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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毅徐徐回望︰「你只是個小姑娘,竟然有這麼大的膽量。」

玉醐無法說清自己不怕的原因,只能騙他︰「因為我知道將軍一定會保護我安然無恙的。」

一句謊言而已。

巴毅牢牢的看著她,良久才轉身,繼續散步。

二人一前一後一高一矮,頭上是黑沉沉的天,腳下是吱嘎嘎的雪,至走到客棧院子的盡頭,巴毅道︰「回去吧。」

玉醐就等這句話呢,立馬掉頭就跑,跑幾步發覺不對,重新回到巴毅身邊︰「將軍先請。」

巴毅笑了︰「對于你,還真不能用軍人的諸多規矩來要求。」

玉醐也笑,帶著幾分討好的意思︰「我只是個小小的馬官,不過將軍,你那匹大宛馬為何叫老張呢?」

巴毅徐徐而行︰「等這個案子破了,我就告訴你真相。」

玉醐凍得時而把手抄在袖子里,時而拿出來捂著耳朵,她道︰「那我就等明天了。」

巴毅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這案子今晚就能破了呢?」

玉醐胸有成竹︰「將軍不是用了計請君入甕嘛。」

巴毅嚴肅的看著她︰「你知道什麼?」

玉醐頓了頓︰「是猜到什麼。」

巴毅的目光變得復雜了,沒有再問下去,轉身進了客棧,叮囑玉醐︰「回房去,自己小心。」

蒙江客棧乃蒙江鎮最大的客棧,兩層樓,樓下吃飯樓上住宿,巴毅來到之後,將樓上一層包下,所以這家客棧現在只有他們一行人。

玉醐的住處位于最末端,之間還隔著好幾個空房,她喜歡巴毅這樣的安排,不然同那些戈什哈雞犬相聞的,她還真覺著別扭。

二更天了,小鎮已經陷入無邊黑暗,客棧內于樓梯上和走廊上懸著幾盞燈照明,此時連那燈光都是寂靜的。

今晚自己有差事,玉醐哪里能睡得著呢,巴毅允許她掌燈,但不允許她到處溜達,所以她就縮在被窩里盯著房門,說是不怕,是不怕死而已,但還是對傳說中的人冑本能的產生些許的畏懼,大概,是畏懼其丑陋不堪吧。

听說人冑呼出的氣息都能傷人,那是因為其呼出的氣息為尸氣幻化而成,所以人冑殺人基本不用動手,而孫祿山說這個案子里的人冑是以利爪掐死人,玉醐就覺著這個人冑徒有其名,差不多就是凶手戴個面具罷了。

但無論是人冑還是人假扮人冑,殺人者都是極其凶殘,她知道巴毅是張網待捕,但還是有點擔心,一旦巴毅出手慢了,自己該如何自保。

風雪拍窗,哀哀而嚎,加劇了她心里的擔憂,心里默誦阿彌陀佛,希望這次能逢凶化吉,然後盡快去找父親。

甫一想起父親,她就陡然而生出勇氣來,緊繃的神經慢慢松弛,感覺到有些口渴,索性從炕上起來,去八仙桌邊坐下,提起花開富貴的老瓷壺倒了杯茶喝了,茶已冷,入月復便打了個寒噤。

想回到炕上,突然發現炕角落那身大紅衣裳,雖然很丑,畢竟是女兒裝,她走過去拿起來在自己身上比量下,隨後丟在一隅,垂頭打量自己寬大的戎裝,雙手抓著兩邊往後勒緊,身子立即就凹凸有致了,還左右的扭來扭去,幻想著曾經的婀娜多姿,那個時候她還是太醫院院使家的小姐,過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怡然日子,天降橫禍,父親落難,那時開始她再也沒穿過女兒裝,圖的是出行方便,一路追趕父親來到蒙江鎮,當了吉林將軍的小馬官,覺著自己從此應該與女兒裝絕緣了。

心下淒然,雖然還是不困,想起巴毅的話,他的話即是軍令,玉醐趕緊回到炕上鑽入被窩,然後盯著八仙桌上的油燈出神,自己如此丑陋,至少穿的丑陋,那的人冑會中計嗎?

