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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孫的這百日宴是置的中午的席,途中有聖上的賞賜聖旨到,還有宮妃前來賀喜,很是熱鬧了一陣。

許雙婉跟在眾家夫人身後也看到了當今聖上最為寵愛妃,與最新當寵的小李妃。

這兩個妃子一前一後而來,都進來了也是離得遠遠,頗有王不見王之勢。

但沒一會,後來的小李妃先行離去,妃當下就拉下了臉,臉上不見了笑容,沒一會,妃也是坐不住走了。

這兩人是帶著浩浩蕩蕩的宮人來的,這一走,聚芳園也是空了許多似的,霍家剛才那群陪笑的親戚有幾個也是帶著一臉幸災樂禍的笑。

這兩個妃子,一個是得寵了許多年的,一個是正當聖寵,斗起來也不知道死的是誰。

霍家人當然是希望妃討不著什麼好,這女人,當年皇後之死就與她月兌不了干系,但她就是得聖上歡喜,誰也拿她沒辦法,太子就是明知與她有關也只能裝糊涂。

只是霍家人也知道他們只能是想想,妃段數太高,這深宮不知道熬死了多少得寵的妃子,她卻還能時不時承聖恩,這都快二十年了。

她要是再熬下去,皇後之位落于她手,也不是不可能。

午後這宴會一散,該走的也都走了,王夫人要跟著霍家的親戚去見太子妃,走時就跟許雙婉道︰「這冬天來了,也沒什麼好去處,就是我家的梅林要是開了,還得請宣少夫人過來賞賞,不知到時宣少夫人得不得空?」

「理當前來,謝王夫人盛情。」

「那,到時我再給你下帖子。」霍家人已經三三兩兩聚齊要走了,王夫人也不便多說,朝許雙婉一頷首,就匆忙去了。

「少夫人。」長廊下去,下梯時,虞娘子走在前面,扶了少夫人一下。

許雙婉听到身後起了急步聲,便閃到一邊,讓後面的人先走。

後面來的是霍家之前沒一同走的一個夫人,見此,朝她笑著一點頭,往前面的人趕去。

許雙婉讓過後面趕路的,沒什麼人了,這才轉身往下去。

「您小心點。」虞娘子走在她們少夫人身邊,扶著她道。

她跟姜娘子是姜老夫人送到女兒身邊的管事娘子,因手腳麻利和信得過,被長公子拔到了少夫人身邊,長公子吩咐了她們以後听少夫人的令行事,長公子吩咐,她們理當听從,但被送到少夫人身邊,虞娘子作為對公子再忠心不過的人,心里也是有想法的,先前她還當這是長公子讓她們監視少夫人,現在看來,未必是如此。

她一個兩個怕是都猜錯了。

就少夫人今日這行事處事,就不是一個小姑娘能做到的,更不是她們夫人來能做到的——她們夫人來,要是遇到霍家姑娘那樣的人,也是被氣哭,做不出什麼來。

她們夫人,是受不了那個氣的。

這些霍家的夫人,以往見著夫人也是神色淡淡,與她笑語相向者甚少,沒人怎麼跟她說話,夫人生**清靜,覺得這沒什麼不好,但各家夫人出來就是來相交往的,融不進去,下次就沒人請了,久而久之,給歸德侯府送帖子的,一年到頭也沒幾張。

歸德侯府被各方冷落,固然有侯爺得罪聖上的原因,但這麼多年下來,也跟夫人不善交際,不喜跟人勾心斗角有關。

這一下,是沒什麼事找上他們侯府了,關起門來過日子,奚落是也听不到了,但好事也輪不到他們,如果不是還有個姜家來往,他們侯府一年到頭也出不了幾次門,出個事也找不到人去辦,不把他們當回事的人也是越來越多了,笑話他們家的事也是一樁比一樁惡毒,他們全然沒辦法,跟那窮苦人家人人喊打的破落戶相比,竟也差不多了。

老夫人走後,夫人沒了老夫人的相護,也是想明白了其中一些個道理,可惜她現在想明白了也是來不及了,她就是願意出頭,也沒有人與她相交,送出去的帖子一張兩張都是送了回來,都道沒空,看不起他們歸德侯府的態度不用明言,就已表露無遺。

