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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平地生波瀾

容翊笑了笑,打從劉妍手中接過字,一直四平八穩的神色有一絲松動,面露訝異之色。

不想穆典可竟寫得這樣好一手草書。

實龍鳳飛舞的一大篇狂草,筆力遒勁,飛揚而大氣,書著︰

「一年芳菲時,殊絕委東風。

姚黃魏紫色,一枝艷春光。

爭時不爭春,莫須作短長。

花發應故我,人間第一香。」

莫須做短長,自是暗嘲劉妍王宓兩人無事生非,好作口舌斗。

最後一句「花發應故我,人間第一香」,卻是大開大合之象,胸臆豪邁,破紙而出。

容翊拍案叫好道︰「好一句‘花發應故我,人間第一香’!這等筆力跟氣象,真不敢相信是女子所做。好詩!好字!四小姐真乃大才!」

連說了幾個好字。

容翊說好,那便是真的好了。

眾人一時驚訝無語,王宓更是當頭一盆冷水潑下,心中涼透。

她再傻也看出容翊對穆典可不一樣了。她甚至隱隱覺得,穆典可和容翊聯手起來,給自己下了一個套。

她哪里能想到,這個從大沙漠荒蠻之地走出來的女煞神,不僅通文墨,竟然還是個中高手?

早知道,就不要為了討好劉妍去刁難穆典可了,自己丟了人不說,還開罪了容翊。要是因此賠上陳光地的前程……她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霎時里春光融融,王宓只覺手腳一片冰冷。簡直懊悔得想打自己的耳光。

劉妍的臉色如霜沉,到此時已快掛不住了。黃嬤嬤在一旁扯了下劉妍的袖子,劉妍這才和緩了容色,笑著說道︰「四小姐可真是文武全才。難怪千佛那孩子,什麼樣的女子都入不了眼,偏偏對你這般上心。這些個小輩,還沒見相爺如此夸過誰呢。」

這話怎麼听都有一股酸味。

在場眾人都品出味來了。

容翊對穆典可青眼有加,而容翊欣賞的女子,劉妍顯然是十分不喜,甚至于憎惡的。

一個是手握重權的當朝左相,一面是身份尊貴的公主,哪一個都得罪不起。眾人心中暗喜叫苦,只好隨聲附和,說一些兩邊不得罪的話。

好一番功夫,終于將話題從穆典可身上引開去,從詩說到牡丹花,從牡丹花花說到海棠花。這朵那朵開得好啊啊,茶葉味道不尋常雲雲。

正在空氣里一團尷尬,濃得化都化不開的時候。方顯領兵沖了進來。

陣仗極大。

幾乎一瞬間,整片牡丹花環繞的空地便被嚴嚴包圍起來。

弓箭手里外三層,第一排下蹲,弓箭朝上;第二排跨步;第三排士兵身形高大,挽弓直立。箭頭所指,無一死角。

個個拉弓如滿月,蓄勢待發。

在場夫人小姐哪見過這等陣勢,嚇得縮成一團。只有趙曼珠與另外一個中年婦人看著稍微鎮定一點。

容翊蹙眉道︰「方顯,你這是做什麼?」

方顯快步進門,先是向容翊和劉妍行禮,隨後答道︰「回相爺,下官正在捉拿刺客。因怕打草驚蛇,未經通稟便擅自闖入,驚擾到相爺和公主,下官之過。」

劉妍疑惑道︰「刺客不是已經葬身西陵湖了嗎?」

方顯道︰「那是為了避免恐慌,對外編出來的說辭。事實上,刺客並未抓獲。不過現在,她已然跑不了了。」

方顯目光直直地盯著穆典可。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穆典可。

穆典可神色不慌,道︰「你說我是刺客,證據呢?」

方顯一抬手,身後一名士兵雙手奉上一只包裹。方顯接過那包裹,提在手里一抖,里面的物什展開,赫然是件白色帶血的中衣。

「這件衣服,可是四小姐的?」

大庭廣眾之下抖出女子的貼身衣物實屬不妥。但一想到穆典可之前的所作所為,方顯就一口惡氣堵在心頭下不去,哪還管得了這麼多︰「這可是從你房間里搜出來的,四小姐不會想抵賴吧?」