忽然傳來幾聲人的叫聲,听著像是鴟,民間傳說,鴟一叫,閻王不到小鬼到,此物不詳,玉醐略有些緊張,死死盯著房門,等著凶手隨時破門而入,而她,被子里的手攥著一把從客棧廚房偷來的菜刀。

只是等了許久凶手還是沒出現,困意襲來,她又不敢睡,努力撐著,最後撐不住慢慢閉上眼楮……

混沌中听見極輕微的聲響,她猛地睜開眼楮,房門關的好好的,她松口氣,翻個身想睡,人,登時就僵硬成一根冰溜子。

窗前站著一物,頭是鴟的頭,身子是人的身子,傳說中神秘的人冑終于出現了,那人冑穿著大紅的長袍,腰間系著一根手掌寬的牛皮帶,個子不甚高大,卻傲然的望著玉醐,其脖子上密集的褐色羽毛柔軟又蓬松,尖利帶鉤的嘴巴還沾染著一絲絲血跡,緩緩走向她,一雙眼楮在暗昧的光線里射出幽冷的寒意。

玉醐攥著菜刀的手已經是汗淋淋的,待人冑靠近些,她準備一躍而起揮刀砍去,想著那人冑也是肉身,砍掉其頭,也就不能活了,可是等人冑走到她炕前了,她突然一躍而起揮刀去砍……出汗手滑溜,手出來了刀沒出來,無奈她臨時改成拳擊,可是拳頭卻給人家抓住了,輕輕一扭,她就四仰八叉的倒在炕上。

「你是人,你是個女人。」

她曾經為了歷練自己,女扮男裝背著父親外出給人看病,把脈,看病必須手段,她接觸過太多人的手,所以一眼看出人冑的手是女人的手。

「我是鴟鑽入一個女人的尸體修煉而成。」

對方意圖狡辯,也盡量使聲音嘶啞些滄桑些詭異些,然後用力一挺身子,想傲岸些。

「你是齊光。」

玉醐卻毫不留情的揭穿,對方明亮的眸子登時一動不動了,顯然是太過意外。

「你為何殺人?」

玉醐見對方呆愣,知道自己的猜測準確無誤,齊光的火爆脾氣她是有所領教的,就是不明白齊光為何假扮人冑殺人,隱隱的感覺這或許與巴毅有關,可是一時間還不知道關聯到何處。

「對,我就是齊光。」

對方承認了,然後用手使勁一扳,慢慢的把鴟的頭盔從腦袋上取下,露出一張比鴟更猙獰的面龐來。

「齊光,你為何殺人?」

對方露出了廬山真面目,玉醐的驚懼減輕了,試圖與之溝通。

「既然你要死了,索性讓你死個明白,誰讓你黏著巴毅不放呢,所以你和那些黏著巴毅的女人一樣,都該死。」

齊光將頭盔一丟,作勢撲向玉醐。

「等等,我只是巴將軍的馬官,我沒有黏著他。」

玉醐往後蹭,蹭到炕里沒地方蹭了,倚靠在牆上默數一二三,心說巴毅和那些戈什哈為何還不出現呢。

「你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還妄想成為將軍夫人,他不姓巴,他姓瓜爾佳,巴毅是他的名字,他身邊的扈從都是男人,為何你是女人,你不是對他有企圖是什麼,受死吧。」

齊光說完騰躍而起,落在炕上掐住玉醐的脖子,眼楮瞪圓,左邊嘴角使勁上翹,那是魔鬼才有的笑容。

玉醐知道解釋已然是徒勞,本能的用手來掰齊光的手,可是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人家的力道,齊光的手慢慢發力,還笑著欣賞瀕死之狀的玉醐可憐兮兮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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