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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雙婉這一哭,許曾氏也是紅了眼,眼里有淚,她本來還想說什麼,只是外面起了聲響,听聲音是老爺來了,她慌忙站了起來,擦了眼角,整理起了衣飾來,腳步也往門邊去了。

許雙婉這廂也站了起來,退到不起眼的地方,擦干了眼淚。

她來不及走,遂等她父親進來了屋,她便恭敬地請了安,「父親。」

「外面風大吧?」許曾氏給許沖衡月兌披風。

「嗯。」

「我讓下人給你端杯姜茶來。」

許沖衡不置可否,朝次女看去,見她低頭不語,不由攏了下眉心,道︰「怎麼這般晚了,還在你母親的屋里?」

「孩兒過來跟母親說說話。」

「有什麼是白天不能說的?」許沖衡這時對她很是生厭,他剛進內院門口的時候听進了她在屋里的哭喊聲,這都要嫁了還哭鬧上了?

父親口氣不好,許雙婉便沒說話。

她父親小時候對她還算和顏悅色,不算寵愛,但也不錯了,只是這幾年不知為何就不太喜歡她了,見到她往往說不了兩句話,有時候還有點煩她似的,許雙婉察覺後討好過他一陣,在發現越是恭順父親就越不喜後,她就不再試圖打他的眼了。

許雙婉也是想過,父親對她的不喜,可能也是放棄她的理由罷。

「是我叫她過來的。」許曾氏見他聲厲,忙打圓場,又朝女兒道︰「夜黑了,快回去罷。」

「是。」

許雙婉一應道就朝他們福了,往門邊走走。

剛走出門,丫鬟還沒把門掩上,就听她父親在里面不快地道︰「早不鬧晚不鬧,非要在出嫁前兩天鬧,她這是鬧給誰看?你是怎麼教的她?」

「老爺,剛才是雙娣叫妹妹過來,給她看添妝禮的……」

「哼,給她添妝,她哭什麼哭?」許沖衡冷哼了一聲之後,聲音好了許多,「雙娣回去了?怎麼不多留一會?」

後面母親說了什麼,已經下了門廊走入院中的許雙婉听不到了,她穿過夜色,走出了母親所住的院子。

采荷帶著小丫鬟,提著燈籠,站在路邊等她。

「姑娘。」

許雙婉把手伸向了朝她扶過來的丫鬟,采荷被她冰冷的手驚得眼楮剎那瞪大了起來。

不等她說什麼,她家姑娘就朝她搖了頭,采荷便閉了嘴,往後看了一眼遠遠送了姑娘出來的婆子丫鬟一眼。

即便是夫人院里的老人,都失了殷勤,看來,這個家,是沒有她家姑娘的立足之地了。

**

許府二姑娘即將要出嫁,許府動靜不大,很多知道其中真相的許家族人都沒有過來幫忙,出閣宴許家也沒有請太多人,遂許府自家僕佣也就能把出閣宴辦起來,用不著外請親戚親家們來幫忙。

剛訂親的時候,許雙婉院里還來了不少自家的姐妹,這下眼看就要出嫁了,來的人也就少了,但二姑娘這時也沒空想別的,她多做的衣裳要縫好,還有要把她院里的一些物什全都整理好,這些瑣碎事都是很耽誤時間的事情,所以沒人來需要招待的,反倒省了不少功夫。

前日從母親院里出來,許雙婉又是徹底未眠,想了一夜的事,也自知從此凡事只能靠自己,很多之前不想帶上的用慣了的器物都帶上了。

這些器物舊是舊了點,但往後她也不可能再回來,何不如把這些陪伴她多年的老物件都帶上。

它們跟著她這個舊主,好過留在許府堆灰。

這夜,許雙婉出嫁前一晚,許曾氏到了攏翠院。

狂風大縱的冬夜,攏翠院高高持起的紅色喜燈卻把安靜的院子照出了幾分冷清出來,許曾氏帶著人進來,看完四周景象,心驀地一下,就沉到了底。

許雙婉出來迎了她進去,許曾氏進了門,見女兒房里燈火通明有著幾分暖意,臉色稍微好了一點,但看到她房中收拾整齊的近十個新舊不一的箱籠,她臉色不由變了變,側頭看向女兒︰「都要帶去?」

