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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前半天緊趕慢趕的把活兒干完,後半天去山里打獵,一整天都沒怎麼看見她,他特別想她。有點控制不住的想,前幾天他朝她遠遠望過去的時候,她也會和他對視一眼,然後垂下頭抿著嘴兒偷笑。顧青山就特別愛看她這個模樣,怎麼看都看不夠,可是當著眾人的面有不敢多看,這種心驚肉跳的眉目傳情既緊張又甜蜜。

此刻,寧馨端著茶杯過來,顧青山趕忙起身伸出雙手去接。她垂著頭不敢看他,他也垂著頭,卻是十分專注的看著她的臉,雙手已經踫到了杯子上卻渾然未覺,不小心握住了她的手。

寧馨手上一抖,趕忙掙月兌,顧青山猛地回過神來,怕燙到她,也松開了手。茶杯垂直的落到青磚地上,「啪」地一聲摔了個粉碎。

情急之下,顧青山長臂一伸搭在了寧馨腰上,單手抱起寧馨,把人放在了二尺以外,急急道︰「沒事吧?燙著沒有?」

寧馨怔愣的舉著雙臂,看一眼大家探尋的目光,臉上不由自主的紅了,囁嚅道︰「沒……我,我去換件衣服。」

她逃命似的跑了,顧青山懊惱的看看她的背影,蹲下撿碎片。

「我來吧,青山你閃開,別劃了手。」寧馨娘終于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拿著掃帚來掃地。

老神仙依舊悠哉的在搖椅上晃著,瞧著顧青山笑呵呵的︰「小顧呀,心急喝不上熱茶,還容易燙了人,你是不是又該敗敗火了?」

寧斌瞧著顧青山窘迫的模樣,但笑不語。顧青山實在待不下去了,起身告辭,回去的路上一直暗罵自己沒出息。她不就是今天沒怎麼瞧自己麼?少了她幾個眼神就活不了嗎,來日方長呀,讓她在家人面前遭了難堪,明天萬一不肯來了怎麼辦,還不得想的撓心撓肺。

顧青山罵了自己一路,忐忑了一個晚上,天剛蒙蒙亮就坐在了河邊,眼巴巴的看著村子的方向。天陰沉的厲害,他抬頭朝著老天爺拜了拜,千萬別下雨啊,那樣她肯定就不會來了。

似乎是老天也可憐這個痴心的孩子,真就沒下雨,吹起了小風還挺涼快,剛好適合干活兒。眾人聚齊,瓦匠頭兒石大柱大聲鼓勵大家加緊干,爭取快點建好房筒子,趕上雨澆梁。上梁是農家蓋房子最重要的環節,既要上供又要賀喜。

俗話說︰雨澆梁輩輩強。自古以來,人家都認為雨澆梁是大吉大利的事,在鄉人眼里雨澆梁能降妖避邪。所以,鄉人蓋房上梁時,總盼著下雨澆梁,就是天不下雨,也要弄水潑來澆梁,以求吉利。

顧青山這十二間的氣派大宅院眼看著就快要建好了,正逢谷雨前後,別人家有錢難買雨澆梁,他這是天時地利人和聚齊,簡直讓人羨慕的流口水。

快要上梁了,顧青山得去準備些供品彩頭之類的東西,可是今天若看不見寧馨,他一整天都不可能踏實。早飯只吃了幾口涼饅頭,顧青山站在靠近淶水河的一側和泥,時不時地轉頭看看村口。

「青山呢,你這氣派的大房子真讓人羨慕,看這樣,還能趕上雨澆梁,這麼大喜的事情,你咋也不笑呢?」王木匠一邊刨平門框,一邊問道。

「我……我在想上梁該準備的東西呢。」顧青山敷衍了一句,又去看村口。

遠遠的,一個姑娘裊娜的身影出現,挎著籃子正朝這邊走來。太好了,她沒生氣,她來了,顧青山喜不自勝,咧著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寧長水手執瓦刀,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望一眼由遠及近的姑娘,打趣道︰「哎,青山,你這想東西的也能樂成這樣,究竟是想東西還是想人呢。」

石大柱不明白怎麼回事,好心的替東家解釋︰「青山也該想想人了,上了梁,房子就建好了,就該娶媳婦,生兒子啦。」

眾人善意的哈哈大笑,家里窮娶不上媳婦的小伙子也跟著憧憬了一下,暗暗咂舌。

「哎!你們說什麼樣的姑娘才能配的上青山啊?」一個和泥的小伙子笑道。

寧馨走到瓜地旁邊的時候,剛好听到這句話。腳下一頓,她垂著頭,有點後悔過來了,可是又不能站在這里不動,就微微轉了方向,去了自家菜地。

顧青山見她不肯過來,心里很失落,當著大家的面又不敢去追她。只得大聲說道︰「我有什麼特殊的,不過就是個種瓜郎,人家不嫌棄我粗苯就不錯了。」

寧長水也學著他的音量大聲說道︰「想嫁給你的姑娘,能從咱們村排到淶水鎮了,要是你的心上人不珍惜,干脆就不要她了,隨便換一個也比她好。」

顧青山一下子就急了,氣的狠狠瞪了發小一眼︰「你再胡說,我揍死你信不信,我誰都不要,什麼隨便換一個,你怎麼不把你媳婦兒換了?我喜歡她是我的事,她不喜歡我,我也樂意,不許你再提她。」

