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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其傷

其實也不能算是光溜溜,趕早進城的男人瞠目結舌仰望著城門懸掛的人,他身上還是有衣服的,只是衣服撕裂變成了布條。

布條在身上橫七豎八纏繞,繞過胸膛,綁縛住雙手雙腳,連頭臉都沒放過,只留出鼻子呼吸,布條匯集在手腳向上吊起,懸掛在城牆上。

因為這種綁縛懸吊,他的身子彎曲,就像一條兜在網里的魚,但還是很好看,晨光照耀下大面積**的肌膚閃著白皙的珠光,縱然綁縛彎曲,依舊不影響其胳膊腿的修長,肌肉結實

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好看的匪賊呢。

不過,男人擺擺頭,驅散莫名其妙的想法,現在的匪賊換了這種方式示眾了嗎?

「爹,爹,看光溜溜」孩童還在筐里拍手嬉笑。

這個,看還是不看呢?以往匪賊示眾就是讓大家看,但這一次男人伸手撓頭,眼神憂郁,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

還沒等他做出決定,城門上響起腳步聲,他看過去見一群白衣人疾步跑在城牆上,為首的一個年輕人猛地翻身跳下男人嚇了一跳失聲,但下一刻就見那白衣人懸在了半空中,原來手中也牽著一條繩子,他試圖解開那懸掛的人手腳上的布條,但無果,只得將人拎住用力一拉,腳一蹬著城牆,身輕如燕的上去了。

城牆上白衣人們圍攏,有嘈雜的聲音傳來。

「解不開」

「不要費力了,他綁的怎麼解的開,七娘都解不開」

「拿刀來」

男人仰頭盯著城牆上,城牆圍擋看不到其上的人們,但見有布條被挑起,又跌落,然後有人躍起,耳邊陡然如驚雷炸響

尖利的,悠遠,沙啞,憤怒無數的情緒混在這這吼聲中。

男人只覺得兩耳嗡嗡,一瞬間不辨所在,耳邊似乎是人的吼叫,但又不像是人,他記得小時候跟隨家人行路在山野,夜晚遇到狼群的時候,那從山林深處傳來的狼嚎

孩童也早已經不再拍手,雙手捂住耳朵在筐里縮成一團。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一眨眼,男人的耳邊漸漸恢復了安靜,路上有腳步聲,鳥鳴聲,風聲,再看城門上,沒有懸掛的人,也沒有奔走的白衣年輕人

幻覺嗎?

「爹,害怕!」筐里的孩童哇的哭起來。

而大路上有更多的人奔來。

「怎麼了?」

「剛才是什麼在叫?」

「是狼京城怎麼會有狼?」

嘈雜詢問滿滿,人們神情驚恐不定,不是幻覺啊,男人回過神,神情也變的驚恐。

「不是狼,是人!我看到了!」

「啊什麼人?」

「很奇怪的人,光溜溜的掛在城門這里」

「匪賊嗎?長什麼樣?」

「不像是匪賊啊,樣子沒看清,很快就被人拉上去了,官兵也不管的」

「哎不過說起官兵怎麼今日的城門還不開?」

對啊,這話讓大家都看向城門,雖然現在城門戒嚴,但天亮還是及時打開的,現在太陽都要升起了,城門還是緊閉的。

怪人,怪叫,城門緊閉,京城里出事了吧?

晨光照亮京城,京城的街道上也聚集了不少人,三三兩兩窺探詢問,一隊隊官兵疾馳而過,人群驚散退到街邊,看著這官兵過去才再次聚攏。

「城門到現在還沒開,還戒嚴呢」

「適才的怪叫你們听到了嗎?滲人」

「昨夜出事了,說是匪賊」

「別傻了,京城里哪有什麼匪賊」

「有人被襲擊了」

「什麼人?怎麼回事」

低低的議論在城中到處響起,官兵們倒也沒有制止大家的聚集,只在某一處戒嚴不許人靠近,但還是有不少人遠遠的窺探,這條街兩邊的房屋幾乎全部倒塌,一群官兵正在清理,街上有水漬,如同被大水淹過,另有一隊官兵在推掃泥水,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異樣沒有血跡沒有死尸沒有兵器,不像是描述的匪賊亂斗的場所,倒像是地動啊著火水災啊之類的。

