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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條偏僻而幽深的巷道,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顯得那樣的不起眼。陽光也似忽略了它的存在,隔在兩棟高樓間,厚重的暗影仿佛成了禁地般的存在。

站在陽光底下的甄湄,生不起一絲暖意。

她猶豫了片刻,或許心里那好奇心過于強烈,催促著她的雙腿往那邊走去。

血腥味越發濃郁,就像有人將幾十頭肥豬用高壓碎肉機連皮帶骨碾碎成漿糊,潑得到處都是。在這四處都是天網監控的城市里,怎麼可能會有人弄出這樣可怕的血腥味?

在拐角處,甄湄看到了還未干涸的血跡,在地上、牆壁上潑灑得到處都是,她甚至能看到一些殘留的可疑脂肪和粉色的肉類物質。

這樣的場景顯然不太美妙,更預示著拐角另一頭,可能會潛藏著比這顯露的冰山一角更為可怕的危險,她最應該做的事情是趕緊離開這里,然後報警。

但偏偏甄湄像中了邪似的往那邊走,她的手指因為害怕而有些微微抽搐,只能借著揪緊自己的衣服抑制住那股心慌。她覺得自己近日來的迷惑不解乃至于對某些未知的懷疑,或許那里,就藏著她需要的答案。

這種執念驅使甄湄繼續往下走去,就在要轉過去的一瞬間,一張臉拐過牆壁,出現在她面前!

那臉貼得極近,甄湄甚至能看見那眼楮里,驚恐蒼白的自己。

「啊!」甄湄沒能壓抑住驚呼出聲,整個人因為面對突如其來的事件而往後坐倒在地。

離得遠了,臉的具體樣貌就出來了,浮腫得跟泡了幾天水的尸體的顏色狀態一模一樣,腫脹得看不出五官的形態,皮膚呈現一種透明似的不詳,甄湄唯一能看出來的,他是個男的。

因為那過短的頭發和比起女人來收,更為堅硬的氣質。

那擠在面部的眼楮轉動下來,看到了甄湄,忽然笑了起來,這種笑沒有帶進眼里,他道,「湄湄,你還好嗎。我可是,很想你啊。」

然後,那腦袋帶出可怕的身體,那是放大了千百倍的,如蛆蟲一般的身體,幾十只手掛在那肥碩惡心的蟲體上,月復面張著的大口還在咀嚼著人體的殘肢。

這可怕的蟲男拖著長長的血跡,往甄湄這邊走。

甄湄駭然爬起來想要逃離,卻被一只伸長的手掐住了脖子。那腫脹的腦袋從她耳側彎過來,看她,而掐住她脖子的手卻沒有用力,「唉,怎麼一見面就要跑,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啊。怎麼沒有見到你的那兩個情郎呢?」

「我不認識你。」甄湄還是感到有些窒息,雙手掰著那如鐵鉗夾住她脖子的手,粘膩膩的血液又臭又腥。

「不認識?」蟲男的聲音忽地變得尖利起來,「你竟然敢說不認識?我如今的樣子都是誰害的!」

因為激怒了對方,甄湄一時感到喉嚨上的力氣越發大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喉骨  的響聲。

「不過,若不是這樣,我又怎麼能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呢?」蟲男松了手,才沒甄湄因為窒息,「就看看你的情郎們願不願意出來救你了,貓捉老鼠的游戲我可是玩膩了。」

此時甄湄萬分後悔自己沖動的行徑,但听到這怪物的話,她就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些什麼。而自己到底遺忘了什麼記憶?這個怪物跟自己又有什麼糾葛?

