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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伍柒章 情難解(五更之二)

房中木桶里,熱水氤氳,白煙繚繞,唯獨缺了解蠱的合歡花。

肖嬤嬤驚愕不定地看著舜鈺,怎出離的變了模樣。

瘦弱清秀的人兒,全無往日的鎮定,焦燥地解開頭巾,拔出銀簪,任烏油的長發披散。

那小臉嫣粉欲滴,眼波瀲灩水媚,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紅嘴兒瞬間潤得如涂了蜜。

衫也被扯的衣襟大開,不及擦去的茶水漬,從下巴尖兒沿雪白的頸子,蜿蜒至美人骨迷人的凹窩,便在那兒流戀不去。

還是個十六七的女孩兒啊,怎就展了一身風情媚骨,再過幾年可還了得。

肖嬤嬤急忙忙闔緊窗戶,又打起簾子命丫頭不得進來,這番魅惑模樣,可不能讓旁人看去,要惹大禍的。

舜鈺一聲不吭看著她忙碌,終沉吟道︰「縴月那丫頭或是路上貪玩絆住了,嬤嬤不妨去尋尋看。總比在這里干等強些。」

肖嬤嬤听得有理,又有些猶豫︰「我走了,若有人來該如何是好?」

「無妨。」舜鈺笑了笑︰「我從偏門而入,就是提防被誰瞧見,且梅遜又在外頭守著,應無大礙。」

肖嬤嬤想著是個理兒,遂放下心來,掀簾出屋去,喊過守院的丫頭婆子等,皆去前廳賓客處幫忙,還能得賞錢,這一干人正是巴不得哩,頓時做鳥獸散。

再對梅遜耳提命面一番,這才走了。

舜鈺听得外頭不再有動靜,深喘淺吟一聲,烈焰焚身的滋味委實不好受,更況渾身骨頭如經陳年老醋浸泡過數載,酸澀軟爛的似要融化成沫。

緊咬著牙,極快地褪去衣裳,用手滑一圈水,這才小心踩進去,徐徐蹲坐下,直到溫水沒過胸處,方長舒口氣。

她往昔每月十五,都不曾在青天白日就如此失態過,更蹊蹺的,她存在櫃里那一包合歡花瓣,竟不翼而飛。

經過初時的驚慌,舜鈺與肖嬤嬤尋得只差把整個屋子翻過來,沒有,就是沒有。

除了灑掃的丫頭及肖嬤嬤,平日她在國子監時,這里總是空關著,不曾有人來住。

她也決不會記錯,這點記性還是有的。

拿過菱花銅鏡照胸前,那朵妖花還有兩瓣閉闔,其余皆張牙舞爪的綻放,看著教人好生氣惱,用手指去摳它,是鑽心蝕骨的痛,再看,竟溢出血珠來。

舜鈺哪里還敢在踫它,又害怕又無奈,小臉埋進水里,無聲的啜泣起來。

忽覺得有絲不對勁兒,水里不時何時折射出男人的倒影,隨著波紋淺淺地曲折搖晃。

她不再哭了,稍頃,毅然抬起頭來,仰起頸子,桶前直身而立的,是那穿著大紅喜袍的新郎倌。

「是你呵!」舜鈺覷著眸子,嗤嗤地笑他︰「你不去和新娘子交拜成親入洞房,跑到我這里來做甚麼?」

邊笑邊把長發散在胸前,遮掩去那里柔白紅潤的誘人風光

秦硯昭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把自家那輛青篷馬車盡收眼底,瞧著坐車櫞邊的秦興梅遜,曉得是舜鈺歸家而來。

拐進偏僻巷陌而行,是有多怕與他逢個照面。

舜鈺愈是這般要與他撇清關系,他愈如附骨之疽般難以割舍。

他心里空蕩蕩的,不意間瞟過花轎,新娘子掀起簾縫在偷瞧他。

秦硯昭扯了扯唇角,還是笑了

縴月在廊前尋到秦仲的僕子秦松,說明來意,秦松不敢馬虎,進老爺書房里搗鼓會兒,再出,遞上一大包合歡花來。

縴月謝過,伸手欲接,秦松忽又縮回不給,挑眉笑問︰「此物又喚催情花,可不是好玩意,你講給我听,表少爺要它作何用處,我就給你。」

「你過來,我講給你听!」縴月小指一勾,抿著嘴笑。

秦松見她嬌媚可愛,也笑道︰「平日只讓秦興往你身前湊,現曉得我好了?」說著朝她進一大步。

縴月趁他不妨,一把將合歡花搶過來,朝後邊退邊道︰「你問我作甚,我是不知的,有膽問老爺去!」

說著撩裙跑了。

秦松緊兩步欲追,忽見不遠處有個老嬤嬤東張西望而來,遂止住,暗罵聲奸狡小蹄子。

肖嬤嬤忽見個丫頭擋住去路,只管叉著腰喘氣,唬了一跳,細看是縴月,沉下臉罵道︰「你往哪里瘋去?表少爺等得病都犯了,催著我來尋,你倒好,還有閑心在這里同哥兒賣俏。」

縴月叫屈道︰「確是一刻不曾停過,先去正門尋老爺,老爺同人說話呢,我哪里插得進嘴,耽擱半刻,得囑咐後再輒回尋秦松,他又纏著問原由不給,好容易才得的。嬤嬤想這園子忒大,我可是來回跑兩趟的。」

肖嬤嬤暗自算了算,看她額頰上淌汗珠兒,臉色緩和下來,邊走邊問她︰「你可是把柳梅招惹了?我剛過煙水橋,她拉著我告狀,委委屈屈的,春哥兒再旁打抱不平,你仔細些皮吧!」

縴月倒無驚慌之色,只笑道︰「我哪里敢招惹她,她要吃火柿,命我去尋竹竿來打,我若是幫她打柿子,這會嬤嬤定要扒我的皮不是?」

肖嬤嬤瞟她一眼,也笑了︰「你這張嘴尖巧,若你姐姐有你一半聰慧,當初也不會攆出府去,柳梅後來也懊悔得很,她亦不是有意的。」

見縴月倏得黑臉,遂嘆道︰「她現在好歹是四爺的屋里人,總要給她些臉面。」

「她算甚麼屋里人,又沒明路里辦過!」縴月冷冷一笑︰「當初也是說給五爺做丫頭去不過是個被奸的丫頭,說她是屋里人,已算是給她大長臉面。」

「要死了!你這張嘴總有日要惹出禍來。」肖嬤嬤驚怒的去擰她的嘴︰「再敢被我听到半句,定稟給夫人也攆了你出去。」

縴月邊躲邊討饒道︰「見嬤嬤親切,我多說兩句,旁人面前打死也不敢的。」

肖嬤嬤這才停下手來,過了好一會問︰「你姐姐如今過得可好?」

縴月斂了笑,半晌才淡淡說︰「能好哪里去!那男人一無長處,只曉得酗酒賭博,喝醉了賭輸了、就知撒氣打人。」

肖嬤嬤啞然,回想起那個漂亮又良善的丫頭,笑起總露出虎牙兒,忍不住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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