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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馨跟娘去麥地里拔了一天草,腰酸腿疼。以前家里是不用她下地干活兒的,可是大哥被人打殘了,至今躺在炕上起不來。爹爹去縣里告狀請大夫,卻又被判成誣告,在街上被小偷把多年攢的幾十兩銀子偷了,還在一個暗巷里被人打得渾身是傷。嫂子嬌氣,不肯下地,寧馨就主動提出來要下地干活兒。

從麥田回到家,寧馨舍不得讓娘再受累,就搶過髒衣服到河邊去洗。眼瞅著天就快黑了,她不由得加快腳步。遇到小霞,也只是簡單地說了兩句話。

小霞走了,河邊只剩下她一個人,寧馨強忍著腰酸,用搗衣砧快速捶打著衣裳,想早點回家。

「寧馨妹子,洗衣裳啊。」一個男人訕笑著湊了過來。

寧馨冷眼一瞧,是村里臭名昭著的無賴,就沒好氣地喝道︰「吳二狗,你有什麼事?沒事離我遠點,忙著呢。」

吳二狗嘿嘿一笑,又朝前湊了湊,佝僂著瘦弱的身子蹲在河邊的石頭上,還真像一只賴皮狗︰「妹子,哥是為了你好。你看你家現在這情況,婆家退婚是肯定的,我呢,現在是光棍一條,你要是樂意跟了我,我保證……」

沒等他說完,寧馨就惱了︰「你少在這胡說,誰跟你說我婆家要退親的?就算退了親,我也絕不會搭理你。春芽子才和你成親一年多就被你作賤死了,我恨不能打死你給她報仇呢。」

吳二狗也不惱,依舊訕笑著逗弄她︰「寧馨,你真好看,生氣以後更好看。春芽子連你的一個腳趾頭都趕不上,要是你嫁了我,我保證拿你當菩薩供著……」

「你給我閉嘴,滾一邊去。吳二狗,你是欺負我哥躺下了,打不了你了是吧?你別忘了,我大堂哥、二堂哥也不是吃素的,你敢欺負我,看他們不把你活活打死。」寧馨怒瞪著他,一棒子揮了過去。

吳二狗跳起來,躲到一邊,不敢靠近了。因為提起了寧江和寧濤,吳二狗立馬慫了,那哥倆人高馬大,可不是好惹的。

可他又有點不死心,吶吶道︰「寧馨,我說的是真的,你……唉!算了吧,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不過,我這沒關系,就算你成了破鞋,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也不是童男子了。那我就等著吧……」

好端端的大姑娘,被人說成破鞋,寧馨簡直氣炸了肺,撿起一塊石頭狠狠地朝吳二狗砸過去。那廝見寧馨真急了,怕她回去叫她大伯家的哥哥們來,這才戀戀不舍的走了。

河邊恢復了清淨,寧馨趕快洗衣裳。終于洗完了最後一件,她揉揉麻了的腿,站起身來,捏了捏酸疼的腰,打算收拾衣服回家。

就在這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帶著顫音的男人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帶著說不清的情愫。

「寧馨妹子。」

寧馨心里的火氣一下子就躥到了腦瓜頂,吳二狗這個混蛋居然還沒走,還裝作換了個聲音,一副情深意濃的模樣,你戴上象牙你就不是條狗了嗎?

她沒答話,彎腰端起剛剛涮完衣服的一盆水,回身毫不客氣的潑了下去。

可是……眼前這人很顯然不是吳二狗,他臉上濕噠噠的看不清長相,寧馨首先看清的是他魁偉的身材和健碩的胸膛。

男人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俊朗的容顏和璨若星河的雙眸直逼進她眼底。

寧馨瞬間失了神,這人好像在哪里見過,既親切又熟悉。可是分明又不認識,附近村子里哪有一個這樣俊逸挺拔的青年。

「寧馨,你不認得我了?你再好好看看。」見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顧青山心潮澎湃。看著她呆呆的模樣,他心尖上一抽一抽的疼,她居然不認得自己了麼?