見甄湄仍是對他一臉陌生的樣子,蟲男冷笑道,「你還真不記得了我了?李錦程這個名字是那麼容易就可以忘記的麼?」

「李錦程」甄湄腦子里某個畫面一閃而逝,無法捕捉清楚。

也不待她多想,脖頸一疼,眼前刷地黑了下來,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個人究竟能用多少時間才能看清另一個人?甄湄認識李錦程還是在大學的時候,同一屆、同一專業,金童玉女,家世也相當,似乎沒有理由不在一起。

所以她接受了他的追求。但戀愛的三年時光似乎乏善可陳,大抵是因為兩人的不上心,大多是因為對方都沒有什麼更好的選擇,也就這麼繼續了下去。甄湄一直認為她還是挺了解這個男人的,或許不是什麼專一鐘情的人物,但至少也是個磊落光明的人。

卻沒料到,真實的面目比她所能想象的可憎,更加不堪。或許,嚴苛的環境會放大人的缺點,以至于變得面目全非。

從昏睡中緩緩醒來的時候,甄湄發現自己雙手被束縛著,吊在一個工廠里的中央,蟲男已經不見了,這里空無一人。

很明顯,自己變成了一個誘餌,而準備上鉤的魚兒,或許已經藏在哪個地方暗暗觀察了。那麼,那位自稱是自己未婚夫的怪物男準備釣上的魚兒是誰?

三三麼?

甄湄心里卻一下子否決了這個答案,如果李錦程真的是他的未婚夫,那麼三三呢,他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什麼?

一想到這里,甄湄腦袋就有些疼,像是在阻止自己想起什麼,不管如何,她還是不希望三三出現在這里,這個變態蟲男完全就是個怪物,若是他的目標是他,這番來救她的人必然會十分危險。

繃緊的繩子忽然 地一聲斷裂,甄湄摔在地上,巨大的蟲身就在這麼一瞬間從自己身邊滑過去,「想跑?」

蟲男沖出了工廠,就在這時,一個扛著大劍的紅發男孩出現在一邊的窗口,「女神,快過來!」

甄湄沒有時間考慮這個陌生又有點熟悉的人是誰,她連忙跑過去,卻看見,在紅發男孩身後,那腫脹發白的臉陰惻惻地微笑,她大喊道,「小心!」

幾十雙手像是橡膠一般無線拉長,捉向紅發男孩,他听見甄湄的話連忙撲進窗戶里,反身揮動大劍,那一瞬間空間仿佛扭曲,帶起一陣颶風,那些手臂如雨點般掉落,黑紅色的血液像墨汁般四處噴濺而出。

紅發男孩在地上滾了好遠才泄掉那股力量,而那些原本斷掉的手臂竟然自己往後動,又餃接回了那臃腫的蟲身!

「調虎離山計?未免太天真了。」蟲男看著自己回來的手,「你們殺不死我的,我可是不死之身。在我選擇放棄人的身體後,就不是你們能仰望的存在了。好奇我的任務嗎?只要殺了你們所有的人,我就是這次唯一的贏家了。不過,湄湄你放心,我會留你在最後的,好好享受一番,再送你去天堂。」

紅發男孩只有一只胳膊,他吐了口血,撐著大劍站起來,嘲笑道︰「我原來只是覺得你不算個男人,沒想到你現在連人都不是了!」

話說得原本微笑的蟲男神情一冷,他也沖進窗戶,「你也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撲下!」紅發男孩對甄湄道。

甄湄只來得及臥倒,巨大的爆破聲從窗戶傳來,蟲男發出一聲慘叫,無數塊血塊炸飛開來。甄湄耳朵被這聲音弄得嗡嗡耳鳴,一時什麼都听不見,看見紅發男孩朝她說什麼,只能猜著意思跟他跑。

突地,她月復部一痛,低頭看去,一只手臂穿透了她的肚子!

巨大的痛苦兀地使甄湄腦中的混沌驅散開了,周圍的場景如同水墨般褪去偽裝,變成了它們本來的模樣。牆壁變成了高大的樹木,水泥地面也變成濕潤的泥土,白天變成了黑夜,她渾身無力的摔在地上。

「女神!」紅發男孩沖過來扶起甄湄,卻發現她臉色詭異的蒼白,她抬頭看向他,赤紅的豎瞳宛如魔鬼的眼眸。

郭駿威駭得差點沒把甄湄給摔出去,只听她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才穩住了手。「你你你這是怎麼了?」

「先走。」

甄湄痛苦地拔出那只胳膊,看見自己手上冒出來的黑斑心里一寒,肚子上的破洞竟是自己縫合了,可隨著傷口的好轉,黑斑就像吃了加速藥一樣,飛快地竄出來,幾乎是瞬間鋪遍了她三分之二的皮膚!

