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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巾軍的主力在半個月前強攻下了兗州陳留郡,士氣如虹, 繼續往東北方向進軍, 目前已至鄄城。

而劉岱等不來援軍, 索性拒听部下勸他堅守城闕, 以逸待勞的建議, 而是親率部隊, 出城迎戰。

他想著此舉能鼓舞士氣, 不想能力有限, 反被打得灰頭土臉, 節節敗退。

呂布在听得陳留淪陷的軍報後,就敏銳地窺見了一大筆財富,忙派快馬向燕清請示。

是想將會師地改到歸德一帶,秘守住那條必經要道。

畢竟陳留多豪族富戶, 雖然那些消息靈通、又機靈些的早卷起細軟逃了,可也剩了不少戶心存僥幸的。

這下城破,大戶們一個都沒能拋掉,多年的心血積蓄就全便宜了那些餓昏頭的黃巾賊匪,讓他們吃個飽不說, 還非得兜著走。

這一大批糧車上所載的,就全是將陳留搜刮得丁點不剩的成果。

燕清初初听聞呂布所請時,還不禁愣了一愣。

荀彧問︰「主公何故猶疑?」

燕清不甚自在地咳了一聲,試問︰「你們誰還記得, 曹孟德的父親, 就是曾任太尉的那一位, 辭官後搬遷到何地去了?」

賈詡在京中待得最久,聞言答道︰「詡只知他留居于京師了些時日,似是為了照拂那常要惹是生非的幼子,後見亂象漸顯,便移居至陳留去了。」

燕清︰「……」

難怪黃巾軍打掉一個陳留就掙得盆滿缽滿——別的姑且不論,那可是大手筆到肯撒下一億西園錢,就為捐個太尉官職的巨富曹嵩啊!

與這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在對待兒子曹操的時候,無論是演義還是正史里的曹嵩,都是個不折不扣的吝嗇鬼。

要按照歷史發展,在不久後曹操于陳留起兵,囊中羞澀難以成事時,曹嵩卻沒半分支援的意思。

只輕飄飄地建議他去尋當地名士衛茲資助,就急匆匆地帶著美妾和大兒往徐州避禍了。

到頭來,曹嵩的錢也還是注定被外人所掠,還都與黃巾軍有著分不開的關系︰要麼是被殘黨張在幾年後殺.人越貨,要麼是如今的被黃巾賊給連家帶城一鍋端。

燕清揉了揉眉心。

——除了挖了下牆角外,他還真不是專程為之,但從結果來看 ,好像的確將曹操給間接地坑慘了。

錢財悉數被搶走,黃巾軍無法無天,從來不是能講道理的對象,曹嵩一家的性命,怕也難保了吧?

這麼一說,哪怕沒董卓那茬,曹操返鄉舉兵的時日,定也得提前了。

燕清自是同意了呂布的請求。

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一推測出有這麼一批錢糧起,就果斷將它們納入自己該有的範疇的呂布,所策劃的這一通守株待兔,終究奏效了。

原見它久久不來,怕是消息有誤,不得不泡湯了去。

結果就在出發的這天,真叫他等到了。

呂布听完黃蓋所言,精神一擻,先將方才那點愁緒給丟到腦後,催馬調轉,朝車架一趕,昂首揚聲︰「主公!布有急事需稟!」

他聲音渾厚有力,燕清自是听得一清二楚,即刻掀簾問道︰「奉先,怎麼了?」

呂布拽了拽韁繩,讓總想沖刺、跑到最前頭耀武揚威的赤兔給乖乖放慢了步子,好讓他能從容低下頭來,跟里頭的主公說話。

不料猛一低頭,頭個看見的就是神色淡然,姿態安若泰山的荀彧,讓他張了張嘴,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燕清湊近荀彧耳畔,小聲說了幾句,荀彧便起身,同他換了個位置,好更方便他跟呂布說話了。

