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395章 相濡以沫(番外)

忽忽二十年,仿佛是彼此對望後的眨眼間。

盈袖這天對玉耕儒說︰「我老了吧,最近眼神不大好用,昨天竟然把一枝寒梅繡成了女敕黃色。」

玉耕儒放下手中的書,徐徐轉身,這麼簡單第一個動作,他卻很是吃力,見盈袖拿著雞毛撢子到處的掃灰塵,窗戶開著,陽光照進來,能看見那些灰塵乘著陽光從窗戶飄了出去,而檐下那一枝杏花開得正盛。

玉耕儒笑道︰「四十幾歲的人還不老,你想成精麼。」

盈袖也跟著笑,且手指玉耕儒︰「老東西。」

最親近之人,類如打情罵俏的俚語,她說罷,愣住了,當意識到些什麼,忙對著玉耕儒深深施禮︰「老爺莫怪,我同那些婆子們玩鬧慣了。」

起身時,玉耕儒發現她垂著是雙手簌簌發抖,玉耕儒起身,過去,拉起她,問︰「你冷麼?」

盈袖給他一抓,手抖的更厲害了,還使勁抽回,低頭道︰「回老爺,奴婢不冷。」

玉耕儒一笑,語氣綿軟︰「一輩子你都沒這樣跟我說話,今個是怎麼了?」

盈袖顯然有些無措,扯著雞毛撢子,不一會子,地上已經掉了很多輕羽,沒來由的想哭,又極力憋著,聲音就有點古怪︰「沒,沒怎麼。」

玉耕儒重又捉住她的手︰「我喜歡听你罵我老東西,我本來就是更老了。」

盈袖終于泣不成聲︰「奴婢不敢。」

玉耕儒嘆口氣︰「我知道你怪我,你等了我一輩子,守了我一輩子,我卻連個名分都沒給你,你怪我也是應該的。」

盈袖一驚,抬頭看去︰「我沒有怪老爺。」

玉耕儒拉著她同去窗前站定,指著外頭那嬌女敕的杏花道︰「你就像這花,你是心甘情願守著春天的,可是春天卻懊惱自己蹉跎了你的一生,杏子結果,還有盼頭,而你,盼個什麼呢?」

剛好此時,小琥如風一般旋了過來,淡色的衣裳給陽光一照,便起了霧蒙蒙一團白汽,如此年紀如此春,當得起一道最明亮的風景,他才中了狀元,且是文武雙科狀元,暫居在外祖父家里,等謝過師拜過皇上,就要回關外去見父母了,他走的急,身後的長隨小廝喊著︰「世子等等小的!」

小琥哈哈一笑,忽然發現立在窗戶口的玉耕儒和盈袖,騰騰跑過來做禮道︰「祖父,嬤嬤。」

玉耕儒應了聲,問︰「你這是去哪里?」

小琥道︰「去中堂家里謝師。」

玉耕儒揮揮手︰「那就去吧,別耽擱了。」

小琥再次做禮,然後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盈袖頗有感觸道︰「我盼的,就是小姐和姑爺的孩子們都長大成人,我待小姐為主子,小姐待我如女兒,這番感情外人是不懂的。」

玉耕儒回望她,滿眼的暖笑︰「我懂。」

言罷拉著盈袖轉回桌前坐了,吃了口茶,然後低眉沉思,良久抬頭,嚴肅道︰「我們成親。」

盈袖手中的雞毛撢子啪嗒掉在地上,眼中除了茫然便是驚愕。

玉耕儒道︰「如你不嫌我老,我們成親。」

盈袖終于明白自己听見的是什麼話,沒有年輕女孩的那種羞澀,卻是無盡的悲戚,窮此一生,終于等來這句話,可是,她含淚道︰「老天拔地的,成親,你不怕讓人笑話。」

玉耕儒哼了聲,滿是不屑︰「我同你成親又不是做給旁人看的,管他笑話不笑話。」

盈袖搖頭︰「不成,你看小琥都那麼大了。」

玉耕儒道︰「昨兒對門的張老爺才娶過親呢。」

盈袖拾起雞毛撢子,心不在焉的胡亂掃,邊掃邊說︰「張老爺娶的繼室剛滿十八,可是我都一把年紀了,這怎麼能一樣呢。」

玉耕儒深情款款道︰「然而我,當你還是十八歲的青春年華。」

盈袖回頭看他噗嗤笑了︰「甭哄我,瞧我這頭發都白了多少,弄得我都不敢照鏡子。」

玉耕儒輕聲一嘆︰「你還是在怪我。」

盈袖忙奔過來︰「老爺,我真的不是在怪您。」

玉耕儒端起茶杯吃茶,沉默半晌,方悠悠道︰「我給你講一講疏桐的事吧。」

疏桐,即玉夫人,玉醐的母親。

彼時玉耕儒正是青蔥少年郎,苦學醫術,想懸壺濟世,一次偶然的出診,認識了喬家女兒,乍然得見,驚為天人,從此便放不下,可那個時候他沒有 赫的家世,而疏桐的父親喬公卻是遠近聞名的大儒,他登門求娶,喬公斷然拒絕。

他不死心,三次登門。

喬公三次拒絕。

他生來並不勇武,骨子里自帶那種讀書人的清高和倔強,他就四次五次六次……在他第九十九次登門求娶的時候,喬公終于松了口,但有個條件,要他一輩子不能納妾。

他答應的非常干脆。

于是,十里紅妝鋪路,喬公重金嫁女。

玉耕儒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

可是婚後他發現,疏桐蕙質蘭心,端的世上少有的好女子,就是這個絕佳好女子,卻經常的三更半夜扶窗長嘆。

妻子郁郁,他當然得相問,疏桐卻推說這個那個,就是不肯道明真相。

直到女兒玉醐降生後,疏桐因為生產做了毛病再不懷孕,就勸玉耕儒納房妾侍,好為他延續香火。

那一天晚上,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玉醐已經給乳母抱去睡覺,夫妻兩個在天井中散步,疏桐便開口勸玉耕儒納妾。

玉耕儒毫不猶豫的回絕︰「我說過一輩子不納妾,豈能食言。」

疏桐卻道︰「而今我父親業已過世,那話當不得真了。」

玉耕儒一臉嚴肅︰「故人更不敢相欺。」

接著,他指向天空︰「我將此心比明月,之所以不納妾,並非是因為答應了老岳丈的緣故,而是,我這輩子,下輩子,除了你,心里再容不下任何女人。」

當時,他清楚的記得,疏桐靜靜看著他,最後潸然淚下︰「我只以為你是哄我父親的話呢。」

當時,他也終于明白妻子為何經常偷著長嘆,原來是怕自己言不由衷。

自那以後,夫妻感情更加融洽。

講到這里,玉耕儒慚愧看著盈袖︰「後來我發現,男女之間,還有一種感情叫相濡以沫。」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