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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委總參。

高大寬闊的會議室內,羅繆爾緩緩靠在扶手椅里,向持槍守在會議室四角的警衛掃了一眼︰「你們對待合作方就是這個態度嗎?」

幾名將軍都沒有答言,鄭老中將冷冷道︰「我不記得我們有談過合作,羅繆爾上校。我更願意談談你手下蓄意謀害珍貴的抗體攜帶者的事,剛才我來的時候,研究所還不能確定攜帶者是否會有生命危險……」

「不會,」羅繆爾說。

幾位首長同時抬頭,羅繆爾微笑道︰「煙。」

靜默半晌,鄭中將剛要發作,一名女中校卻用眼神制止了他,起身親自將一包煙和打火機遞到羅繆爾面前。

她看上去三十出頭,神情嚴肅目光銳利,羅繆爾瞥了眼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謝謝,女士,你很漂亮。你叫什麼名字?」

「金華,中華的華。」女中校冷冷道︰「你也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羅繆爾上校。但鑒于現在已經是世界末日了,還是請你老實點,把那些不值錢的花招收一收吧。」

羅繆爾︰「……」

金華中校不再答話,轉身走回了長桌後。

羅繆爾似乎感覺很有趣似的笑了起來︰

「別緊張,NoahChong……就是你們管他叫司南的那個人,除非肢體殘缺或直接斬首,否則都不會那麼容易有生命危險。」他點燃一根煙,笑道︰「但如果他醒了請立刻通知我,畢竟他是我弟弟……」

「是我國周上校的人,」鄭中將打斷道。

羅繆爾吐出一口煙,從長桌首端那幾名將軍的角度望去,他側臉隱沒在尼古丁的白霧中,輪廓朦朧不清。半晌煙霧散去,才听他平平淡淡道︰「我要他回來。」

「NoahChong是我繼母的兒子、是白鷹教頭、是我國情報部門一級監管對象。」頓了頓之後,羅繆爾重復道︰「二級抗體可以給你們,但我要帶NoahChong走。」

 噠一聲門被推開,周戎懶洋洋拖長了的音調從身後響起︰「喲,大舅子!」

羅繆爾登時抓緊扶手,袖口下筋骨突出。

鄭中將無奈道︰「你來做什麼,周上校?」

周戎走到長桌後,拖出一把椅子,全然不顧羅繆爾突然變得非常難看的臉色,漫不經心蹺起兩條筆直的長腿,從褲袋里模出精鋼打火機玩了兩下,說︰「118曾經接受一項機密任務。」

會議室內沒有聲音,所有人都謹慎地沉默著。

「一名從A國叛逃回來的軍方要人攜帶重要物資,試圖與我國接觸,其代號為Z。118被派去保護他的安全,但因為病毒爆發後飛機失事,此人下落不明,被標記為一級絕密的重要物資也就此丟失了。」

「作為執行任務的第六中隊,我們在T市遇到司南後,發現他曾因不明原因而失去記憶,其行為特征和攜帶抗體這兩點卻與我們的任務對象Z高度符合。」周戎環視周圍,緩緩道︰「因此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司南就是當初攜帶關鍵性情報,主動來與我**方會合的人。」

鄭中將剛要說話,羅繆爾已接口嘲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周戎一本正經,「只想告訴你我**方有規定,不會拿任何主動前來投靠的避難人士去做政治交換,謝謝。」

鄭中將︰「……」

鄭老中將終于明白了周戎的意思,一時哭笑不得,捂住了眼楮。

「你們不可能用NoahChong培育出疫苗!」羅繆爾從容不迫的談判姿態終于維持不住了,不耐煩道︰「他所攜帶的抗體根本不適用于絕大多數人,這麼顯而易見的事實你們軍方研究所還沒搞清楚?」

金華卻咳了一聲,待幾位首長的注意力都集中過來後,才含蓄道︰「根據科學家報告,目前我們研究所認為,司南的血清還是有作用的。」

周戎微微眯起眼楮,似乎有些疑惑,鄭中將低聲道︰「金華中校負責軍方與研究所的溝通,現在管研究處日常事務。」

周戎無聲地點了點頭。

羅繆爾反問︰「如果他真的有用,為什麼潘多拉病毒還會從佛羅里達州爆發?」

金華立刻反唇相譏︰「您終于承認喪尸病毒是從貴國實驗室里傳出來的了嗎,羅繆爾先生?」

女中校的質問相當干練犀利,但羅繆爾連反應都懶得給︰「致死性傳染病毒會被控制在海岸線之內,只有各大洲各地同時爆發才能傳播全球。事實上在過去的二十年里,所有國家都在做類似的研究,我國只不過托愛麗莎•費爾曼博士的福稍微快了一步而已。」