寧長水沒想到他反應這麼激烈,自己本是好心替他打壓一下媳婦的氣焰,怎麼還急眼了,不禁低頭笑道︰「就你這麼寵著她,活該被人欺負。」

顧青山理直氣壯的抬頭瞪他一眼︰「我樂意。」

寧三叔和寧江對視一眼,都沒說話。他對寧馨太好了,讓人不得不懷疑。

寧馨一上午都在菜地里拔草、捉蟲,中午吃飯的時候也不打算吃了,拔了幾顆菜就想回家。

「寧馨,在這吃吧。」顧青山特意不去吃飯,拎了一桶水過來,貌似很湊巧的和她踫了面。他眼神中濃濃的哀求,讓她一下子就心軟了。記得昨天沒剩下什麼飯菜,她低聲問︰「早上你吃的什麼?」

顧青山苦笑︰「又沒人給我送飯,哪有飯吃。」

原來他沒吃飯,還干了一上午的活兒,這下寧馨是真的心疼了,嗔了他一眼,就放下籃子,在他面前的水桶里撩出水來洗了洗手。

白白女敕女敕的小手就在眼前,縴細的手指撩了一點清水出來,紅潤的指甲上濕漉漉的,真想捧在手心狠狠地親上兩口。可是周圍那麼多人,就算他們在埋頭苦吃,沉浸在最後幾天的肉菜里,可是他終究什麼都不能做。

「我錯了,以後不敢了。」他壓低聲音,老老實實地向她道歉。低下頭看她的時候,滿眼的情愫洶涌磅礡,抬起頭以後,就要平靜的像看到小霞一樣。

寧馨正要起身,听到他這麼說,就伸手又撩了一點水搓洗,囁嚅道︰「昨天,娘追問我了……」

「那……」他雙眸一亮,想知道寧馨娘是不是同意這樁事了。

沒等他說完,寧馨就轉過身去,拎起籃子朝著鍋灶走去。顧青山趕忙拎著水桶追上,可是寧喜已經開始笑呵呵的給他們倆個最後吃飯的人盛菜了,寧馨走過去接了一碗,坐到小霞身邊去吃,他也只得接過一碗菜,蹲在樹底下,吃的沒滋沒味。

她不肯看過來,他都吃不下飯了。

「青山哥,你找啥呢?」小霞見他不時地朝這邊張望,不禁問道。

「沒……我,菜有點油,我想吃棵大蔥。對,寧馨哪,你家菜地里是不是有大蔥,幫我拔一棵行嗎?」終于找到借口的男人,興奮的站了起來。

寧馨愣了一下,這個借口似乎是不能拒絕的。她只能應了一聲,走到鍋台邊,把碗放下,打算去給他拔蔥。顧青山竊喜的一笑,飛快地打算好,等她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就以要棵女敕蔥為由,追上去偷偷跟她說幾句話。

寧喜自從接了小栓媳婦的班,每天變著花樣做菜,就想讓顧青山滿意。現在他這麼有錢,將來辦喜事的時候,肯定也要擺流水席的,孩子過滿月必定也要大操大辦,自己不就有用武之地了嗎?

可是今天東家不高興了,嫌油大。嘖嘖,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吃肉都吃膩了,你瞧那些掙工錢的農家漢子們,就盼著肉多。眼見著房子快要建成了,吃肉的機會不多了,昨晚回村里的路上,有好幾個人悄悄囑咐他多放點肉,反正青山也不在乎。

寧喜為了挽回自己在東家心里的印象,搶先一步跑了過去︰「我吃飽了,我去拔蔥。」

顧青山呆呆地瞧著寧喜短粗的身子呼哧呼哧地跑出去,不大會兒就把一棵皮剝的十分干淨,蔥管白女敕女敕、蔥葉綠瑩瑩的大蔥交到了自己手里。

男人無聲的眨眨眼,呆呆地瞧瞧手上的大蔥,又看看灶台邊抿著嘴兒的姑娘,眼神中的哀怨簡直無法表達。

寧長水看著寧喜叔這馬屁拍在了馬腿上,止不住哈哈大笑,眾人疑惑地望了過來,他便指著淶水河里的一只水鳥說道︰「你們看那只呆頭鵝,放著水里的魚不吃,卻在那吃水草呢。」

眾人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顧青山趁機大膽的看向寧馨,朝她晃了晃手里的大蔥,撅著嘴,滿臉委屈。

寧馨被他逗得噗嗤一下就笑了,嬌嗔地瞪了他一眼,努努嘴,用口型跟他說他說了兩個字︰活該。

她肯朝著自己笑了,顧青山的心一下子就豁然開朗,心弦像她的嘴角一樣歡快的跳躍起來。

他痴痴戀著的心上人,一皺眉、一努嘴兒,都令他心緒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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