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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江邊,達爾罕王別苑,從門口開始一路白幔,更將昨日懸掛的紅色紗燈換成白色,上面黑色的王府二字如同鬼魅的眼楮,走在其中的玉醐只感後脖頸冒陰風。

門上的老僕在前頭帶路,直到前面的大廳,老僕都是大躬身,這是蒙人的規矩,身為奴僕,已經練就了這樣的本事,玉醐都替那老僕腰疼。

于廳堂的門口老僕停下,稟報一聲︰「王爺,客人到了。」

里面飄出一聲輕忽的「嗯」。

老僕掉頭離開,玉醐拔腿而入。

里頭的白音面壁而立,他身上亦是素色服飾,簡單到不見一樣點綴,只是那件白鹿皮的坎肩彰顯著他尊貴的身份,听見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只淡漠道︰「你來作何?」

玉醐如實道︰「我來查格格一案。」

白音一個旋身,那目光似笑非笑︰「你會查案?巴毅身邊沒人了麼。」

玉醐不理會他的輕慢,道︰「將軍身邊人才濟濟,都忙,偏巧我閑著。」

白音踱了幾步至她面前,跛足,看上去兩條腿長短不一,他身上並沒有蒙古人特有的腥羶,卻似有若無的浮著些清新的芳草香,同那些粗獷豪放的蒙古漢子比,他未免有些陰郁,大概是身殘所致,玉醐如是想,听他說︰「我只知道你秉承家學精通醫道,你倒是給本王說說,你何時學會查案的?」

玉醐曉得前來王府驗尸必定會受阻,對上他的目光,道︰「我會查案,源于小時候家里丟了一頭豬。」

白音什麼都沒說,只一副驚愕的表情。

玉醐平靜的講了起來

小時候,家里丟了一頭才買來的豬,廚子準備殺呢,廚嫂突然喊︰「當家的,豬呢?」

于是大家紛紛去找,可是沒找到,廚子嚇得嚎啕大哭,花那麼多銀子買來的豬還沒宰殺就丟了,只怕老爺會讓他來賠償。

廚嫂就給他建議︰「小姐挺機靈的,不如讓她幫著找。」

廚子茅塞頓開,對正在吃糖人看熱鬧的玉醐道︰「依小姐看,那頭豬在哪兒?」

玉醐信手一指︰「那頭豬正在听我說話呢。」

講到這里,白音冷笑︰「本王听說你父親飽讀聖賢之書,而你母親端慧淑德,如何會讓一個小姑娘去廚房看殺豬的熱鬧。」

這家伙可算是手眼通天了,對自己的家事了如指掌,玉醐不得不紅著臉解釋︰「小時候我很頑皮。」

白音不易察覺的笑了,笑到半路臉色一僵,突然回頭怒視玉醐,是想起了方才那句「那頭豬正听我說話呢」。

見他臉色陰沉,玉醐愣愣的不知所以,所幸終于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必然是當初自己罵那個廚子的話讓他誤會了,當年幼小的玉醐跑到廚房偷了塊肉喂街上的流浪狗,給廚子發現告到玉夫人跟前,玉醐一直記恨著,所以才隨機應變的編排了那麼句話報復,不成想……忙對白音解釋︰「王爺,這太巧合了。」

白音嘴角抽動,想笑又覺著可氣,扭頭出了大廳的門,丟給她一句不軟不硬的話︰「有本事先查一查漱玉身邊的管事嬤嬤是怎麼死的,別在唇舌上逞威風。」

原來,昨晚白音將漱玉格格的尸首接回王府之後,王府內發生另外一樁命案,漱玉格格身邊負責管事的老嬤嬤上吊自殺了。

橫生枝節,為了證明她可以查案,玉醐隨著白音先來到停放那老嬤嬤尸首的房間,是王府後頭的一間雜物房,此時騰挪出來做了停尸房。

他們來到,負責看守在門口的王府侍衛忙迎上,白音簡單詢問了下那老嬤嬤出事的時間地點和當時的狀況,然後看向玉醐︰「听明白了嗎?」

雖然那侍衛口齒不清,玉醐還是點了下頭︰「自殺。」

這麼快就下了定論,且說的何其輕松,仿佛她已經洞悉了一切,白音難以置信︰「何以見得?」

玉醐指著方才介紹的侍衛道︰「他所言,老嬤嬤是給人吊在房梁上勒死的,但那老嬤嬤眼合、唇開、手緊握、齒微露,並無掙扎之跡象,若是給人絞殺,死者定會拼命掙扎……」

她一行說一行比劃︰「給人殺,拼命下該是目瞪、手散開、脖子上會有抓痕。」

雖然她說的有道理,白音還是道︰「等下听听曲大人怎麼說。」

曲大人,名曲古,漢人,王府的家臣,是白音身邊的智囊,此次隨白音來吉林烏拉送親。

只等叫來了曲古,白音帶他並玉醐進入停尸房,老嬤嬤的尸首停放在一塊門板上,白音手一指︰「曲古你說曹布德是他殺,可是這位玉姑娘卻說曹布德是自殺,現在你們兩個分別說一說。」

曲古斜睇了眼玉醐,見她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曲古笑了︰「這太簡單,曹布德性子溫和,雖是奴僕身份,但在王府備受尊敬,她沒理由自殺,這位姑娘說曹布德是自殺,請說出憑據。」

玉醐明白,口說無憑,單單以自己的分析是不能說服他們的,想了想,道︰「把案件的過程重演一遍,你們必然信了。」

曲古問︰「如何重演?」

玉醐道︰「先讓人扮他殺,再讓人扮自縊,看看兩者的區分,再比對這個老嬤嬤死後的狀態,死因就明朗了。」

曲古看去白音征求他的意見。

這法子新鮮,白音點頭︰「可以一試。」

然後由他選定了一個侍衛,把方才玉醐的話轉述一遍,由玉醐指揮,找了條繩子套在那侍衛的脖子上,另外一頭繞過房梁讓人用力一拉,明明曉得是演戲,但繩子一旦拉緊,那侍衛喉嚨處痛,呼吸困難,本能的用手去撕扯那繩子,且嚇得睜大眼楮,雙腳亂蹬。

眼看他臉憋得紅紫,玉醐才喊停下。

沒等這侍衛緩過神來,玉醐道︰「來,再試試自縊是什麼滋味。」

那侍衛摩挲著脖子處勒痛的地方,轉瞬之間,仿佛從地獄走了一遭,有心不肯,見白音一副看熱鬧的姿態,侍衛無奈,只好站到了擺放好的椅子上,自己把腦袋鑽入系好套子的繩索里,他驚魂未定的看著玉醐。

玉醐嗯了聲︰「可以了。」

那侍衛站著沒動。

玉醐以為他听不懂漢話,重復︰「我說可以了。」

那侍衛仍舊僵硬如一根木頭。

最後白音道︰「你只是在扮自縊,假如你不肯,本王就賜你自縊。」

那侍衛唬的忙踹翻了腳下的木凳,人就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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