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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皇帝的稚氣的聲音,薛青再次叩拜,起身。

那兩個陪同跪著榜眼探花也呆呆的跟著站起來。

殿內陷入了安靜。

然後呢?

一甲前三謝恩之後當然是跨馬游街了!呆立許久的傳臚官終于回過神,都被嚇的忘了,忙對太監們示意,太監們忙對後邊的樂師們示意,殿內韶樂頓起,在傳臚官的引領下,新科進士們對皇帝叩拜,再起立平身,由舉著金榜的執事官引領走出大殿。

宮門外等的面色發白的長安府諸官終于松口氣,一時間鼓樂傘蓋儀仗亂亂。

等候的人群發出了歡呼聲,蔣兆子也跟著歡呼,不過總覺得這歡呼更像是松口氣,終于一切如常了。

薛青騎在純白的高頭大馬上,有差官牽著一馬當先,後方榜眼探花依次跟隨,在鼓樂冠蓋官兵開路擁簇下沿街而行。

「狀元郎年少英俊吶」

人群中響起高亮的喊聲,有一方花手帕越過人群揮舞,旋即四周響起怪叫連連。

那馬上的少年狀元看向這邊展顏一笑。

此時日光大亮,白馬紅袍簪花少年,當真令人炫目。

兩邊的民眾歡呼聲更盛,隨著行進的隊伍向前涌涌,御街這邊的人漸漸離開,京城的大街上歡呼聲此起彼伏的傳來,夾雜著爆竹聲,與鼓樂應和,喧鬧喜慶。

幾層宮門相隔,高大的宮殿里也隱隱能听到。

「退朝。」小皇帝說道。

百官們齊齊施禮山呼萬歲,恭送小皇帝被太監們擁簇著離開。

「狀元就是選長的好看的人嗎?」

隱隱听得還沒走出去的小皇帝對拉著自己的太監開口說話,大約是因為許久沒有見到這麼多新人,今次的上朝也沒有打瞌睡,小皇帝精神好的很迫不及待發出疑問。

還好太監及時對他噓聲,加快腳步拉著小皇帝離開了大殿。

童言稚語百官們不在意,大家舒展了身體散開了隊列,先前的緊張肅穆氣氛被嘈雜取代,官員們一面向外走去一面三三兩兩聚集低聲交談議論,雖然沒有去街上看,對于大家來說今次這金殿傳臚也是足夠熱鬧了。

「少年人真是有意思,竟然能做出這種事。」

「青霞先生有此高徒泉下欣慰。」

「背後高人指點吧。」

「如此一舉,誰人還說他結交秦潭公?誰人還說他忘師恩負忠義?」

「沽名釣譽之徒」

「那又如何,本就是給天下人看的,誰還敢說他不是?」

「就是沽名釣譽,這種事也不是誰都敢做的。」

官員們不是稚氣的童子,分析著毀譽參半著議論紛紛。

「且看他將來如何吧。」

「這小兔崽子,留不得。」

「這不是陳盛就是王烈陽背後指使的,要不然就是他們兩個老東西聯手的。」

「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亂說話是要付出代價的。」

「把他抓起來。」

秦潭公的值房里坐著幾人,宋元站立其中,怒氣沖沖聲音震耳欲聾。

秦潭公道︰「所以要看看是這少年自己要這樣做的呢,還是別人指使,分清這個,再抓人也不遲。」

宋元道︰「哪有什麼區別?反正都是他干的。」

秦潭公道︰「當然有區別,如果是這薛青自己的主意,他年輕人意盛氣壯,我不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如果是別人指使他才這樣做」將手里的奏章拍了拍,扔到一邊,「那這個年輕人就不討喜了。」

這有什麼區別嗎?宋元不解,但機敏的沒有說話,而是看兩邊坐著的官員,這些讀書人腦子靈光

「公爺英明。」一個官員點頭道,「如果此舉是薛青自己的主意,倒也敬他幾分血性,有血性的人就算是我們的敵人也是可用之人。」

另一個官員道︰「如果是被人指使如此作態,要麼是蠢,要麼是沽名釣譽,這種人毫無用處,棄之不可惜。」

宋元哦了聲,跟著點頭︰「公爺英明,我們一定查明。」又道,「不過看王烈陽和陳盛那兩個老家伙惺惺作態的樣子,必然是跟他們有關系。」又想到什麼啊了聲。

室內的官員們不悅皺眉。

「宋大人,你能不能持重一些?」有人呵斥道。

宋元不理會他,上前一步道︰「公爺,這小子騙了小公爺!結交小公爺讓世人以為公爺你舞弊,明明公爺你什麼都沒有做,然後搞出這麼一出,小公爺怎麼辦?小公爺知道他這樣做,利用他傷害了公爺你,父子離心小公爺自責」太焦急而語無倫次,「啊這個奸詐小人,不能放過。」

在座的官員們互相看了眼,是啊,還有這個前情呢。

秦潭公笑了笑,道︰「這個不用在意,要麼是自己無能被騙,要麼是心甘情願被騙,都是自己的事,怎麼解決也是自己的事。」

不管是因為什麼,被騙總是沒面子的事,少年人都要面子,還是不提的好,反正秦小公爺要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什麼可擔心的,讓他自己解決吧,幾個官員們點頭心領神會,他們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不用像某些人那樣,靠著溜須拍馬討好