這母體改造顯然已經朝著極其惡化的方向改造了,甄湄心里叫苦,她才從幻境中醒來,竟是面對這樣可怕的處境,心里對那個利用鬼臉鳥欺騙自己的三三又是好笑又是悲傷。

大概那是自己最無法得到的夢境吧,美好到,連清醒都變成了一種殘酷。

可那終究只是虛幻的夢境,甄湄寧願現實而痛苦的活著,也不願混沌而迷茫的沉迷于虛幻之中。

郭駿威見甄湄已經沒辦法行走,干脆扔了大劍,把人背起來就跑。眼淚忍不住流,「女神你要堅持住啊!不要放棄!」

「嗯」甄湄咽下喉嚨里的血,她很冷、很痛,全身的骨頭都好似被打爛了一般。而比身體漸漸襲來的痛苦更為可怕的是,她的精神再一次往混沌飄走。這一次,卻不是幻境了。

蟲男,也就被炸成碎肉的李錦程身體開始粘聚起來,可以听見他因為身體融合發出的深重的喘息聲。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放棄追趕二人,速度越來越快。

「這邊!」

伊修出現,帶著二人跑。就在剛剛離開的一瞬間,又一個炸彈被引爆!

他們早就商量好的一般,分散埋下炸彈,拖延李錦程的復原時間,利用這段時間帶走甄湄。

甄湄趴在郭駿威的背上,意識已經有些不太清醒了。她鼻尖嗅到熟悉的香味,稍稍清醒了一些,郭駿威和伊修猛地停下!

在他們正前方,一個恐怖的存在漸漸靠近,俊美的男人身下是漆黑泛紅的蛇尾,他的身上還沾染著鮮血,一只人類的胳膊被他隨手扔在地上。他的目光從前方的伊修,掃視到郭駿威身上,最後慢吞吞地停頓在他背後甄湄身上。

蛇信震動的聲音傳了出來,預示著男人的心情十分的,非常的,不好!

「你帶著甄姐姐先走。」伊修顫抖著舉著手里的□□,他的靈魂也隨著手顫抖膽寒。眼前的存在如地獄跑出來的魔王一般,叫人連反抗的**都生不起來。

郭駿威臉色更加蒼白,「跑不掉了。」

誰的速度能比得過D903呢?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畸變boss的真身,如果不是看見他身下的蛇尾,他看起來就像電影里面禁欲系的德**官,只是頭發瞳色是純黑的。

風聲劃過,一顆子彈精準地射向D903的額頭,他連動都沒動,子彈與眉心相踫,發出砰地聲音,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就掉落在地。那肉眼無法看清的白色鱗片比鋼鐵還要堅硬不摧,D903如一陣風,在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郭駿威的身邊。

他,冷汗生了一背。

然後郭駿威就听見背上的甄湄小聲地喊一聲,「三三。」

三三?誰?

不會,不會是——

「給我。」

郭駿威不可置信地看向竟然對他說話的D903,因為身材高大,他需要仰視才能看見他的神情,那陰冷的語氣叫人膽寒,陰郁的眼神好似要吃人。

他叫自己把女神給他?

三三該不會真的是D903的名字吧?

就在兩方膠著的時候,李錦程已經再一次追過來了,他的神情已經趨近于瘋狂了,月復部的大口張開就要將站在一起的三人吃進去,「你們都給我去死!」

幽藍閃過,長長的蛇尾穿過李錦程月復部的大口,穿透他的蟲身,像穿進一塊豆腐里,毫不在意地甩飛出去。D903已經不耐煩了,若不是怕因為郭駿威的動作傷到此刻無比脆弱的甄湄,他直接就弄死這個人把她帶走了。

寒光一閃,匕首擊在D903的背上,擦出火花!封九出現在他的背後,在蛇尾再一次甩過來時,一個閃身躲過,心中暗暗叫苦,這人首蛇身的怪物竟是子彈打不穿,刀劍傷不到,炸藥對他也無用的。

他的手臂一抬,直接打飛了隱在封九之後出現的趙雪綺。趙雪綺漸漸後推了十幾步,才靠著樹停下,她的腰間已經腫起來了一大塊!

