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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碗燙手,玉醐只托著碗底,給巴毅識破心機,她暗幽幽的眸子如天上的星子,保持著以往的鎮定,淡淡道︰「沒什麼,是一種調和的香料,這樣皇上吃起藥來方不至于口苦。」

巴毅哪里肯信,四下看看,除了幾個巡邏過去的兵丁,再無其他什麼人,他還是壓低聲音道︰「不對,你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你若再次冒險,必然會害了你父親。」

他總是能夠一眼望到自己已經冰封的心底,這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玉醐曉得騙不了他,只好說了實情︰「這不是毒藥,我只是想讓皇上的病情加重,那時他自然會想起我爹來,等我爹出手救了他,他才肯赦免我爹。」

巴毅壓抑的低聲呵責道︰「糊涂!」

隨後奪過藥碗,手一傾斜,藥湯倒在地上,滾熱的藥湯遇到冰雪,頓時冒起了熱氣,他腳下的方寸融化成水,濺在那掐金絲的牛皮靴上,他拉著玉醐往營帳的暗影中躲了,再道︰「皇上是何等人物,豈是你能騙得了的,而周孔孟、于化雨、黃鼎臣和蓋鐵鍋這幾個人也非等閑之輩,你這樣做無異于抱薪救火,救你父親我自有法子,你只需好好的為皇上看病,看好皇上的病,你這里不是一樣居功麼,回頭尋個合適的機會,我再對皇上說明你的真實身份。」

玉醐低頭默不作聲,忽而抬頭看著巴毅問︰「將軍母親是否健在?」

巴毅不知她是何用意,點頭︰「她老人家還算硬朗。」

玉醐突然哽咽了︰「可是我娘卻沒了,我爹給官兵抓走沒多久,我娘就沒了。」

巴毅擰緊了眉頭,彼此對視,他看見玉醐的眼楮溢滿了淚水,他把持不住,一把將玉醐攬入懷里,待覺著這行為有些不妥,忙松開玉醐,風馬牛不相及道︰「你冷麼?回去歇著罷。」

玉醐止住哭,抹干了眼淚︰「我得趕緊重熬一碗藥,等下那個李公公會催的。」

她扭頭走了,巴毅就目送著她的背影,悠然一嘆,去了康熙的營帳。

今日之事太過興奮,康熙還沒有就寢,正歪在炕上看書,見巴毅進來,待巴毅想施禮,他就抬抬手︰「行了這又不是在朝堂,快別鬧那些虛文了,你過來坐,朕有些話剛好想找你說一說。」

巴毅就走了過去,于炕前的椅子上坐下,先問了康熙的身體,才又道︰「皇上找臣,是為了葛爾丹吧?」

康熙用手指點著他︰「知朕者,唯你瓜爾佳將軍也,是這樣,葛爾丹舉兵十二萬往南邊挺進,滅了兩三個部落,大有稱霸之勢,可是他沒有明目張膽的跟朕敵對,以你看,朕該當如何呢?」

巴毅對此事早做過深思熟慮,道︰「葛爾丹同羅剎國交好,不過是用了計遠攻近交,臣覺著,皇上也可以如此,于此便做到有備無患。」

康熙認真的听著,點頭︰「此話如何講呢?」

巴毅道︰「玉醐往林家莊時,救下了一個小乞丐,當時追趕小乞丐的就是喀爾喀部的人,听說喀爾喀部給葛爾丹突襲,這些個喀爾喀部的人是沖出來準備上京向皇上求援的,葛爾丹野心勃勃,深受其害者眾多,漠南漠北漠西的蒙古各部,喀爾喀部外,還有土爾扈特部等等,葛爾丹對這些部落亦是虎視眈眈,倘或這些部落連在一處,使得葛爾丹如坐空城,周圍沒有可親近之人,他還會如此囂張麼。」

康熙頻頻點頭,听他提及玉醐,突然改了話題道︰「那個玉醐,她倒是有些手段,只做了個馬官,未免屈才了。」

巴毅正想就葛爾丹往縱深里談論下眼前朝廷的形勢呢,有點猝不及防,道︰「她初來乍到沒多少日子,委以重任,臣怕她不能勝任,畢竟她還是個小姑娘,等她再歷練些日子,臣準備升她做醫官。」

康熙表情淡淡︰「像她這樣的女子,世上能有幾何,別暴殄天物,將軍酌情吧。」

巴毅迅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扎,臣明日即升她做醫官。」

康熙忽然又把話題拐到葛爾丹身上,還談了南面三藩余孽,兩個人一說,就不知道多少時間了,這時李連運進來稟報︰「皇上,藥熬好了。」

康熙頷首。

李連運就轉身讓等在門口的玉醐進來了。

康熙仍舊坐在炕上,仍舊同巴毅說著話︰「你這軍營可厲害了,這火炕燒的滾燙,躺下來非常舒服。」

巴毅就道︰「關外之地悉皆如此,否則不能取暖。」

玉醐腳步如凌波,輕得听不見聲息,連快曳地的長袍都只是微微而動,這是一個大家閨秀該會的禮儀,她走近了康熙,把手中的藥碗轉交給李連運。

李連運已經從身上模出一個布包,打開布包取出一根銀針,康熙見了制止道︰「行了收起你的寶貝吧。」

李連運有些為難︰「皇上,這是太皇太後交代奴才的。」

玉醐明白他的用意,怕藥中有毒而已,就從他手里奪回藥碗,不假思索的吃了一口,然後道︰「這下可以放心了。」

李連運目瞪口呆,手指她︰「你!這藥你怎麼能吃呢,你吃了皇上吃什麼。」

皇上的東西向來沒人剛踫,踫了,就是大逆不道。

玉醐哪里懂宮中那些繁文縟節,抿嘴看著康熙︰「奴才不知,不然奴才重新熬一碗藥來。」

她轉身想走,康熙喊住她︰「不必,朕就想吃這碗。」

玉醐轉身看他,有些手足無措。

康熙招手示意她過來,待她重新靠近,康熙下了炕直接從她手中接過藥碗,咕嘟嘟喝酒似的,喝了一個暢快,喝光還意猶未盡的吧嗒下嘴︰「這藥熬的火候好,朕明日就可以痊愈了。」

玉醐恍惚著,假如這藥里下了毒,此時已經給母親報仇雪恨,她的眼底又升騰起冰冷的霧氣,連語氣都是涼冰冰的︰「明日皇上能否痊愈,要看這枚人參是否夠得上幾百年了。」

康熙懵懂︰「這藥里的人參有幾百年那麼久?」

玉醐垂頭︰「是,奴才懂藥材,亦懂人參,周大人說他買的這支人參少說也有三百年,但奴才發現這參的蘆頭稍微有些不妥,若是明日皇上能痊愈,即說明這支人參不是偽貨。」

康熙由衷的贊嘆︰「你小小年紀懂的還真不少,朕來問你,你姓什麼,祖上哪里?家里是做什麼營生的?」

他迫切想知道這些,玉醐遲疑下,顧不得巴毅之前的提醒,一字一句,泣淚滴血的道︰「奴才姓玉,家嚴名諱,上耕下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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