛話。

百姓不信,朝臣不信,這宮里的人就更不信了,天下皆當皇帝就是應該左擁右抱的,連他丫頭姐姐在與他告別時,都忍不住勸他以後就是有了新人,也莫要辜負她。

寶絡無意跟人說些誰都不會信的話,他之前已經用獨寵皇後一人說過了,但沒人把這信在心里,不過都是在與他周旋罷了。

選秀之事要怎麼弄,寶絡已想得明白,但也免不了苦悶,這天下午當他義兄帶著一身盛夏的熱氣進了太極殿,他看著穿著官服,就是被官服捂得出了一臉薄汗,也要比他華貴俊雅得多,比他還像個皇帝的宣相一進來,他就開始雞蛋里挑骨頭,打發起他的苦悶來了,「朕听說你衙門里的冰盆,堆得比太極殿的還要多,你怎麼不讓蔡倫把戶部搬你侯府去啊?」

宣相給他請安,「見過聖上。」

「坐吧。」寶絡冷眼瞪他。

等他坐下了,他也是忍不住問︰「就沒有人給你送過美妾小妾啊?」

「嗯?有啊。」宣仲安掀袍坐下,淡道︰「不過我都是在外頭解決了,弄死一個算一個,省得去礙你嫂子的眼。」

「朕怎麼就沒听說你弄死人了?」

「哦,」宣相輕描淡寫道︰「弄死幾個女人算什麼,讓送人的人進不了這個朝廷,才是我爬到今天這個位置的初衷……」

他抬眼,看了眉眼之間的焦躁藏都藏不住的寶絡一眼,意味深長地道︰「至于您,您這才剛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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