「別,三三。」知道D903因為封九的攻擊發怒了,甄湄勉力阻止D903準備的攻勢,「威威,讓他帶我走。」

「女神你認識他啊」郭駿威一時說話都有些結巴,他感覺自己整個斯巴達了。其他人听見,也是大吃一驚。

「嗯,讓他帶我走。」甄湄感覺唯一

他幾乎是沒有反抗地將甄湄交到D903的懷里,此刻她看起來十分不妙,黑斑處生長著一些細小的鱗片,但這鱗片卻並沒有D903那樣堅硬,反倒自己在剝落,黑色的液體滲了出來,看起來十分的可怕。

郭駿威這才發現,甄湄的眼楮跟D903竟是一樣的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甩出去的李錦程驚詫地看向D903,他也猜出了他的身份,心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若是他吃了這個終極boss,他會強大到什麼地步?這里還會有誰能傷到他?

當然,他現在不能沖過去。這樣太傻了。

見D903沒有搭理眾人,抱著甄湄就離開了,他暗暗地尾隨了過去。因為甄湄過于脆弱的關系,D903並不敢用太快的速度,所以李錦程竟也跟上了。

甄湄躺在D903的懷里,身體的痛苦讓她意識到,自己恐怕再過不一會兒,也許就再不是自己了。她心里苦澀,卻並不覺得遺憾,她甚至是有些打趣地對D903道,「你連戒指都沒有準備就想娶我,太小氣了。」

D903深深地看著她,「你喜歡,為什麼還想逃出來。」

「那終究只是假的,只要是假的東西,我都不喜歡。」甄湄停頓了一下,眉間蹙起,像是極為痛苦,「就像這個世界,也不過是神虛造的,我不喜歡。比起幻境里處處隱藏自己的你,我更喜歡現在這個真實的你,不一樣的。」

「這樣的我?你知道創造出我的那些人,是有多麼恐懼我。你們不是更喜歡正常的人嗎?」

甄湄看見D903回憶起過往的冰冷,手指緩緩抬起來,戳到他的嘴角,往上抵,「你笑起來好看,而我,喜歡看你笑。別人喜不喜歡你,跟我有關系嗎?他們害不害怕你,跟我又有什麼關系。我都要死了,你能告訴我,你真的喜歡我嗎?」

問出這樣一句話時,甄湄心里很平靜,生死之間,她已經忘卻了恐懼、擔心、委婉,她只想知道這個答案,發了瘋一樣的想要知道。

「什麼樣算喜歡。」

「心只為了喜歡的人跳動,如果她死了,也會難過的哭一場吧。」甄湄除了D903也沒有喜歡其他人,也形容不出自己那種心情,只是若自己瘋了一樣喜歡他,而他不喜歡自己,那真是比死亡更令她難受的了。

D903看著艱難地支撐著睜開眼楮的甄湄,黑夜中,她那雙變異的血紅豎瞳亮得驚人。比起她隨時可能逝去的生命,她那雙眼楮仿佛蘊含著無限生機。

她在等待他的答案,他想。

「我沒有眼淚。不過,我只想要你的眼淚,這樣算不算喜歡。」

听見D903的話,甄湄的鼻子一酸,眼楮里滴落下來的眼淚,竟也是詭異的黑色,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她疲憊的閉上眼楮,再說不得話了。

D903已經再一次帶她來到那放著透明容器和彼岸花的房間,他把她小心的放進容器里,液體並沒有使她的身體恢復,反倒使原本澄澈的液體變成了透明的黑色,那朵彼岸花也褪去了鮮紅,猶如一朵盛開得極艷的墨蓮。

D903看著里面漸漸面目全非的甄湄,她看起來很痛苦,卻無力反抗這種痛苦,只能如嬰兒般蜷縮著,鱗片從身體剝落,一個個黑泡從剝落的地方冒出來,岩漿般炸裂。

這樣的情況使他開始焦躁了起來,放在容器上手,鋒利的指甲用力刮在玻璃上,發出刺耳的摩擦音。

死亡,代表著什麼呢?