「青山哥?你……你真的是青山哥嗎?」寧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顧青山歡喜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用力點點頭︰「是,我回來了,寧馨,你……你……」

他想說︰你想我了嗎?可是,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太好了,」寧馨水汪汪的大眼楮一眨,落下兩顆豆大的淚珠︰「青山哥,你回來真的太好了。我一直擔心你……怕你受傷,怕你……再也不回來了。」

她泣不成聲,每次去菜地,瞧著那一片荒蕪的瓜田,怎麼可能不想起那個種瓜的小伙子。青山哥那麼好的人,不該死在戰場上,他們家就他一根獨苗,寧馨一直盼著他能好好的回來,接著種瓜抓魚。

「別哭,寧馨,別哭啊……」顧青山雖然期盼過久別重逢,寧馨歡喜落淚的情景。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他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哄她才好。

掏出懷里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幫她擦了擦臉上的淚,顧青山笑道︰「寧馨,你瞧,這還是你送我的帕子呢。我一直舍不得用,今日倒給你擦了淚了。」

寧馨忽然發現剛才太激動,忘了禮數了,他們這樣親昵的動作是不妥的,趕忙後退了一步,搶過帕子自己擦。打開一瞧,確實是自己的帕子。這才想起,他臨走時受了傷,她曾經用自己的手帕給他包扎傷口了。

寧馨不知該不該還他手帕,覺著自己的帕子總帶在他身上不太合適,就塞進了自己袖口里。

顧青山一看自己心愛的東西要被沒收,頓時著急了︰「那是我的,不,是你的。但是,已經跟了我三年了,你……你不能收回去呀。」

一個比自己高一頭的大男人如此委委屈屈的模樣,寧馨被他逗樂了︰「青山哥,你都二十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耍賴。」

我就樂意跟你耍賴,跟你耍一輩子。

顧青山心里月復誹,嘴上卻不敢說出來。苦笑道︰「我也沒別的帕子了,你就還給我吧。誒,對了,剛才你怎麼二話不說就潑我一盆水,咋回事?」

說起這事,寧馨有點愧疚,只得把帕子掏出來給了他。解釋道︰「剛才吳二狗過來了,跟我說了幾句不三不四的話,被我罵走了。所以,沒過多久你過來的時候,我以為是他回來了。青山哥,對不起,我幫你洗衣服吧。」

顧青山擰起了劍眉,聲音凌厲起來︰「你說吳二狗,他欺負你了?」

不遠處的灌木叢中,忽然響起樹枝斷裂的聲音。顧青山這幾年做斥候,五感特別敏銳,馬上發現那里藏著人,在悄悄移動,卻沒有立刻表現出來。

寧馨嘆了口氣道︰「最近家里出了事,我才算見識了真正的世態炎涼。吳二狗落井下石也正常,他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春芽子嫁給他才一年多,就被他折磨死了。」

顧青山听到灌木叢里傳來更大的動靜,知道是藏著的那人要逃跑了。他邁開大步走了過去,長臂一伸,薅住了那人的後脖領子︰「想跑?沒那麼容易,給我滾出來。」

他結實的臂膀直接把那人提了起來,毫不客氣地摔在地上。寧馨一看,就氣的痛罵︰「吳二狗,你這個壞蛋,居然還沒走,躲在這里。」

吳二狗被摔得直抽涼氣,正想狡辯幾句,還沒想好借口,就見顧青山碩大的拳頭已經落了下來。只一拳就打得他眼冒金星,沒等開口喊疼,第二拳就落了下來,打掉了一顆門牙,滿嘴是血。「別……別打了,要死人了……」

顧青山不理會他的哭喊,繼續拳打腳踢︰「吳二狗,這一頓是替春芽子打你的。你干出那喪盡天良的事也就罷了,她嫁給你,你還折磨死她,你就是欺負她沒有老爹大哥能打死你是吧?」

吳二狗疼的抱著頭嗚嗚直哭,幾年沒見,顧青山的鐵拳比以前硬了不是一點半點,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斷了。「別……別打了,我告訴你一件事,比……比打死我值……」

顧青山也不想真的出了人命,看打的差不多了,直起腰冷聲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吳二狗抹了一把嘴角的鮮血,齜牙咧嘴道︰「有人要害……寧馨……」

「你說什麼?說清楚點,敢說瞎話,我踩死你。」顧青山面色一凜,抬腳踩在他胸前,用力一壓,差點把他踩斷氣。

吳二狗嚇得沒了魂,咳嗽了幾聲,有氣無力地說道︰「不,不敢說瞎話。駱各莊的一個無賴,叫駱麻子,最近請我喝酒,打听寧馨的事……他酒量沒我好,喝多了,就說……說有人花錢,要買寧馨的身子,讓她成了破鞋……」

顧青山氣的一跺腳,吳二狗吐出一口血來。「說清楚點,誰花錢?怎麼個打算?」顧青山厲聲喝問。

寧馨既震驚又氣憤,身子微微抖了起來,眸中的無助和委屈看著讓人心疼。顧青山看著心上人楚楚可憐的模樣,真想把她抱在懷里輕聲安慰,讓她不用怕。

他回來了,以後再不會讓她受一點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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