虞娘子今日跟著少夫人來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少夫人跟幾家夫人的說話,那叫一個疏而不淡。她說話回應不是視之無人的冷淡,但也沒熱絡到前去巴結人家,少夫人沒有自降身份,也不至于讓人覺得她不能相處,不懂禮數,那個度,她拿得恰恰好。

剛才少夫人這一讓路,路過她們的幾家人,有好些都是朝她們笑了的。

這是好消息,虞娘子心口砰砰直跳,覺得他們歸德侯府這次可能真的要跟以往不一樣了……

這不僅是虞娘子如此作想,今日也來了的姜娘子想法跟她差不多,姜娘子那向來素白臉上此時兩頰邊有了些紅韻,因那幾個善意的笑心潮澎湃了起來。

這些人,以往是看都不多看她們一眼的,連下人都如此。

現下,主子笑了,這些個下人們也對著她們這些娘子賠笑了起來,一個個笑得跟花似的,姜娘子因此都矜持地朝她們回了幾個笑。

只是因久不對應,她的臉一時沒拉開,興許是笑得僵硬了些,不好瞧了點。

姜娘子想著回去,定要拉著也不怎麼笑的虞姐姐,對著鏡子練練怎麼個笑法才得體才好。

她們跟著夫人久了,日子平淡如水,都不知道怎麼笑了。

這下奴僕們各有想法,許雙婉也是沒去怎麼看她們,她現下還在宮里,這來來去去的也不知道是哪個貴人,還是小心小意些好。

不多時,她們一下去,出了聚芳園的園門,不等她派人去尋,阿莫就在園門邊等著她們,道長公子已經在大門那邊等她們回了。

許雙婉點點頭,就隨他走。

她沒出聲,反倒是虞娘子加快了兩步,走到阿莫身邊,問︰「長公子那邊如何?」

「甚好。」阿莫看了她一眼。

平日,虞娘也不是這般多話的人啊?今日怎麼會想起問長公子的事來了?

阿莫還不知聚芳園的事,東宮太子的宴跟太子妃的宴是兩個宴,距離也遠,這其中發生的事除了與太子通氣外,太子妃也不會讓多嘴舌的人去太子宴上嚼舌根,所以阿莫還不知道,霍家那位霍瑩姑娘又來事了。

不過,等他們走到大門邊,在門邊等他們的宣仲安卻從太子那邊的人那里知道了一二,因此從來不怎麼發問的宣長公子還多嘴問了幾句東宮中人他家少夫人的表現,听到少夫人什麼也沒說,為著今天皇太孫百日宴的面子忍辱負重後,他還笑了笑。

遂,一到了馬車上,他就問少夫人,「當真是忍辱負重?」

「呃?」少夫人沒听明白。

「我听說霍家那一位,嗯,叫什麼來著?」

許雙婉有點明白了,「霍瑩。」

「又咒我死了?」

許雙婉點頭。

「你忍辱負重忍下了?」

許雙婉搖了搖頭,這時,見他掏出藥瓶吃了顆藥,還從馬車置放的盒子當中捏了顆腌梅往她嘴里塞,她張口嘴先吃下,見他沒咳,她去模了他的手,把她的熱手送到他袖中暖著他的冷笑,她用舌尖抵了抵酸酸甜甜的梅子,舌忝了舌忝,才道︰「算不上,明善夫人說來日會給我個交待。」

說罷,不等他接話,她跟自己道︰「不給也無妨,來日我給。」

「嗯?」

「我自己給我自己要的那個交待……」

「憑何?」宣仲安頭靠在了比他矮小甚的妻子肩上,用冰冷的鼻子觸了觸她溫暖的脖頸。

「讓她嫁不出去,是不是個法子?」許雙婉跟他說,也跟自己說︰「不過,她這樣的人,如果有家里幫扶著,外人的閑言碎語起的作用不大,但我總覺得,她這樣的人,總有一天,她搬起的石頭會砸到她自己的腳。」