他永遠也不能擁抱她,親吻她,听她可愛的喘息,進入她柔軟溫暖的幽曲。

她會如那些失敗品一般死去,連完整的軀體也保留不下來。病毒會殺死她每一個細胞,像無情的劊子手,鋒利的割掉她每一寸血肉。

一如當初的父親,無論怎麼求生,都逃月兌不了死亡的命運。他在那頭苦苦哀求、憤怒地控訴著命運對他的不公,而他這頭,靜靜的,無聲無息的立著。

那時的他,第一次感覺到孤獨,無人再可貼近他的心靈。

這一次,他或許將永遠的孤獨下去,再也不會獲得滿足。而他,第一次,感覺到孤獨將帶給他的不適。

因為再沒有一個能帶給他悸動的女孩,再沒有那義無反顧的親吻,明亮的眼楮,以及得來不易的溫暖。

撲通,D903游進入了容器里。在黑色的水里,幽黑的長□□浮起來,鋪展開似冰冷的迷霧。襯得那張陰郁俊美的臉,如古老歌劇里隱藏在黑暗中的魅影。

他溫柔地抱起甄湄,褪去了她的衣裳。

第一次的,毫無**的進入她的身體。

甄湄身體微微一顫,她靠在他的懷里,脆弱得只要輕輕一模,就能生生模下一塊肉來。她已經沒了意識,只是本能地如藤蔓般攀附在他身上。

D903動作越發輕柔,渾不在意甄湄那恐怖的面容,親吻著她的唇舌,如癮君子一般深吮著令他著迷的毒。

忽地進到極深的地方,打開內口,刺鉤死死抓住內壁,D903擁住懷里的人,將她最需要的東西送入了他最喜歡的地方。

然而,原本幽黑的長發竟隨之一寸寸褪去黑色,變成美麗脆弱的銀白色,黑色的蛇鱗也漸漸染上不詳的白色,透明得幾乎可以看見蛇鱗下包裹著的血管和粉色的皮肉。

失去了那神之基因,其實D903只是一個被人工制造的畸形怪物。他的基因是不完整的,殘缺的,他既不是一個人,更不是一只蛇,如每一個畸形兒一般,生命力孱弱,隨時可能因為一點點失誤而死亡。當沒有了強大的力量來支撐,那些畸形的地方就變成了一種可怕的折磨。

甄湄感覺自己的身體漸漸有了力量,意識也漸漸回轉。她睜開眼楮,印入眼簾的是,一對雪白色的瞳孔,瞳仁白得更深一些,而周圍稍淺,如同兩片雪花印在那深陷的眼楮里。

系統傳來任務完成的消息,顯示她已經獲得畸變密碼。結果入眼就看見D903變成了這個模樣,她忽然意識到,那個所謂的母體計劃是有多麼殘忍,以及,為何D903為何不願意實施母體計劃。

這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另一條生命。他怎麼舍得。

甄湄看著自己漸漸變得完好的身體,而D903依舊將她抱在懷里,銀白的長發和過于蒼白的膚色,以及那條白色尾巴,看起來就像得了白化病一般。如果說,之前的他是強大、神秘、具有侵略性,而現在的他,就是俊美、脆弱、毫無抵抗力,如同易碎的水晶。

甄湄咬唇抑制住眼淚,她抱住D903,他沒有神采的眼楮終于轉動著「看」向她,露出一個甚至稱得上是溫馴的微笑,黑色的彼岸花飄落在他的臉頰邊,極端的純黑與極端的純白,美麗得讓人無法呼吸。