好在車廂不算窄小,換起來也很輕松。

見燕清不問緣由,很自然地就挪到離他最近的位置,這才讓親眼目睹親密無間的這一幕的呂布,胸口的窒痛感略略好些。

然而剛剛的神采飛揚,一晃眼也所剩無幾了。

燕清道︰「奉先?」

呂布回神,漠然道︰「那糧車到附近了,還請主公容布領騎兵一千,離此前去劫取。而不在此列的大可繼續前行,我等很快就將跟上。」

燕清並未欣喜應允,而是問道︰「押運糧車的有多少人?一千夠麼?」

呂布道︰「據說有萬余。」

「一千對一萬?」燕清蹙眉︰「那也太冒險了些。」

呂布哼笑,信心滿滿道︰「牛刀殺雞,焉用兩把?」

他生得英武剛硬,這時劍眉微微一斜,薄唇那麼一掀,無形中便添了幾分邪氣。

再有道沙啞低沉的嗓音,說出這不可一世的狂妄話,就十足一頭在叢林間懶洋洋地慢步的斑斕巨虎了。

燕清看得一怔,只覺心仿佛不慎漏跳一拍。

他打量呂布片刻,微微一笑道︰「那好,我也去看看。」

呂布愕然。

荀彧凝眉,委婉地表示了反對︰「主公若不放心,盡可多派些人給呂將軍,何必親至?」

燕清的借口也是信手拈來︰「我需親眼確認這次究竟能繳獲多少糧食,才好做接下來的分配。」

「若得多,就走一路布施一路,好減少運力損耗;若少得,就盡數帶回陳留,早日物歸原主。早做決定,就省得耽擱久了。」

荀彧默然片刻︰「主公竟不打算將它們納為軍用麼?」

燕清莞爾道︰「我軍帶的糧草雖不算多,但原就是想著速戰速決的,帶多了反倒累贅,是以並不需要再作征收。至于為何不改運別處,作為日後儲備……」

燕清坦然迎向二人視線,理所當然道︰「昔日驅黃巾出豫,就早知他們怕會轉道,去禍害別州百姓,那兗民所受之苦,亦有幾分是我的責任。況且身為公卿大臣,為一舉殲賊,短縱其行惡,已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而非我本意。現明知這些糧草,是被強取于百姓的,自當歸還于他們。哪有興起義兵越境征討,驅逐匪盜災患後,從賊匪手里繳獲了賊贓,卻順勢侵佔的荒唐道理?」

「于我軍而言,多了這麼一批物資,或能寬裕著多堅持個一月兩月。但對失去它們的百姓而言,怕就將迎來滅頂之災,連這冬天都不知能否捱過了。」

燕清也的確有充足的底氣,去說這悲天憫人的好听話。

用卡牌「五谷豐登」換糧草,可是結結實實的無中生有,一樁再劃算不過的無本買賣,還徹底省去了運輸要費的人力和時間。

要不是有個會叫他暈倒多日的嚴重副作用在,多少限制了使用次數,那這回出征,燕清幾乎是連一點象征性的軍糧都不願帶的。

要是全部都得歸還曹嵩,燕清還會三思而後行,不那麼大方。

但曹嵩多半已經被害,所得就能順理成章地換做贈予平民百姓過冬了。

如此也可買來體恤黎庶疾苦的好名聲……慷他人之慨,燕清還是很樂意去做的。

燕清雖脾氣溫和,又虛心納諫,很好說話,可心意一決,就很難被勸動了。

荀彧對此心知肚明,便不多提反對的話,只將呂布原所要的人馬翻了數倍,專門護住燕清周全。

橫豎這本身也不是什麼大事,要做至萬全措施,並無多難。

而張遼則暫接替呂布,帶領全軍繼續東行。

按照呂布的設想,他是要爭做先鋒、建下大工,有一番出色表現,即可爭取將功折罪,也有由頭尋主公私下里說說話。

當務之急,是要澄清誤會。

不料還有意外之喜,竟被個老大的雉雞肉餡餅給砸中腦門,直叫他心里樂得夠嗆。

要不是這幾個月背書練字、埋首惡讀的苦日子,將他那偏于浮躁的性格給磨練了不少,怕是快連冷酷的表情都要繃不住了。

「奉先,走罷。」

燕清不知他心中所想,利落地跨上自己的那匹白馬,笑吟吟道。

久違地能在極近的距離接觸到那雙水光盈盈的漂亮眼眸,呂布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快沸騰起來了。

還有一股股的熱氣拼命往腦門上竄,使他險些不知今夕何夕。

「喏!」

他強行按捺住激動,大聲應著,腰桿挺得筆直。

將手一比,就分出了一千精銳騎兵,井然有序地沿著小道,往馬探所指的方向去了。

燕清則由五倍于這騎兵的人跟著,緊綴在後。

而滿載而去,蜿蜒而行的這萬余黃巾軍,心情可謂好極。

即便大多數人連雙像樣的鞋都穿不上,以至于被粗糲的地面磨破了腳掌,新疊舊的大小創面混了泥灰土屑,也未能蓋過這趟豐收的歡欣喜悅。

然而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路都走了大半,眼見著再行個三日就能到主力駐扎的鄄城,也就意味著能徹底安全的時刻,就注定迎來功虧一簣了。

「放箭!」

選擇在他們所行的這條路的前方不遠處,埋伏已久的呂布,于喉間迸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高喝。

而話音未落,數之不盡的箭簇如雨般從密林中飛出,直將順風順水多日,警惕性降到最低的黃巾軍射了個準。

靠這側的那幾排,幾乎都慘叫著紛紛倒下,真真是人仰馬翻。

黃巾將領登時傻眼,明白定是中了埋伏,一邊心驚膽寒地命人往後撤去,加速前行,一邊痛罵不已,讓人速發快馬去前求助。

呂布哪里會由他回過勁兒來?

先發制人後,自然就是乘勝追擊!

呂布一馬當先,面容冷俊剛毅,猛然舉起雙臂,兩手的食指拇指緩緩靠近……

正在頭頂靠前一些,足夠叫身後人看得清清楚楚。

燕清︰「……」

不會吧。

呂布看著底下哀聲遍地,神容冷峻,萬分漠然地——

比了一顆極標準的、萌萌噠的大心。

「呃……」

燕清痛苦地呻.吟,扶額偏頭,不忍再看。

呂布將這手勢維持片刻,確保能讓後面人看得仔細後,方才撤回。

旋即昂首提氣,爆喝道︰「全軍——隨我呂奉先沖鋒!!!」

赤兔仰頸嘶鳴,神將氣勢凌雲!

而這一千多生得人高馬大、糙里糙氣的將士,下一刻也神容肅穆,齊刷刷地在腦門上比了顆一模一樣的大心。

「……」

燕清徑直將臉埋在馬頸上,再不肯抬起半點,更別說瞻仰呂布的作戰英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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