或許謠傳夸張了吧

張家商行里,端坐的張蓮塘放在桌上握著折扇的手攥緊放開又攥緊。

「確認是咱們的車夫」面前的管事低聲說道,「但沒有讓看尸首,說是要仵作核查。」

「他那邊呢?」張蓮塘道。

「薛少爺那邊不知道,不許人靠近,官兵守著。」管事低聲道,「什麼消息都打听不出來。」

張蓮塘嗯了聲,道︰「人手都配足了嗎?」

管事應聲是︰「知知堂那邊,還有咱們這里都配足了。」

張蓮塘起身,管事忙道︰「蓮塘少爺,這時候你還是在這里吧,安全一些。」

有少年從外邊掀門簾走進來,道︰「人都通知到了。」

張蓮塘點頭道︰「走。」說罷向外去,管事無奈只得任他去,趕著院子里侍立的護衛們跟上。

十幾個護衛擁簇著在街上行走自然引人注意,且不止張蓮塘的十幾個護衛,清晨這段時間這條街已經來了好些少年人,個個都有護衛擁簇,知知堂所在擁擠嘈雜,這些少年們雖然風流但出行一向低調,這種被護衛擁簇出行的時候前所未見,街邊的民眾都涌過來。

出什麼事了?

張蓮塘在堂內站定,看向諸人,諸少年神情沉重悲憤。

「薛青怎麼樣?」有人急聲問道。

張蓮塘道︰「暫時還不知道,性命應該無憂,官兵在那邊守著。」

性命無憂,受傷也不行啊,諸少年們沒有松口氣,更加憤怒。

「這件事不止是薛青的事,也是我們,我們都是青霞先生的學生。」張蓮塘道,「這次是薛青,下一次就是我們,或者馬上就是我們,我們一定要問個結果。」

諸人齊聲應是。

「走吧。」張蓮塘沒有再說話,抬手先邁步向外,諸人跟隨,眾多護衛立刻圍攏擁簇沿街向前。

街邊的民眾也跟著紛亂,適才從護衛們口中已經得知事情大概了。

「天啊,是薛狀元遇襲了。」

「怎麼會這樣?這可是京城,他可是狀元啊,現在是翰林」

「能為什麼,因為青霞先生的事唄,從中狀元開始就為青霞先生的案子奔走」

「啊,我听說好多證人在路上被害了沒想到京城也開始了」

「簡直無法無天!」

「秦潭公嘛不是一直無法無天的」

「他這是要一手遮天了!」

「我們也去看看這些讀書人啊可憐。」

街上人群涌涌,終于引得巡查的官兵喝止︰「你們要做什麼?」

為首的年輕人身穿官袍,肅容的面容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紀大了很多,淡然道︰「上朝。」

