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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雙婉坐完月子,緊接著就是過年了,過年這段時日,她就去了姜家一趟,也沒出過別的門。

這來往之間請她的帖子,她都拒了。

這霍家的,客氣拒了也是,但她拿著帖子想了想,就打算去這一趟,美其名曰是這段時日以來,也沒出去活動下。

晚上宣長公子回來听到她這個說法,大笑出聲,問她,「只是這樣?」

又湊到她臉邊,「不是去查探點什麼?」

他又捉狹了起來,許雙婉努力板著臉,「早晚也是要出去跟人來往的。」

侯府畢竟也不是從前了。

「那怎麼就霍家偏偏有那等福氣?」宣仲安一臉的似笑非笑。

他一直抬扛也不放過她,許雙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惹來他一陣大笑。

宣仲安看著她還惱火地瞪上他了,也是覺著那一趟霍家的花宴去的不冤。

就是不知道少夫人去的這趟,等她的是什麼。

因著她是去霍家,宣仲安叫來了屠管家說了幾句話,從雙雲鶴堂那邊提了兩個面相斯文的家人來。

說是家人,只是看著像,實則是長公子這些年在外養的死士探子,他之前走馬上赴,就把他們的一大半就都調回來了。

許雙婉之前也沒奇怪府中為何多了三十多年家丁,因他們出現在雲鶴堂時,長公子也交給了她一些金淮那邊的地契和房契,說是養他們的銀子從這里出,不用從侯府扣,每一年都會有人送到府里交到她手上來。

許雙婉打理了一陣,才發現養這些出外做事的家丁還是頗費銀兩,尤其他們出外每個人動輒都要支走百兩銀,有時還要更多,要按侯府現如今的家底,也就將將勉強能養。

長公子的這些命脈,以前許雙婉也只是隨他去雲鶴堂見過幾眼,也沒細看過,這次調了兩個過來,她就不由多看了兩眼。

宣仲安看到,攔她的眼,笑道︰「沒我好看。」

這兩天只要他在,許雙婉每時每刻都是處在他的捉狹當中,見她打量明日跟去的護衛兩眼,他都要話要說,心下也是無力,抬眼看向他,見他還笑望著她,她頓了頓,就伸手去扯了下他的袖子,用比平時更輕更慢的聲音柔柔叫了他一聲,「夫君。」

她這一聲叫出來,宣仲安臉上那揶揄的笑滯了一下,呆在了臉上,隨即,只見他抬起了手指向了門,讓下人們滾。

這下不用他多說,先是那兩個機靈的死士在他手指抬起來時就滾了出去,緊接著就是屠申和侍候的虞娘采荷他們麻利地出去了。

宣仲安把她扛到了床上。

許雙婉欲哭無淚,她不過是攔他一攔,也是沒想到,弄巧成拙了。

**

接下來兩天許雙婉都異常乖順,頗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之姿,唯夫命是諾。

霍家的宴就在正月二十一日,沒兩天了,長公子慣來在床上異堂凶猛,偶爾狂性大發,她腰要疼上一兩日才好,她也是怕這個時候招惹了他,身上有所不便,去霍家提不起精神。

許雙婉做事喜歡提前做準備,于是就是長公子萬般招惹,她都木訥地當作听不見聞不到,宣仲安在外面勾心斗角,逞凶斗狠一天回來,見她居然不陪著他玩鬧了,甚是遺憾不已,這天晚上見她還攔他行房事,忍不住在她腰狠狠掐了一把,跟她道︰「別去了,那勞什子的霍家,有什麼好去的。」

說著又在她耳邊吹氣,道︰「你在家陪為夫就好。」

許雙婉把臉埋在枕頭了,當作沒听到,末了也還是沒用,就是她不回應,長公子還是自我得趣地在她身上馳騁了一次,只是還算沒過份,比平日放輕了許多。

只是這一放輕了,纏綿便多了幾分,這時辰也就拖得要比往日長多了……

好在第二日起來,她身上沒什麼不適,身子還要比往日輕省幾分,就是望康吃女乃的時候,許是聞到了他爹的味,在厚厚的衣裳當中掙扎著舉起了小手,打了他母親兩下。

他的人,沾了一身別人的味,太討厭了。

望康吃過女乃,許雙婉就先行送了他去姜家,姜家那邊家中有女乃娘,她早前打好了招呼,讓望康去那邊吃一天女乃。

她去時,姜家在那邊等著她了,她去的早,但及笄禮都是在上午,中午還要在那留一頓飯,姜大夫人便跟她道︰「你早早去也好,下午早點出來,在這邊坐一會再回去。」

許雙婉應了好。

霍府沒請姜家的人,這次姜家便沒有人前去,她走後,姜張氏就跟婆母道︰「也不知道霍家打的是什麼主意。」

「不是替太子收拾後尾,就是想跟侯府通來往,左右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跟侯府結仇就是。」

