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樓是一個六層小樓,修建的年頭有些久了, 顯得灰撲撲的。窗戶都是有鐵柵欄的, 防止有人偷竊里面放置的貴重器材。
爬山虎幾乎已經將這樓給包裹成了密不透風的牢籠, 在里面呆著很安全, 那幾只貓兒絕對不敢接近這里。
可是,若是人想出來呢?
凌羽生算漏了一件事,就是軍隊來學校, 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元奮。他雖然听說軍隊去了學校, 知道學校里的人都死了, 但軍隊卻沒有接近這個地方。
那時候的科技樓, 已經不是他逃出去時的樓了, 儼然成了爬山虎的心髒。軍隊闖進來就犧牲了不少人了, 自然不敢跟這個初代異種硬打一仗。
當然,這也成了凌羽生的金手指。科技樓內部恰恰是爬山虎弱點的所在,里面的人基本都被它弄死成了養料, 唯有凌羽生因為強悍的意志力抵御住了病毒的吞噬,反而吸收了爬山虎的初代基因碎片, 獲取了異能。
甄湄不打算進去,她也進不去, 進去就是死。
科技樓內部的三層小樓里,穿著校服的男孩猛地驚醒,他渾身都是血, 身體還在發抖, 「我不能死。」
「凌羽生!你在哪兒?!你還好嗎?」
女孩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的傳來, 在這沒有一絲光芒一點聲音的地方,顯得那麼悅耳。只是那聲音隔著厚實的藤蔓,有些微弱。
凌羽生沒想到那女孩找了過來。
十年前,是否也有個女孩到處找他,最後死在了利爪尖牙之下?
凌羽生神志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他為自己的大膽和疏忽付出了代價,卻不甘心就這麼死在出發點。
而女孩的聲音卻從未停止過,她的聲音漸漸變得沙啞,凌羽生有時要很用力很用力的听,才能听得見。
時間過得很慢,科技樓里全是病毒蔓延的氣味。凌羽生覺得異常孤獨難熬,身體異化的痛苦更是折磨得人發瘋。女孩的聲音能把他從噩夢中拉回來,久而久之,他就習慣了那每過一會兒,就會叫他名字的聲音。
只是,不知什麼時候,那聲音消失了。
他等著,心里默默數著秒數,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但那個聲音卻沒有再出現。
這時的他已經有了一些力量,他知道自己挺過了最艱難的時刻。在這充滿著濃郁病毒氣息的樓里,他竟然挺了過去,沒有利用基因移植的手段,而是簡單粗暴地靠機體自身汲取了爬山虎釋放的初代病毒。
外面的世界,他想象得到。那三只異種貓雖然在爬山虎的壓制下進化得不完全,勉強算是E級,卻也不是普通人能夠對付的。
女孩雖然靠著爬山虎的威壓躲過了幾天,但和爬山虎爭搶不過食物的異種貓必然□□,盯上女孩是必然的。
她只是躲在靠近爬山虎的位置,可並不是躲在它們不敢進入的樓里。
凌羽生心里卻出現了一絲渴望,他想要听見那聲音。
末世讓人變得冷漠,血腥。人性復雜,他也見識過太多背叛。他不明白,是什麼支撐著那個單純的女孩在可怕的學校里一遍又一遍呼喚別人的名字。
愛情?
凌羽生撐著牆壁緩緩起身,他的身上都是傷,不是爬山虎帶來的,而是他自己為了保持意識清醒,用刀子割破的。
傷已經結痂,他模了模額頭,有些低燒。其實他應該等著自己完全掌控好身體多出來的狂暴力量,完全恢復後再出去。
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卻也不是最壞的。
凌羽生徒手撕開爬山虎的藤蔓,他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鮮的空氣,目光在幾乎已經看不出外貌的學校里逡巡。爬山虎已經遍布整個校園,連個下腳的地方都快沒有了。
地上遺落的東西露出一角,他拾起來,發現是一個裝著紗布和碘伏的一次性換藥包,扯開藤蔓,地上還有幾支針劑。
在末世,抗生素是十分珍貴的藥物,能救命。他給自己注射了一支,把剩下的裝在褲子口袋里。
她死了嗎?還特意帶著藥物過來。
軍隊應該快來了。
凌羽生看周圍有打斗過的痕跡,有些疑惑。他的視線定在學校最高的宿舍,那里是爬山虎唯一還未完全包圍的地方。
他拖著虛弱的步子,踩著爬山虎的藤蔓一步步走了過去。凶悍的爬山虎似乎根本就沒發現它的身上還有一個活人,對他的踫觸也顯得無動于衷。
還未到最高的樓層,凌羽生就听見一聲貓叫。
他吐了一口氣,準備下樓,卻听見人的聲音。
「它快不行了,堅持住。」是男人的聲音。
「該死的,為什麼幾天了,軍隊還不來。」是另外的男聲,凌羽生很熟悉,魏老師?
听聲音,似乎人還不少。
怎麼可能?