許雙婉也知道自己現在沒什麼法子,但她倔強地認為,霍瑩那樣的,是走不了長久路的,她在他們歸德侯府身上栽不了的跟頭,早晚會栽在比歸德侯府強的鐵板上。

「嗯。」宣仲安低著頭不舒服,干脆抬起頭,把她納入了懷中,把小火爐按在懷里暖著他身軀,「不用總有一天了。」

許雙婉的腰被他抱得太緊,只能艱難地抬起頭往後轉,看向他。

「她已經砸到她自己的腳了……」宣仲安在她額上踫了踫,見她皺著鼻子又縮回了頭,還嫌棄上了,就咬了下她的耳。

許雙婉身上的羞怯,這些時日以來,被她這位長公子丈夫動不動就在她身上的動手動腳弄得有些麻木了,被咬了耳朵也不吱聲,怕更動連鼻子都要被咬一口,她眼觀鼻、鼻觀心地靜了一會心,才道︰「已經處置她了嗎?」

「差不多罷,你日後就知道了。」

「我听說,聖上還挺喜歡她。」

「听誰說的?」

「剛才宴會上的一些夫人。」

「跟你說的,還是偷听的?」

許雙婉沒說話。

當然是悄悄地偷听到的。

她還沒跟哪個夫人關系好到她們能跟她說這等話,哪怕是認識的王大哥夫人也不可能跟她說這等嚼牙根的話。

「耳朵還挺靈的,哪只耳朵听的?」長公子開始找耳朵。

見她雙耳都紅了,他干脆兩只耳朵都咬了一口,末了,咬到了她的嘴上,見她掙扎起來了才放過她。

「好了,好了,不動了……」見她眼楮都紅了,宣仲安停了嘴上的動作,手上去沒有,牽著她的手沒放,「你看,動一動,我的手都暖了。」

許雙婉氣極,但她又不是個喜歡跟人使性子的人,這氣極了,也只是瞪他一眼。

她樣子小小,這廂唇紅齒白,格外引人暇思,但再欺負下去,怕是要真掉淚了,宣仲安也舍不得,便干脆抱了她到身上抱著,把頭擱在她肩上,舒服地輕嘆了口氣,不說話了。

他安靜了下來,許雙婉過了一會見他老實了,這才輕吁了一口氣。

長公子長得冷冷淡淡的,為人也是,她以前以為他就是這般的人,高貴有禮但不易親近,但嫁給他過了幾天,卻發現完全不是這樣的。

他作弄起人來,比登徒子還孟浪,讓她總是束手無措,無計可施,急了也只能當縮頭烏龜,等他自己好起來。

**

從東宮回來沒兩天,府里長公子就去走馬上任了。

許雙婉在府里也是忙得兩眼昏花,天天忙于府中錢帛之事,好在,歸德侯府這些年也沒什麼產業了,除了府中的一些庫存為數尚多,莊子田地留在外的沒有幾處,也沒什麼帳目,都不需要費神清算。

算出來的銀子庫存,是有一些的,這要是放到一般人家,是天大的一筆財富,但要放到富貴人家,歸德侯府除了老祖宗留下的那幾箱珍貴物件,真沒有什麼是值錢的。

便連現眼,全府加起來,連婆母手上的也算來,拿出來也不到十萬兩。

這十萬兩,放到外面,連打點個像樣的門路都不夠。許雙婉記得有一家走她家門子的關系,要她父親給考績的一位州官,光給門子的打點都是二萬多兩去了,這還是一個窮州的沒有關系的小州官要句好話,給的孝敬錢就是這個數。

這十萬兩,要是僅在婆母一人手中只算是私房錢的話,還算是錢。

但在一個侯府當中,那是萬萬不夠的,除非關起來過日子,沒有人情來往,不送情,不還情的話,勉強能養著一大家子過個一二十年。

長公子與她的婚事就花了三萬多兩,這其中不包括修沁園的錢——沁園是早幾年侯府就在後花園開始修建了,只是中途停了一陣,到兩月前又臨時加建了些日趕出了全貌,看帳目是共撥出了三萬多兩,應該是最後一筆銀子。