穆典可淡淡笑了︰「你跑去找我比劍,就是為了把我引開,好讓你手下的人進去搜這個東西?」

提到比劍,方顯的臉色就是一陣青白。雖說穆典可使詐,可論真刀真槍地打,他也不是穆典可的對手。弗論對方手里還沒有劍,只是拿了根葡萄藤而已。

「這麼說,你是認了?」

穆典可道︰「一件血衣,能說明什麼?」

方顯道︰「一件血衣固然說明不了什麼。但你身上的疑點太多了。刺客離開碧繚閣,逃往留仙居南邊的楓樹林時,你剛好在那里出現。而且,常千佛也正好在那里。」

穆典可挑眉道︰「這和常千佛有什麼關系?」

方顯道︰「當然有關系。常千佛是你的幫凶。」

穆典可冷笑道︰「大將軍這是听書听多了,改說故事了?」

方顯道︰「你用紫棘根干擾獵犬的嗅覺,躲過天獵衛的追捕。這個方法別人想不到,但是常千佛知道。你胸口和月復部各受一處重創,照理說不能如常行走。所以一開始我並沒有懷疑你。但如果有常千佛在場,就不一樣了。他完全有辦法讓你在短時間內恢復體力,行動如常人。」

穆典可冷笑了一聲︰「我听出來了,大將軍的意思是能者有罪?以後凡你踫到什麼查不出來的案子,都可以賴在常千佛頭上?」

方顯听出了穆典可話語里的維護之意,心中微詫,想不到像穆典可這類女人,還有待人真心的時候?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隨後說道︰「你再怎麼歪曲道理都沒用。你是不是刺客,一驗便知。」

穆典可道︰「我要是不讓驗呢?」

方顯道︰「那我只能按規矩辦事,請四小姐到天牢做客了。」

穆典可抬看了眼場地上里外三層的弓箭手,想要突圍出去不是那麼容易。

那就只有留下讓方顯驗傷一途。

男女有別,方顯自不會親自驗。那麼這件事,最終會落入劉妍的掌控。

劉妍對自己的敵意已不言自明。這敵意會不會落到實處,穆典可拿不準。

沉吟片刻,道︰「照將軍所說,那刺客受了重傷,那必是在行刺過程中與人交過手了。就沒有人看清刺客的長相嗎?」

唐寧給容翊下了美人香,那麼容翊當時只能看到柳青蕪。穆典可不指望他能為自己作證。

但是碧繚閣那麼多護衛,交戰激烈,總有人見到唐寧的臉吧?

章 道︰「那刺客奸詐,在水井中下毒,不少人中毒月復瀉嘔吐不止。我當時也中了毒,相爺身邊只有兩名暗衛保護。那兩名暗衛雖然重傷了刺客,卻被刺客暗器所傷,已經不治。等其他人趕開,刺客已經逃逸。」

至于刺客為什麼能夠順利逃走,當然是容翊在錯認的情況下助了她一臂之力。這一點,是無論如何不能說的。

「那相爺是在什麼時候遇刺的?」

「酉時初刻。」

穆典可希望落空。

也不怪方顯咬著她不放。實在是時間太湊巧了。

碧繚閣與留仙居離得不遠。她又剛好是在酉時初刻離開留仙居,去了南朝的楓樹林。不在場的證據,方顯信,那便是有。方顯不信,那便是沒有。

方顯自然不會信她。

方顯又道︰「四小姐是不敢驗嗎?」

穆典可淡淡笑道︰「是啊,不敢驗。萬一那驗傷的人跟將軍一樣拎不清,胡說八道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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