這年紀這官服還不夠資格上大朝會吧,況且上朝也用不著這麼多人擁簇著啊,官兵們皺眉。

「因為奸黨凶悍,濫殺無辜,所以不得不小心護衛才敢出行。」這年輕的官員,看著這些官兵們,「既然你們朝廷不能護住我們周全,我們只能自己護住自己了。」

說罷邁步前行,身邊身著官袍的年輕人們跟隨,一步一步逼近攔路的官兵們。

「爾等是要阻止我們上朝嗎?」

喝聲四起,官兵們色變,阻止文官上朝,他們可沒這個膽子

看著官兵們讓開,跟隨的百姓們更加騷動,趁機跟著向前,一條街一條街走過,街上涌涌的人群也越老越多,到最後都分不清哪些是民眾哪些是護衛。

這時候的確是上朝的時候,昨晚的事多少已經傳開,官員們出門的更早來打探,幾個官員站在街邊看到這一幕,面色復雜。

「真沒想到薛青竟然也遇襲了。」一個低聲道。

另一個則沉臉道︰「想得到,這一段薛青奔走扎眼,更何況一開始就是他在朝堂挑起事端,秦潭公豈能能放過他。」

「怪不得青霞先生的學生們如此憤怒,今日不放過薛青,來日也不會放過他們。」又一人嘆氣道。

「來日不放過這些學生,那更來日也不會放過我們。」有人忽道。

幾人頓時轉過頭看說話的人。

說話的人神情悵然︰「物傷其類。」

幾人默然,秦潭公能襲殺指證他的人,將來也極有可能會襲殺違背他任何意志的人,大家同朝為官,誰又敢保證自己不會惹到秦潭公?誰又能保證獨善其身的安全?

「吾等當同去。」一人道。

其他人默然片刻,將身上的官袍理了理。

「同去。」

清晨的京城人群涌涌如潮水向皇宮而來,皇宮里早已經到來的紅袍大員們面色亦是沉如潭水。

「確認是秦潭公干的嗎?」

「除了他還有誰?弩機都動用了。」

「那薛青是死是活?」

王烈陽的值房里官員們涌涌議論紛紛。

啪的一聲輕響,嘈雜頓停。

「不管薛青是死是活。」王烈陽放下手里的茶杯,沉聲道,「秦潭公必須給個交代!軍方也必須給個交代!」說罷站起身來,「詔秦潭公上朝,今日朝議,秦潭公教出軍權。」

官員們怔了怔,王相爺這是要親自動手了,原先只是放任陳盛和秦潭公爭斗,不聞不問必要時睜一眼閉一眼給陳盛方便足矣

「京城,殺人。」王烈陽甩袖負手繞過桌案邁步,聲音沉沉,「猖狂如此,眼里還有沒有朝廷。」

這京城的軍衛一向在王烈陽的掌控中,如今暗夜殺人而不知,這是秦潭公對王烈陽的挑釁,王烈陽怎麼能忍,官員們明白了,是的,絕不能忍,眾人立刻跟上

「公爺,公爺。」

宋元跌跌撞撞的從外邊沖來,鼻頭上一道明顯的撞印,神情很是狼狽。

「小公爺在索太子哪里,但是不見人」

接到召令要上朝的秦潭公哦了聲,道︰「我知道。」

宋元按著鼻頭,道︰「我沒見到人,小公爺他不肯見,索太子說沒有受傷,听聲音沒事,就是嗓子有些啞」

秦潭公道︰「沒事就好。」邁步向前,侍衛們擁簇。

宋元忙跟上,道︰「可是這件事,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人馬是小公爺調動的嗎?薛青是他殺的嗎?他都不說啊,這麼要緊的事,公爺外邊都亂了,朝堂上王烈陽陳盛磨刀霍霍要不您去見見小公爺」

秦潭公道︰「我讓人去問過了,他說現在不想說這個,不讓問,那就不問了。」

啊,就不問了?宋元愕然,秦潭公腳步未停已經走出去了,他忙再次疾步跟上。

「公爺,我明白小公爺是為了給您分憂,那薛青鬧騰的的確恨人,小公爺此舉孝心可鑒,可是,還是問問具體怎麼做的,我們也好周全。」他急急道,「若不然他什麼都不說,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到時候怎麼交代?」

秦潭公笑了笑,道︰「那就,不交代。」負手在後跨過門檻。

不交代啊宋元在門外站住,看著秦潭公上馬,侍衛們擁簇向前呼啦啦而去,他怔怔一刻,搖搖頭神情無奈,上馬追了上去。

秦潭公進宮另有通道,沒有經過紛亂的御街和嘈雜的宮門,宋元自然也沒有特意去那邊討沒趣,留著力氣在朝堂上理論才是關鍵。

但他揣著手沒走幾步,有人站出來攔住了路。

「這件事,是誰干的?」來人聲音低沉道。

宋元似是受了驚嚇後退一步,四下看了看,神情惱怒︰「陳盛你瘋了!這時候在這里問什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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