「那,」姜張氏試探地問,「表弟是不是真跟太子起了閑隙啊?」

「他在前面替太子撐台,太子不幫忙就算了,還拆他的台子,要是換你,你不起嗎?」姜大夫人冷眼瞥了大兒媳一眼。

姜張氏訕笑不已。

**

姜大夫人所想,其實也是許雙婉所想。

尤其御史台聯手想把她夫君參下去而不成後,這朝廷的風向就又變了。

當官的,歷來沒幾個不見風使舵的。

太子想來也警覺了起來,他之前動刑部的事,聖上不是不知道的,當時他是沒出聲,也沒攔,但心里不定怎麼想呢。

她來之前,長公子跟她透的風是,他們如今不是太子的人了,是要站在聖上這邊看聖上的臉色行事了,她只管與霍家虛與委蛇就是,場面功夫做齊就好,別的可一概不理。

末了,長公子還自言自語般地補道了一句,說鬧點事也成,許是聖上喜歡看他們斗得歡也不一定。

就一句,許雙婉一下就回味過來了。

太子現在勢太大了,而且伸的手太長了。

這聖上讓太子處理國事,那是他吩咐,他願意,太子也還是他的臣,但太子擅作主張,把他的命令凌駕于聖上的意願之上了,聖上就不一定能笑的出了。

但聖上既然開口讓太子幫著打理朝政了,也不會輕易就開口把這句話收回來,許雙婉的想法是,聖上可能要把她的夫君當那磨刀石,讓他幫著去磨太子的爪牙,磨礪太子,讓太子當一個他喜歡的太子,等他死後能繼承大統的太子也不一定。

末了,十有八*九,她的夫君還是免不了被過河拆橋,用過就丟的命運。

他們只是卒子,就是卒子。

但卒子也是活生生的人,就此,許雙婉跟她家那位有時候有些喪心病狂的長公子想法一樣,哪怕只有一點可能性,也可以全部押上,去賭那一線生機。

因為不賭,那一線生機都沒有了。

且,誰知道誰是會笑到最後的那個人。

許雙婉今日只帶了虞娘一個管事娘子來,她隨嫁過來的三個丫鬟倒是都帶上了,加上虞娘手下的四個比較機靈的丫鬟,隨她今日來的僕人加上屠管家和三個小廝,一行人也有十幾個。

這與她侯府少夫人的身份還是相符的,還稍顯低調了些。

霍家的門子一見到轎子就過來問話了,沒等許雙婉下轎,霍家就出來了管事婆子到她的轎問安說話,說家里夫人們早等著她過來了,馬上就請她進門歇腳。

霍家沒讓許雙婉在門前下轎,而是讓轎子抬了進去。

霍家這番禮遇,讓許雙婉這心繃緊了起來。

霍家不是許家那等家蘊不深的人家,霍家是開國大元帥出身,到現在他們家還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以前他們家也出過皇後貴妃,乃真正的皇親國戚,家蘊之厚,京城無幾家能出其左右。

這樣的人家,很講究面子上的那些禮法,也讓人無刺可挑。

這也是說,很不好應付。

許雙婉這還沒下轎,霍家給她的壓迫感就迎面而來,讓她繃緊了身上的筋骨。

轎子走了很長一段路,這才停下來。

轎子一下來,虞娘就上前道︰「少夫人,到了霍府前後院中間的中亭了,咱們要在這停下,往後去,奴婢听霍家的家人說,今日霍九孫姑娘的及笄禮就辦在流芳堂,就離這不遠。」

她才說罷,就有笑聲而來︰「請問,是歸德侯府的長公子夫人來了嗎?」

她話畢,笑聲又在空中揚了幾聲,她的人才走到許雙婉面前,隨即帶來了一襲沁人心脾的香風。

許雙婉眼前頓時也是一亮,來的人是個著蔥黃色宮裝的美人,貴氣又優雅,臉上那揚起的笑更是讓她奪目耀眼。

「是,您是?」許雙婉微微一笑,就是人走到她面前了,她也是往前走了一步,與人更近了一步,朝人笑道。

那宮裝貴婦見此,臉上的笑意更深了,笑道︰「我乃霍家五公子的娘子,今日及笄的就是我們這房的九妹妹,宣長公子夫人遠道而來,妾等有失遠迎,還請長公子夫人切勿見怪。」

這個侯府少夫人,倒是個不怯場怕事的。

居然跟她那個難對付的丈夫是一卦的人。

不過倒也是,那位侯府長公子,在吃過一次苦頭後,怎麼還會娶一個對家族,對他無益的媳婦?

以前許雙婉在外有些名聲,但她那名聲,還顯不到像霍家這樣真正一等的大貴族家來,霍家就算對她有所耳聞,也不會太當回事。

一個未出嫁女,再有賢淑的名聲,也不過是等著被人挑著娶罷了。

霍家的女眷之前壓根就沒把她當回事過,在人面前談起她,還是那次皇太孫百日宴回來後,一家人說話時說起這個歸德侯府的新媳婦,見過她的人也道她還算過得去,出得起台面,侯府的這個媳婦沒有娶錯。

但現在,又不一樣了。

侯府長公子的身份不一樣了,這位少夫人的重量也就不一樣了。

「原來是五公子夫人。」許雙婉也是微笑著她開口道,「今日才見芳儀,也請五公子夫人不要見怪的好。」

這霍家的五公子夫人一听,更是不著痕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這一位,豈止是不怯場,這要不是她事先知情,她還當這一位是大家族從小就養育著往後用來挑大梁的女兒呢。

侯府的這位少夫人,也是有意思。

「不見怪不見怪,今日不是見著了?」她笑道,拉向了她的手,「我也是頭一次見你,這一見如故的,心里著實歡喜,快快里面請。」

「好,多謝五公子夫人。」

「不要這般多禮,我在娘家排行第三,宣少夫人要是不介意,叫我三娘子就好。」

許雙婉微笑點頭不語。

叫是肯定不能叫的,她們還沒親近到這個份上。

不過,因此可以看出,霍家人今日對她的這番禮是做足了,這面子也是大大的給足了。

她下面要是拒絕霍家的一些相請的話,倒顯得難為情了些,不好張口。

霍家真真是會做人的人家,許雙婉跟著這五公子夫人往前走去時,臉上的笑沒變,但後背已全然繃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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