在幻境中,那「婚禮」的宣誓,D903那出乎意料的話,突然響徹在甄湄心頭。

「你,要和我終身相伴,永遠不離不棄,愛我,珍惜我,保護我,直到天長地久。」

強大的D903自然是不需要人保護,可是因為感情有了弱點的三三,卻是這樣容易受傷。在那時的沉默,是預料到了今天吧。

緊閉的門突然被撞得突了出來,甄湄驚得看向那門,而D903毫無反應,他根本听不到聲音!只是在甄湄身體異動時,微微收緊了胳膊,像是怕她消失一般。

甄湄抱著D903,蛛絲從手里彈射出去。然而他那長長的尾巴十分沉重,甄湄剛出了容器,就撐不住地和他一起摔在地上。重重地摔在地上,D903第一次發出痛苦的聲音。

他茫然地抱住甄湄,看起來有些委屈般蹭了蹭甄湄。

甄湄看的心抽疼。她撿起帶出來的髒了的衣服勉強穿了,「還能走嗎?」

D903沒有反應,甄湄想給自己一巴掌,他听不見聲音。D903似是猜到發生了什麼意外狀況,他嘗試著用尾巴支撐起身體,卻只是軟軟地又摔回地面。

甄湄心疼扶起他,拉著他的雙手放到自己肩上,一咬牙將他背起來,那沉重的分量差點沒把她壓死。長長的蛇尾只能拖在地上滑,即便是這樣,甄湄還是像蝸牛在爬,挪不動。

門終于不堪重負被撞開了。

腫脹的臉看見兩人,眼楮在里面逡巡一圈,他的身體變得更加巨大了,月復部的大口還吞咽著一團頭發和殘肢。李錦程來到這里,就像來到了天堂,到處是尸體,還是畸變過基因的尸體,每吞食一個,就令他變得強大許多,甚至讓他覺得,打敗那只D903也沒有什麼問題。

前所未有的力量讓他如同高高在上支配別的帝王,他迫不及待要讓那些違逆過他的人,都受到應有的懲罰。

本以為會是一場大戰,結果沒想到,打開了門,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副場景。本來強大的BOSS如一只病蛇般趴在甄湄背上,看起來只要他輕輕一捏就會死去。

他那漂亮未婚妻小心地放下D903,看起來十分溫柔,這種溫柔生生刺疼了李錦程的眼楮。

當他看見一根骨刺從甄湄手心傳出來時,李錦程詫異地看著甄湄,她竟然還意圖跟他拼命?

「你以為你能打過我?還是我低估了你,竟然連這種不人不鬼的怪物也能被你欺騙了。可現在,還有誰能幫你呢?誰還能再救你呢?你要是乖乖服軟,沒準兒,我還樂意留著你玩玩。」

「不人不鬼,你不如看看自己吧,現在你還算是人嗎?」甄湄嘲諷道。

「沒想到現在你還嘴硬。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離開了我,過得有多麼悲慘。」

「我並不覺得,我很開心,你知道嗎,比我過去的那二十多年開心的總和還要多。李錦程,你只怪是我把你變成這副模樣,可事實上,你捫心自問,你落到如今的模樣,哪一步,不是你自己走出的?」甄湄冷冷道。

「牙尖嘴利,若不是你,我又怎麼可能跟那些倒霉家伙合作,讓袁愛愛那個小賤∣人下手腳。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些水蛭是你引來的。以前的你多溫柔懂事,而現在卻變成了心胸狹隘的潑婦。男人的追捧使你迷失了自我,以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要遷就你,只是被我窺破真面目,所以惱羞成怒了吧。」

听到這話,甄湄有點想笑,她不知道這家伙腦補了什麼,又到底是有多自以為是?且不說水蛭是因為他們抽煙引來的,曾經的她因為不在乎所以「溫柔懂事」,她可從來不是個賢惠大方的女人。

就是現在,迷失了自我也是現在,已經徹底拋棄了底線的李錦程,他為了強大已經不擇手段,竟到了吃人的地步。

就算他活下去了,通過了這場試煉,變回人身,那也只是披著人皮的野獸。

甄湄握緊了手里的骨刺,不管如何,至少在她死前,絕對不要他,傷害到三三。

靠在牆邊的D903無意識地用手指圈著自己的銀發,他那空洞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李錦程的方向,嘴角微微的,牽扯起一絲涼薄的弧度。

甄湄已經無話可說,干脆先發制人!她借助蛛絲飛躍而起,墜落之時直接刺向李錦程的頭部。

李錦程那變異的手臂向甄湄抓來,臉上帶著貓捉老鼠般的不屑。

骨刺被手臂抓住,甄湄眼楮一寒,蛛絲圈住李錦程那腫了一圈的脖子,收回骨刺,直接沖著那大張著等待她的月復口飛進!