侯府現在算來最值錢的,就是這幢侯府了,至于手下的現銀,都辦不了幾場盛宴。

而男人的事是說不準,像她大哥是有門路有家世,要了個肥差,幾家送送也是二三十來萬就出去了,長公子要是哪里要用到錢了,府里根本拿不出來。

公爹那,他是在京郊的一處官礦當中當個小監察,每月拿二十兩的月俸,但從婆母那邊與她說的話當中透露出來,說來公爹每月要從帳房里支走二百兩。

想來也是,他就是只是個小監察,也是個侯爺,出去了請客吃飯,怕是他花錢的時候多。

而她那點嫁妝,就是臨時加的那兩層加到里面,也沒多少。尤其加的那兩層頂不上實錢,她去翻了箱子,那些物什名目好看,實質上都是以前許家庫里壓著的那些別人送來,又不合自家用的一些零零碎碎,光暗色的她目前穿不上的各色錦布就有各十匹,算來是五十匹,五匹一箱裝了十個長箱來,算作了十抬的嫁妝。

母親之前說是怕夫家不好用她的,也就不多給了,現在許雙婉就是有那個心,也是幫不上什麼忙。

她的嫁妝實實算來,不太值錢的物件太多,真正的能拿出用的銀錢太少。

算來,往後她要是有女兒,還得趁早做打算。

娘家的事,許雙婉也不去多想了,但沒忙兩天,許府那邊又來了帖子,說大老爺要請姑爺過去敘敘舊,說說話。

之前她歸這回了娘家沒幾天,許家就送了帖子過來,只是那時候他們要去各家謝情,就去信拒了。

許府這是第二次下帖子了。

許雙婉接到帖子,也沒去問這幾日回來就是倒頭就睡的長公子的意思。

他這兩天半夜還起低燒,累極還不敢睡得太深,老抓著她的手問是什麼時辰了,等寅時一到,不管燒退沒退,他穿起衣裳就要往外走。

許雙婉每次送他出門,模著他冰涼的手,連句話都說不出,而他也是只能給她一個累極的笑,連逗都不逗她了。

連洵林看在眼里,都因心疼兄長變得乖巧至極。

她自己寫了信,道明了長公子新上任太忙之事,寫了讓父親多多體諒之話,也說了以後要是得空了,她必與姑爺上府向父親長輩致歉的話來,寫罷,她又檢查了一遍,看口氣恭順無甚不對,方才上蠟封信著下人送過去。

那廂許府,許沖衡看了信怒不可遏,順手就甩了許曾氏一巴掌,對著她吼罵道︰「看看你教的好女兒,果然是無心無肺、無情無義之輩,連父母都不認的畜牲!」

許曾氏被他一巴掌打得愣了,當下回過神,二話不說,尖叫著朝許沖衡沖了過去︰「許沖衡,我忍你很久了!」

**

許府的事,許雙婉沒兩天就知情了,是她姐姐給她遞的信,說了因她之事,父親跟母親吵鬧了起來的話。

她信後也是勸妹妹,說了如若家中不是太忙,還是要顧及一下父母感受,順順他們的意,不說讓父母高興,也要讓他們和睦才好的話。

許雙婉沒回這封信。

過了兩天,許雙娣沒收到回信,也是在家中呵笑了一聲,也不再去信,她等著她妹妹來求她。

不過,她又往許家回了一趟,煽風點火地跟她父親說道了幾句她早看出了妹妹是薄情寡義的話來了,把許沖衡惹得更是怒火中燒。

但到了許曾氏那邊,已經丟了管家名份的許曾氏看著雲淡風輕跟她說「妹妹只是暫時鬼迷了心竅」的大女兒,許曾氏疲倦地道︰「你妹妹不是個傻的,你是什麼人,她只是心里不說,不是看不明白,你惹怒了又能得什麼好?你以為你把她耍得團團轉,但現實呢?現實是你現在要巴著她,在她身上刮下一層皮來,她不搭理你,你又有什麼辦法?」

「我要巴著她?」許雙娣听了怒了,她憤怒地看著她偏心眼的母親,「說的什麼笑話!我家康郎得聖上聖心,早晚會得大位,豈是她那癆病鬼丈夫一家能比的?我在她身上刮下一層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什麼有什麼是我可圖的?我哪樣是比不過她的?」

「你不認,就算了。」許曾氏閉著眼,嘆了口氣。

這幾天在家里大斗,她也累了,現在,只要不惹著她,她也不多管閑事。

這父女倆想鬧,就鬧去罷。

這些日子,沒了人在她身邊說「母親別哭」,哭醒了也沒人幫她擦眼淚,她也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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