宋元搓手神情嘆氣憤怒不平︰「可憐的小公爺,年紀這麼小,初次來京,不知道人心不古奸猾狡詐」

嗯貌似那個薛青也是初次來京吧,年紀好像比小公爺還小嗯這些少年人的小事,解決不了還有大人呢,的確沒什麼可在意的,還是說正事吧。

「公爺。」一個官員打斷宋元的喋喋不休,肅容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接下來今科進士們我們要挑選安排了。」

「是的,今科進士們的身家來歷都已經查清了。」另一個官員道,拿出一本冊子。

秦潭公伸手接過低頭認真看。

值房里恢復了安靜。

但京城的街上更加熱鬧了,隨著官員們離開皇宮,宣金榜為什麼延誤了吉時的事也傳開了,新科狀元竟然為了青霞先生要以狀元之身換取問罪秦潭公,民眾頓時嘩然。

與朝里的大人們不同,對于民眾來說,這就是忠肝義膽,尊師敬道孝悌,這就是讀書人的風骨

「所謂臥薪嘗膽也不過如此。」

「頭懸梁錐刺股苦讀,背負著不與先生守靈的罵名,唉,壯哉。」

「真君子啊。」

「本來就是誣陷,薛狀元醉仙樓一人書九篇,天下讀書人可鑒,狀元之才。」

「青霞先生泉下可以瞑目了。」

「不,還不可以,青霞先生的仇還沒報呢,真相還沒大白于天下,凶手更沒有伏誅。」

「是的沒錯,有狀元公在,青霞先生的案子必然可破。」

「啊,狀元公會不會受到迫害,畢竟秦潭公權盛」

「怎會!滿朝文武看著,我們也看著,狀元公何罪之有?」

「狀元公過來了。」

「狀元公!狀元公!」

人潮頓時如浪滾滾,走在前方的舉著冠蓋儀仗的差役差點被掀翻,今年的狀元公比以前的更收歡迎吶。

他們忍不住回頭,騎白馬穿紅袍的少年,大約也是被這場面嚇到,些許羞澀,日光下面如芙蓉,誰人不愛少年?

人群泱泱從御街跟過來的長安府少年們被隔絕在路上,難以擠進去,他們也沒有再跟上,站在路邊遙望。

「他這麼做。」一個少年喃喃。

是啊,他竟然這麼做,蔣兆子神情激動,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听講述也可以想象當時的場景,真是太厲害!他不由握手。

「真是沒想到。」張雙桐嘆氣道。

沒想到?不是早想到他會鬧事了?蔣兆子看向他,雖然沒有中進士,張雙桐依舊在鬢邊簪花,只是頭上頂著手帕遮陽時間長了壓扁了這六月桃花他的神情有些復雜。

對了,明白了,先前薛青與長安府少年們因為青霞先生的事有些生分,現在誤會解除,大家心有戚戚吧。

楚明輝也跟著嘆氣,搭上張雙桐的肩頭看向前方,面容復雜道︰「這家伙,一上來就整這麼大的一個官跟廖承宗周不能比啊,這麼大的跨度真是沒想到。」

張雙桐點頭︰「低估了,低估了,他的胃口越來越大了。」

什麼跟什麼啊,蔣兆子怔怔,旋即又笑起來,他可不會真認為他們在抱怨或者驚訝更不會是害怕

「這個消息快去告訴青霞先生吧。」他認真說道,「先生他一定會很欣慰。」

青霞先生不一定會欣慰,但一定不疑薛青的真誠用心。

煙火在靈位前騰騰而起。

林家幾個子佷跪在前邊,煙霧灰燼中神情悲戚又歡喜。

「薛青原來是為了如此先前真是誤會了」

「大仇定然能報。」

「爹你可以瞑目了。」

旁邊的老僕沉默的將一張張黃紙放入烏盆中,煙火燻著他的臉和眼,他卻似乎沒有察覺絲毫不避,短短時日不見,他的臉似乎被燻灰了,眼似乎被燻紅了外邊送來的薛青的事他也听到了,但不管是听到的時候,還是少爺們在感慨,他的神情始終木然。

瞑目嗎?

不會的。

激動嗎?

也沒有。

因為薛青這樣做,沒有什麼可激動的,也沒有什麼擔心的,當朝舉告秦潭公,是不會有事的,他們不會讓她有事的。

而且,先生的死,舉告秦潭公也沒有用,老僕的手攥緊,枯皺的指甲刺破握著的黃表紙沒有用,因為先生該死了,該死了就只能死了。

只能死了。

他俯身在地上,黃表紙貼上了臉。

「福伯,你也不要太難過」

「福伯,你也激動了吧」

這些朝堂官員權貴以及當事人無關民眾的不同揣測質疑,深宅大院里都听不到,室內的說話聲隨著腳步散去些許時候了,安靜無聲,隱隱約約有爆竹鑼鼓從天邊傳來。

床上躺著熟睡的婦人睜開了眼

(三千二,今日一更,開卷我寫的慢,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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