迎面而來的燻臭味和熱氣拂過臉頰,甄湄甚至可以看見里面的還未啃食完的碎肉渣滓。那就像個深淵巨口,只要一口,就能將她完整的吞下。

一點不剩。

幾十只手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甄湄也不管它們,又是一根蛛絲牽扯,使她的位置猛地一變,她發現自己的速度變快了幾倍,甚至覺得那揮舞的胳膊速度很慢,她能夠清楚地看見它們的移動軌跡,從而避開。

不過饒是如此,在絕對的數量下,她的速度並不足以穿過這麼多手臂,最後還是在靠近李錦程一臂處,被一只手抓住了腿。

骨刺從腿骨穿出,穿透了那只蒼白的手掌。李錦程雖然成了蟲體怪物,但該有的疼痛感還是會有。那只手縮了回去,甄湄險險的避開了另外幾只手臂,落在地上。

「身手不錯,你倒是進步很大。」李錦程以看著自己手里的空洞,傷口很快地愈合。

剛剛看似只是簡單的一瞬交手,甄湄卻已經把自己的速度、反應力施展到了極致。她一停下來,就能感覺自己身體在高強度的運動下,有幾處肌肉都在抽搐。

甄湄咬著牙,反口嘲道,「你也不過如此嘛。」

李錦程臉上微笑一凝,眼楮轉到了一旁的D903,笑容舒展開了,「我倒是想看看,你這樣,還能不能嘴硬。」

原來李錦程看出甄湄對D903的在意,他一心要讓甄湄後悔痛苦,反倒不管甄湄,徑直朝D903那兒去。

甄湄心里一驚,也顧不得許多,沖過去想要阻止他。但關心則亂,她剛過去就被幾只手臂抓起來,甩到了一邊,再想過去,卻已經晚了。

「你很擔心他?或者說,你喜歡他?」

李錦程掐住D903的脖子,把他拽了起來,看見那冰冷的眼神,心里不知為何打了個寒噤,掐在那里的手,莫名地竄起一股涼意,直到心頭。

不,他已經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存在,他怎麼可能還會懼怕一條連走都走不了的蛇?想起當時自己被D903無視,像蒼蠅臭蟲般被甩開,他心里的升騰而起的火完全將那點寒意燒光殆盡。

都是這樣。

一個個都是這樣。

他李錦程哪一點不強?哪一點比別人弱?甄湄憑什麼看不起他?這只怪物在現在落在自己手里,又憑什麼敢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憑什麼?!

李錦程手里漸漸用力,月復部的巨口大張開,就要將D903吃進去。

甄湄駭得用了自己最大的速度沖了過去,蛛絲纏在那只拽住D903的手臂,飛躍上去,抱住D903,將骨刺刺進那只胳膊里!

就在這時,黃綠色的粘稠液體從那張大張的巨口里噴射出來,原本安靜的D903忽地抱住甄湄,用蛇尾將她完全圈在了里面。

滋啦啦的響聲傳到甄湄耳朵里,她聞到一種血肉被燒焦的味道。而抱住她的雙臂箍得很緊,微微顫抖。

蛇尾無力地垂落,甄湄重見光明。

卻看見D903身上到處都是被強腐蝕性溶液燒得皮肉都糾結變黑的痕跡,而他,還在沖她微笑。

聖潔得,真他媽像個天使。

甄湄平生第一次想爆粗口,手里狠狠穿透李錦程那只胳膊,生生將它橫斷成兩半!抱著D903落到地上,也顧不得檢查他的身體,就轉身飛躍而起,用掉了最後一點能量。

心中的憤怒如同火山爆發,蛛絲也似帶了人的怒火,竟是連續穿透了幾只手臂!她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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