「是。」

屋子除了還留下蔓帳,桌子空了,牆壁空了,書架也空了……

似乎能帶走的,都帶走了。

許雙婉見母親臉色不好,頓了一下,便朝母親輕聲道︰「還是說,有什麼是孩兒不能帶走的?」

她沒拿府里什麼,拿的都是這些年她自個兒得的一些私物,不過,有一些也是家中長輩賞賜。

許雙婉有點拿不住父母親的意思,畢竟他們似是不想給她什麼,不過,許府也是名門,再如何,也不可能把本該給了孩子的東西再收回去罷?許府怎麼說也是有臉有面的人家。

但許雙婉又覺得,母親要是收回什麼,也不是什麼讓她太詫異的事。

這廂她問得小聲,還有點小心翼翼,許曾氏被她問得眼楮直發酸,心口一陣揪疼。

她當然知道她愧對她這個女兒,可是,她也只能愧對了。

她有丈夫要顧,還有兒子要周全,她要在許家呆一輩子,她也只能對不起她這個女兒了。

許曾氏回過頭,看著目光如清水清澈見底的女兒,她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坐下跟女兒說道起了她明日出嫁的事情來。

現在女兒身邊只有四個以前侍候的老人,現為著徐府的面子,人還得往上添一添。

之前因著女兒身邊的得力人她也用得上,所以那幾個辦事牢靠的和機靈的,二房他們幾房在搶,她也要了兩個去,而兒子要去的楚楚,確實也是她點的頭,楚楚是女兒的大丫鬟,有幾分心思,最重要的是她性情溫馴且會討好人,比起秦氏那個硬脾氣來會籠絡人心多了,且是個福相,又跟兒子八字甚和,進了兒子的房,以後也是兒子以後的助力,且那個丫鬟的賣身契在她手里,以後也只會听她的,所以除了采荷這個有幾分本事、但過于愚忠的大丫鬟沒要走外,女兒身邊也沒能耐人了。

但許曾氏也不可能給什麼能耐人給女兒,她現在要緊的是把那兩個婆子和八個丫鬟湊齊才行,因這其中還有老太爺的手筆在當中。

剛才一個多時辰前,歸德侯府拉了兩馬車肉過來,跟她報的時候說是給明早許府的出閣喜筳添兩個菜,但不知道歸德侯府來的那個管家跟老太爺說了什麼,他走後,老太爺把她叫了過去,讓她要把許府的臉面顧全了。

而婆婆那邊,又打發了兩套頭面和一套非常名貴的茶具加到了嫁妝里面,還用他們老夫婦的名頭加了五千兩銀子到其中,許曾氏也是不知道為何臨到出嫁前一晚,公公婆婆卻有了這般舉止,但總歸是事出有因,她一退出來在路上一尋思好,就做了決定,她這邊的規格也跟著往上加了兩成。

許雙婉一听母親要給她添人,拿過母親給她的這幾個下人的賣身契看過後,她看著她的母親,一句話也沒說。

她那張清雅的臉孔無波無緒,平靜至極,許曾氏被她看得心里發堵,叫了婆子把人都帶過來給她過目,說罷,又說了祖父母與他們夫婦,還有公中給她添的幾箱嫁妝,等這些說道清楚了,看女兒的臉還是平靜如止水,許曾氏就快步出了女兒的院子。

她一路埋頭往前走,直到出了攏翠院才回頭。

不知道老太爺知不知道,雙婉心細如發,她知道他們身邊的蔡婆婆是個不干淨的人……

老太爺親自把蔡婆婆這顆釘子給了雙婉,是想如何?

許曾氏現在猜不出老太爺是什麼意思,但她卻知道她剛剛親自把人送到女兒手里,已經斷送了她跟她這個二女兒最後的那點感情。

女兒現在,是恨她的吧?

**

此廂,歸德侯府內。

狂風把樹枝吹得瑟瑟作響,明黃的屋內,有兩人坐在棋桌前對奕。

坐在歸德侯府長公子宣仲安對面的式王看著宣長公子吃了他的子,朝宣仲安略挑了下眉,「你就是如此謝我的?」

他幫他媳婦體面地嫁進來,他卻逼死他的將?

宣仲安握拳輕咳了數聲,待到咳聲止了,看著式王的那枚死棋,方才道︰「太子那邊,怎麼動的?」

式王抬頭,朝門外看去。

大屋的門並沒有掩實,只是風沒有往這邊吹,也就沒把門吹開,但風還是透過了縫隙涌進了門,寒風徹骨。

「你這里,太冷了點……」式王收回眼,靜觀棋局,捏起了一枚棋子,跟他道︰「等你媳婦帶著人進來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熱鬧點。」

宣仲安看著棋局,在幾聲輕咳後,喝了口茶,不言不語。

燈光下,他帶著病容、略有幾分頹廢之氣的臉,在他滿頭如墨一般的鴉發的應襯下,白得讓人心驚,也俊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沒說話。

式王又道︰「你那個媳婦,你是怎麼打算的?」

既然大費周章娶了進來,總得有個章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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