凌羽生推了推緊閉的門,看來為了防止爬山虎進入,里面是堵死的。
這一層是堆放雜物的地方,地方很空曠,再往上就是樓頂了。
人和異種貓在同一間屋子?看來都是被爬山虎逼得沒有退路了。異種貓也沒有破壞鐵門,雙方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和平。
听聲音,貓應該只有一只了,而且很虛弱。
凌羽生在想,她是不是還活著。
他的力量很特殊,可以散發植物的氣息,讓所有植物都誤以為他是植物,而不是活物,所以爬山虎不會攻擊他。而他也可以利用植物,驅動它們,但卻不能壓抑植物的本能。
比如他可以控制爬山虎殺死異種貓,可它也可能因為嗜血的本能殺死其他人。他的大腦雖然因為重生的關系,被大量開發,擁有超越一般人的精神力,但想要完美地控制住遠遠超過他的力量的爬山虎,還需要一些運氣。
而且,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能力。現在是末日剛剛發生的時候,研究所對于移植基因的研究還處于很表淺的階段,如果發現自己的異常,以現在的能力恐怕很難逃過軍方的抓捕。
凌羽生目光深沉,顯然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可能會暴露能力,並且耗費精神力去救里面的人,同時自己會變得更加虛弱。一個是去外面把軍隊引過來,但里面的人還能不能活下,就是一個未知數了。
「羽生…」里面忽然傳出一聲熟悉的女聲,孱弱無力,像是隨時會消失一樣。
「唉,元醫生,她還能堅持多久?」魏老師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奈。
「她的體溫很高,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里面的聲音嘈雜了起來,包括那個女孩在內,凌羽生听出了至少十多個人的聲音。
他坐在地上,先是將那換藥包打開,用里面的碘伏把身上的傷口消毒一遍,聊勝于無,然後驅使著爬山虎退出這一棟樓。
僅僅是這麼一會兒,凌羽生的臉色就變得極其蒼白。他扶著樓梯往下,將大門關上,所有的門窗也一扇扇關上。
這才拍擊著那被關死的門,「魏老師,我是凌羽生,開個門。」
里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魏老師的聲音顯得有些吃驚疑惑,「凌羽生?你怎麼可能……」
「老師,會不會是那詭異的藤蔓弄出來欺騙我們的?」有個學生小心翼翼道。
「不會吧,那只是植物,不會這麼聰明吧?可是外面全是那藤蔓,凌羽生怎麼可能活著走到外面?」另一個學生疑惑道。
「那藤蔓不知道為什麼退出了大樓,你們看看窗戶外面就知道了。」
直到凌羽生終于解釋清楚身份,那門才開出了一條縫隙,一個有些白胖的男人從眼鏡里打量了凌羽生幾眼,「是人!」
凌羽生進去時就看見一只灰色斑紋的異種貓正趴在角落,它的一只前爪上有許多流著膿血的洞,正警惕而貪婪地看著擠在另一邊拿著鐵棍西瓜刀的老師學生們。
而那個女孩,就躺在一張箱子組合的「床」上,她的臉色通紅,嘴唇干燥,漂亮的臉龐就像干枯的玫瑰,失去了顏色。
他將口袋里的針劑遞給那個白胖男人,就見他欣喜地拿著針劑給女孩打上。
然而,就在這時,異種貓嗅了嗅氣味,支起身體,竟然朝著他們慢慢過來。
它的步伐沉重,每走一步就會重重地喘息,黃色的琥珀瞳豎起危險的線,背脊壓得極低,隨時可能發起進攻。
拿著武器的魏老師和幾個男生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手,魏老師咬牙道,「別怕,甄同學都敢跟這怪物拼命,我們都是男人,還能比女同學差?」
凌羽生听得一愣,看其她女孩都縮在一起,驚恐的模樣,這才仔細看向還在昏迷中的女孩。他這才發現女孩的脖子上有三道抓痕,不深,看起來是已經極力躲開了致命的攻擊。而她的昏迷不醒,恐怕也是因為傷口感染。
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單純的小綿羊也會向獵手發起反撲?
凌羽生從一個女孩那里拿過一把食堂用的鐵鏟,這種異種貓爪子和牙齒比鋼鐵還硬,但身體畢竟只是E級,屬于「脆皮」,只要一擊攻擊到致命弱點,避免反撲,也不會太難殺。
但他的身體虛弱,也不是十年後經歷過磨練的軀體,動作的連貫性和速度力量都遠遠達不到前世的水準。
所以他也需要人幫助。「魏老師,你和兩個人吸引它的注意,我和他從側面攻擊它。」
凌羽生選擇了一個看起來相對強壯的男孩子做幫手,「我們必須打個措手不及,不然以它的速度力量先進行攻擊,我們勢必是會有傷亡的。」
魏老師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就听你的吧。現在不是我們死,就是它死,沒得選擇。」
那個強壯的男孩子揮了揮西瓜刀,粗聲粗氣道,「到時我砍它腰,給它攔腰砍成兩截!凌羽生,打籃球我老輸給你,可這次,我可不會給你機會了。」
凌羽生這才記起來,強壯男孩原來是籃球隊的隊長常東,以前兩人沒少一起打籃球,他老是邀請自己去籃球隊,被他拒絕後,兩人就有了矛盾。
這些人,原本都已經死在了過去,隨同他的青春年少一起埋葬。現在卻並肩作戰,活了下來,凌羽生微微一笑,「好啊,那你看起來還是要輸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