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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肆伍肆章 煎肉餅

田姜說這番話是有些臊的,可也大著膽說了。

她覺得自己失去的記憶里,定附著個飽經滄桑的魂魄,讓她褪去青春女孩兒肆無忌憚的驕矜任性,變得冷靜又理智。

她困在這方深宅里,居于膏梁錦繡之中,有個對她很好的夫君,連帶府里上下甚是崔氏都在敬讓她。

若是旁個女子,必願如此知足惜福的度日,可她不能。

午夜夢回突然驚醒的心悸,那滿腔的仇恨,甚連沈二爺都無法將她救贖。

她情話兒說的愈濃,媚眼愈如絲,心底的算計就愈多。

半晌沒等來沈二爺回應,忍不住仰頸,恰捕到他臉上淺淡的笑容,深邃的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他神情雖平靜,卻又有種將她洞穿般的了然,田姜抿抿嘴唇,不自在的笑了笑,輒身就要離去。

哪想沈二爺卻一把拉著她的手,背脊身不由己貼近他的懷抱,不待回首,已由他扳過秀致下頜,熾熱的氣息撩亂鬢前柔軟的碎發,嘴唇被含咬住。

隔著猩猩紅氈簾,能听見一路皂靴腳響越來越近,听到有人嗓音粗沉在問︰「沈二爺在里面?」

听得沈容低聲回稟︰「夫人也在。」

田姜開始用力推搡沈二爺,不敢發出聲音,只嘴里嚶嗚輕抗,哪想他卻趁唇齒開闔間探入,帶著攻城掠地的鷙猛氣勢。

田姜有些莫名其妙,沈二爺怎會在此時失控,明明曉得有客來,听得外頭那人「嗯」了,卻並未停步。

眼見簾子要被掀起,她一時情急,羞惱地狠咬沈二爺的下唇瓣,他悶哼一聲,趁著握緊手腕微松,她身子半側踫到簾面,重重蕩了一下。

外頭的人不曾預料簾子拱出個人形,倏得頓住,腳步聲止。

沈二爺俯身軋來,將田姜罩在自己的影子里,手箍住楊柳腰肢,她便再也不能動彈。

「你把夫君咬傷了,該怎麼辦?」沈二爺的薄唇抵著她的唇,依舊從容不迫的樣子。

田姜卻心急如焚,再顧不得許多,伸出舌尖細細描畫被她咬傷處,把血腥味舌忝了又舌忝。

沈二爺倏得松手放開她,抑住抵喉嚨口的喘息,他不過是想再听些好話兒,哪想她卻挺認真的。

其實她做任何事都很認真,哪怕是在床榻上不愧是他的好學生。

沈二爺眸瞳愈發幽黯,抬手將大氅瓖銀狐毛的帽子替她戴周正,再模模發燙小臉兒,終嗓音柔和道︰「你回去罷,有客要待,會很晚才回房,你先歇息著勿要等我。」

田姜匆匆頜首,手才握住簾邊。

「九兒!」沈二爺又低喚,他的聲音自背後傳來︰「無論你那番話是否出自真心,我都歡喜極了。」

田姜頓了頓,並未再回頭

沈容打起簾子,兩個身披大氅裹得很嚴實的男子,前後腳走進來,沈澤棠上前作揖見禮。

僕子送來滾滾茶水,即迅速退去,待房中再無閑雜人等,他二人解去大氅,燭火映照下顯了真容,竟是該遠在雲南的昊王朱頤,及來去無蹤的商客田玉。

朱頤打量著沈澤棠,目光落在他唇上,稍頃微笑說︰「你是個溫和儒雅的人,新娶的夫人性子倒剛烈。」

看沈澤棠慢條斯理地用帕子輕拭,他又打趣道︰「不過她確實姿容不俗,沈二理應不至于以貌取人這般膚淺。」

沈澤棠也笑了︰「這世間男子皆膚淺,我也逃不月兌。」不落痕跡掃過田玉,他面無表情的捧茶吃,並無搭話之意。

朱頤鼻息間蕩過香氣,他尋著望去,是桌案上擱著一盤熱餅,湊近前細看,頗有興致問︰「這是甚麼?」

「梅干菜煎肉餅。」沈澤棠簡短回話。

「夫人送來的?」朱頤覺得月復中有些餓了。

沈澤棠默了默笑道︰「夫人親手煎的肉餅,拿了這些來給我嘗鮮,無事當作消遣弄的,上不了抬面,入不得王爺的眼。」

朱頤見他左右就是不邀,索性厚著臉皮說︰「我也嘗嘗鮮。」即下手利落地拈起一個,送進嘴里。

沈澤棠想阻都來不及,正這當兒眼前人影一閃,待看清是田玉時,他已經把肉餅咬了一口,慢慢嚼著。

「前廳早已備好一桌酒席,不妨過去邊吃邊聊。」沈澤棠神情有些無奈,統過就這幾個。

一個權勢滔天的藩王、一個富賈天下的商客,甚麼珍饈美饌沒歷過,還來跟他搶煎肉餅吃。

「酒席就算罷,此行還需多謹慎為宜,誰知這沈府里可有皇帝或徐炳永的眼線。」田玉戴半面黃金面具,另半面背側而對,他繼續道︰「吃這煎肉餅即可,須得長話短說,方好趁早離開,還有旁事要辦。」

朱頤覺得這煎肉餅滋味甚好,他頜首允肯。

沈澤棠命沈容去廚房再拿些肉餅,也就半晌功夫,他即拎食盒子復送來。

沈澤棠吃口熱茶,看向朱頤︰「皇帝正抓緊一切時機‘削藩’,京城更是早布下天羅地網,只候著王爺來,我還道你不會冒此大險,不成想卻來得這般快。」

朱頤吃著肉餅,語氣很平淡︰「皇上以給皇太後賀壽之名,力邀我進京,我若不至必遭天下百姓詬病,且給他理由,可正大光明發兵削藩,這次就算刀架在脖頸上,我也必須走這一趟。」

沈澤棠沉吟片刻才開口︰「王爺此行未必就是盤輸棋,皇帝其心可居,皇太後未必不察,她定會感念你危境之中,依舊恪盡孝道,是以王爺身在宮中反會無事。」

朱頤點頭道︰「我亦是如此想,打算陪在母後身邊不離左右。」

沈澤棠笑了笑︰「皇帝自然不會遂你心願,他有的是調虎離山之計,讓你招架不得。」

朱頤听得蹙眉,欲待詳細問來,抬首卻見沈二給他使個眼色,立即心領神會,知是在提防田玉,遂也笑道︰「生死由命不由人,只要不愧己心,死又何懼!」

沈澤棠不置可否,朝田玉溫和道︰「這煎肉餅再未見你動,可是不合胃口?」

田玉微微冷笑︰「只有尊夫人煎得肉餅可吃,旁得都糟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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