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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西風

紀綱進入大內沒一會兒便出來了,因為皇帝風痹發作了,這種惡性風濕病一旦發作,皇帝幾乎就不能視事,這都是皇帝之前逐胡出塞,動至經年,為陰寒所侵致此。

紀綱走到宮門口,他的黨徒莊敬、李春兩個卻急不可耐地走了過來,兩人神色古怪,被他瞧出來了,就道︰「你們吃了虎鞭了麼,一個賽過一個關公臉?」

「不是啊,都督,」李春興奮道︰「您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這宮里發生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嗎?」

紀綱挑了挑眉,道︰「難道你知道了?你如何知道的,你根本沒進宮。」

紀綱進宮的時候,莊敬和李春就候在宮門旁邊,然而這時候卻忽然有兩個宮人拿著腰牌進來了,年輕的小姑娘嘀嘀咕咕地,小聲說著話然而李春天生耳朵就好,隔著雖然有個五六米,但是居然叫他听得清清楚楚,而這兩個宮人嘀咕的事情,居然就是近日宮內發生的事情,然而她們也說得語焉不詳,似乎有些害怕的樣子,說什麼「呂婕妤禍亂宮闈,皇爺準備查殺她,馬公公又不利索」這樣的話,李春稍微一拼湊,倒是真明白了**分了。

「怕是這朝鮮來的呂婕妤犯了什麼忌諱,」莊敬道︰「惹了皇上生氣,叫馬雲查案,但這老東西和他手下的人哪里比得過咱們錦衣衛這辦案的手段,想來也挨了訓斥。」

皇帝最近有兩樣小案子,都沒有吩咐錦衣衛,而是叫了內官去辦,雖然都是很小的事情,比如宮城旁邊的小廟著了火,差一點燒進宮牆歷來,雖然最後查出來的確是內官焚香不小心縱的火,但是當初也並不知道是內官做下的,皇上卻沒有讓錦衣衛去查,而是叫了得用的宦官去,本身就是對錦衣衛或者是紀綱的不信任。

到底是因為李貞的案子,紀綱咬著牙想道,他暫時沒法洗清懷疑,所以他要探听這一次的大案,重新贏回皇帝的心他要證明自己比馬雲強許多,不,那幾個閹人根本不配和他相提並論,他們有哪一點能跟自己相比呢?沒听剛才的話,這老東西被皇上派去查案,卻不利索,這不就是他的大好時機嗎?若是論查案這一點,紀綱自信這天底下,還沒人利索地過他。

「哦對了,」李春又道︰「剛才那兩個宮人嘀咕,還說呂婕妤在朝鮮的親人怕是要遭殃了,這一回皇上氣得很,說什麼罪過肯定要追究家人。」

「等會兒,我想想,」紀綱能坐上錦衣衛一把手,本事也不是吹噓的,他不說過目不忘,但是卻也記憶超群︰「朝鮮的呂婕妤……她的父親是朝鮮的護軍呂貴真,我怎麼記得,這一次朝鮮使臣之中,也有一個姓呂的軍官,好像還和呂貴真是一個籍貫,同屬朝鮮咸鏡道咸興。」

「朝鮮小的很,」紀綱嘴角露出一個陰沉的笑容來︰「同一個地方出來的,怎麼都沾親帶故。」

且不管紀綱如何開始他的緝捕計劃,總之他是不知不覺地落入了張昭華的陷阱之中。而此時的張昭華在詢問太醫院的院判盛寅︰「你看過權妃的醫案了麼?死因究竟是什麼?」

盛寅道︰「看過了,從醫案上辨證和用藥來看,權妃應當是死于心悸。」

這種心髒上的毛病,按盛寅的說法,有潛伏期,「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但是權妃的潛伏期應該不長,以至于之前的太醫問脈的時候,都沒有發現,等到永樂八年她到了北平之後,太醫給出的醫案上,才終于出現了「胸悶氣憋,頭暈而脹,脈濡滑或結代」這樣的詞語。

「到了發病的時候,是很痛苦的,」盛寅道︰「病人會喘不上氣來,嘴唇和指甲都是紫黑色,這樣一看,倒和中了砒霜一個模樣。」

「怪不得皇上會懷疑,」張昭華恍然大悟︰「其他太醫怎麼說?」

跟隨給權妃治病的太醫全部否認了脈案上自己當初給的定論,全都說「疑似砒霜中毒」,他們之前就被皇上投入了大獄之中,因為皇帝覺得他們「醫治不力」,準備要殺了它們,但是這一次投毒案的爆出,讓他們找到了一線生機,如果證實權氏是被下了毒毒死的,那麼他們的罪責就可以免去了,他們可以活。

而太醫院的其他太醫,像盛寅這樣的,明知醫案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他們自從進了太醫院服侍皇家,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權氏根本不是被毒殺的,她就是心髒病發了,所以暴卒,所以這一切的案子,徹頭徹尾都不成立,不過就是一起宮婢爭風吃醋胡亂指證的案子,樸氏之所以跟金氏這麼說,不過因為她覺得解氣罷了但是皇帝不會相信,即算盛寅把事實說了,皇帝也不會相信。

因為根本查無實據,所以這個案子陷入了僵局之中,所以拷掠之風愈演愈烈,宮里被臨時調整出來羈押犯人的宮闕,已經佔用了十二間。進去的人,若是有一點疑問解釋不清的立刻就開始拷掠。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皇帝已經因為此案對馬雲斥責了好幾回了,但是馬雲知道,樸氏不肯承認投毒,她應該是真的不知道,因為拷掠她如何投毒的,她被打昏了就照貓畫虎地按照金氏之前說的說一遍,若是還清醒,就什麼都問不出來,而呂婕妤,也沒有認投毒的罪名,而這案子中,最要緊的所謂的「銀匠」,也根本沒有一個人能說得出具體位置來。

他還沒有對呂婕妤用刑,呂婕妤到底還是一個妃嬪。

然而這一天他恰好迎面遇到了紀綱,本以為紀綱是打個招呼就走,然而紀綱卻站在他面前,說了一句讓他倍感驚訝的話︰「公公手上的案子,不太順利吧?」

馬雲就道︰「大人此言何意?」

「公公何必非要搶這個燙手的栗子呢,」紀綱半是苦心半是威脅道︰「就像之前的諸王館投毒案一樣,交到錦衣衛手里,才算是得其所不是嗎?您對著案子費勁心力,卻也問不出什麼來,反而招了皇上生氣;錦衣衛專職辦案,這查案的事情,也是本座職責所在啊。」

紀綱這樣的話叫馬雲覺得,這位號稱善于揣摩聖意的紀大人似乎要急不可耐地攬過不屬于他的活兒,他的確聰明不錯,他發現了皇帝對他的疏離,然而用這種辦法想要重新贏回皇帝的信任,似乎並不高明。

馬雲覺得讓紀綱這樣摻和一下下,似乎並不壞,要不然皇上只盯著自己,給自己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總要有人,分擔一下皇上的注意。

「行,紀大人話說到這份上,咱家也听明白了,」馬雲打量了一下志得意滿的紀綱︰「看來紀大人也是早有準備了,是嗎?」

「當然,」紀綱道︰「說實話,這案子可有個關鍵的地方,公公並沒有發現。」

「好,好,」馬雲道︰「我這就去皇爺那里,紀大人,跟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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