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醐第一個念頭是鬼!
玉醐第二個念頭是扮鬼之人!
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抓起枕畔的短刀撲了過去,隔著窗戶一刀刺出,即听見外頭有人慘叫。
如此耳熟?
像是田叔?
玉醐抽回短刀跳下炕,初七也給驚醒了,愣愣的問︰「怎麼了?」
玉醐三兩下穿上外頭的衣裳,握著短刀往外走,一壁道︰「那個鬼出現了。」
初七嚇得啊的一聲驚呼︰「小姐你還敢出去!」
玉醐已經推開房門,初七只能一咬牙,舍命陪君子,追上了她。
來到外面,月色如水,萬物清晰可見,只是不見方才慘叫的人,玉醐便直接去了前面的門房,剛好把痛得死去活來的田叔堵在房內。
田叔左手捂著右邊胳膊的傷口處,血從他的指縫溢出,而他披散著花白的頭發,臉上還涂抹的一塊白一塊黑一塊紅一塊綠,若不是因為彼此熟悉,玉醐都認不出是他。
玉醐皺眉看著他︰「告訴我,為何要這樣做?」
初七暴跳如雷,沖過去想打,給玉醐攔住,初七仍舊跳高的罵著︰「老匹夫,你敢裝神弄鬼嚇唬我。」
田叔腦袋低垂,看樣子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鑽進去。
玉醐復道︰「我待你如長輩,你為何這樣做?是不是有人逼你?是那些個潑皮無賴?還是另有其人?而你扮鬼嚇唬我的目的又何在?」
田叔也不知是痛,還是自知對不住玉醐,只是哭,哭得泣不成聲,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玉醐見他胳膊出血過多,便讓初七回房找些繃帶和治療傷口的藥來,初七噘著嘴︰「他是惡人,救他作何。」
玉醐沉下臉︰「他若是惡人,直接在咱們的飯菜中投毒,何必扮鬼嚇唬你我。」
初七不依不饒︰「我猜到了,這老狗一定是以為小姐你從京城不回來了,他即?霸佔這麼大的宅子,沒想到小姐你竟然回來了,他才扮鬼,想嚇走小姐你。」
玉醐噗嗤笑了︰「別個事,不見你這麼聰明,快去吧,等下他真的死了,真相你也就甭打算知道了。」
初七道︰「也對,先救活他,再嚴刑拷打。」
于是,繃帶和藥都找來了,玉醐動手給田叔包扎好傷口,之後,再問他︰「到底為何扮鬼嚇人?」
田叔悶頭不語,玉醐問的緊了,他就道︰「初七說的對,是我想獨佔這個宅子,可是沒想到小姐你會回來,所以我扮鬼是想將你嚇走。」
若是這個理由,他方才為何不說,而是經過初七提醒似的才說出。
玉醐和顏悅色道︰「你在撒謊。」
田叔挺起了腰身︰「沒有,就是這麼回事。」
他說的斬釘截鐵,玉醐嘆口氣︰「既然如此,我不能再留你。」
田叔緩緩站起,也還沒到老態龍鐘,卻步履蹣跚,走到玉醐跟前,慢慢跪了下去……玉醐急忙托住他︰「你做出這樣的事,我雖然不能原諒你,但仍舊敬你是個老人家,不能受你這樣的禮。」
田叔哭得渾身顫抖,不讓跪,他就朝玉醐大躬身深施一禮,然後走了出去。
初七指著他的背影喊著︰「小姐,你就這樣放了他,該報官的,將他打入大牢。」
玉醐沒有言語,盯著田叔的背影,直到他出了大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這一晚,玉醐徹夜無眠,將自己回來後的事,爬梳剔抉的理了理,這方面,有人暗中幫她,那方面,有人暗中害她,幫自己的人真的是皇上嗎?害自己的人未必是田叔。
這樣一想,她一個激靈,人便坐了起來,看著微微放亮的窗戶處,暗想假如田叔是被人逼迫害自己,那麼攆走了田叔,對方會不會殺人滅口?
將手使勁推了下旁邊的初七,自己先下了炕,迅速穿戴齊整。
初七睡眼朦朧的問︰「小姐,你想去茅廁嗎?」
玉醐搖頭︰「不,我要去找田叔。」
初七一下子清醒了,怔愣的看著她︰「小姐也覺著不該放走那個老家伙?」
一句半句說不明白,玉醐只催促著︰「趕緊起來,否則就不帶你。」
初七一骨碌爬起,穿衣裳穿鞋,還用銅盆里的冷水抹了把了臉,精神了些,隨著玉醐出了房門又出了府門。
凌晨時分,只有那些賣早點的趕早市的小買賣人,挑的挑擔的擔,榆木扁擔壓彎,人也壓得佝僂著身子,時不時傳來吆喝聲
「熱乎的包子!」
「燒麥!」
「蔥油餅嘍!」
「煎餅卷大蔥!」
「噶瘩湯!」
初七試探道︰「要不吃了再去找人。」
玉醐目光中都是焦急︰「不行。」
初七就不敢再嗦。
兩個人沿街找了半天,沒有田叔的蹤影,初七勸道︰「即使他是給人逼迫的,此時差不多居功請賞呢,小姐找他作何呢。」
眼瞅著天光大亮,小小的蒙江鎮騷動起來,空氣中都是藥材的味道,玉醐只能作罷,同初七往一個小飯鋪吃了早點,然後回了家。
她前腳離開小飯鋪,後腳有人跟了出來,站在飯鋪門口盯著她的背影。
「呦,這不是李爺,李爺你這樣的人也來這種小鋪子吃飯?」
看玉醐的人見有熟人同自己招呼,哈哈一笑︰「這鋪子的飯菜不咋地,老板娘味道足。」
那熟人也笑,男人間,慣常這樣調笑,真真假假。
里頭的老板娘听見他們的談話,甩開大腳片子啪嗒啪嗒的走了出來,將手中的抹布往衣襟處一掖,抬手將鬢邊的落發塞到耳朵後頭,指著門口那兩個男人呸了口︰「李爺,好歹你也是咱這蒙江的大戶,別同張老虎這樣的人一樣心術不正。」
那李爺眉開眼笑道︰「你家掌櫃的瘦成皮包骨頭,炕頭上不行的,不如你跟了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開買賣的,見多了這樣的事,老板娘也不害臊,卻不甘示弱的使勁啐了口︰「跟你,做你的十九姨太嗎?養那麼多小老婆,你也不怕累死。」
旁邊的張老虎指著那李爺道︰「老板娘你是有眼不識金瓖玉,李爺可是練家子,曾經在吉林將軍身邊做侍衛長呢,李爺這身子骨,十頭牛的力氣都不如他。」
那李爺仰天大笑︰「過獎,過獎!」
是了,這位李爺,便是當年在巴毅身邊做戈什哈,還做到侍衛長的李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