金華說︰「如果不是你們快了那致命的一步……」

「對生命的貪欲,才是讓人類走向末日的真正原因。」羅繆爾彬彬有禮道︰「但現在我不想跟你進行任何倫理方面的爭論,女士。我國願意用已培育成型的二級抗體來交換NoahChong,交易是否接受?請現在就給我答復。」

眾人面面相覷,金華頓時沒了詞。

周戎把玩金屬打火機,蓋子發出清脆的開合聲,半晌淡淡道︰「不接受。」

羅繆爾完全無視了他︰「二級抗體不僅能迅速治愈病毒感染,同時具有NoahChong最重要的肌體快速愈合功效,你們扣著人不放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幾位首長互相對視,只有金華斟酌片刻後,沉聲道︰「但根據研究所的報告,我們認為不是沒有可能研制出能夠普及所有民眾的終極疫苗……」

羅繆爾夾著香煙微微一哂。

如果只看表象的話,高等出身、良好教養和十多年軍方生涯鍛煉出的硬朗輪廓讓他確實非常有吸引力,前提是忽略眼底毫不掩飾的嘲諷︰「能否請問這份報告是誰提交的?」

金華默然不語。

「十年前,白鷹基地實驗室一位名叫寧瑜的科學家失蹤,種種跡象顯示他很有可能逃回了母國。事後白鷹基地更新了所有監管措施,但針對寧瑜博士的追捕卻從未成功,我們一度認定他已經死了。」

羅繆爾向前微微探身,指了指金華手掌下壓著的那份報告,微笑道︰「如果這份東西是寧瑜博士提交給你的,請一個字都不要相信。白鷹基地擁有數百個寧瑜這樣的頂級科學家,要是所謂的終極疫苗當真存在,那他們十年前就已經把疫苗量產出來,跟可口可樂和避孕套一起捆綁出售了。」

金華︰「……」

周遭一片靜寂,會議室里空氣仿佛突然變成了令人窒息的凝膠。

鄭中將端起茶缸,喝了口水,緩緩地問︰「那為什麼貴國還想要抗體攜帶者?」

羅繆爾那雙蔚藍色的眼瞳中突然涌現出古怪的笑意︰「為什麼?」

他似乎在用舌尖回憶某種美味似的,再開口時帶著意猶未盡的神情︰

「二十年前,NoahChong六歲,作為法律意義上的弟弟來到我面前。十年後他母親上吊自殺,親屬關系解除,他便作為我未來的配偶,以Omega這一身份取得了在白鷹基地的自由行動權。」

「現在你問我為什麼還想要抗體攜帶者……你真的想听我詳細告訴你為什麼嗎?說出來不太合適吧。」

周戎突然起身上前,旁人阻止不及,他已經拎起羅繆爾衣領,一拳狠狠打在了他臉上!

羅繆爾呸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悍然反擊,兩人瞬間扭打成一團,轟然撞塌了實木扶手椅。

巨響在空曠的會議室內回蕩,鄭中將等人勃然色變,都起身喝止,衛兵拔腿奔來強行拉開了兩人。

「如果有一天疫苗真的和避孕套捆綁銷售,」混亂中羅繆爾抓著周戎領口,在他耳邊充滿惡意地道︰「我會買下疫苗,扔掉避孕套,永遠都不用那玩意兒……」

周戎猛地掙月兌衛兵鉗制,就像出籠的猛虎,揮拳將羅繆爾重重打翻在地!

「拉開他們!分別隔離!」一位老上將果斷下令︰「今天就到這里,散會!」

「潘多拉病毒不可戰勝,二級抗體已是人類能做的最極限。」羅繆爾踉蹌起身,抹去臉頰和嘴角的鮮血,嘶啞道︰「災難的最終結果必然是人種進化,只有最優秀的基因才能傳承下來……白鷹部隊已重新奪回佛羅里達州實驗室的控制權,很快你們就能听到來自A國的消息了。」

周戎充滿戾氣的目光緊盯著他,臉頰肌肉緊繃。

羅繆爾冷笑起來,拂袖而去。

「周上校!」

辦公大樓外,眾人紛紛散去,所有人都默契地對剛才的突發事件絕口不提,仿佛羅繆爾那顆被打碎的後槽牙是自己摔出來似的。周戎正走下樓梯,突然只听身後傳來喊聲,回頭一看只見金華夾著報告,大步流星地向自己走來。

「我听說抗體攜帶者和羅繆爾帶來的人發生沖突,昏迷過去被送進了研究所……」

周戎疏遠而禮貌地回答︰「他有名字,中校,不姓‘抗體’名‘攜帶者’。」

「抱歉,」金華立刻說,「寧瑜博士告訴我他叫司南。」

周戎點頭不語。

金華調整了語氣︰「那麼請問他現在情況如何?」

周戎說︰「很好。」

「是嗎,我猜也是,雖然寧博士提交的即時報告上寫或許有生命危險。」女中校微微松了口氣︰「但我想如果情況果真如此,您應該不會出現在軍委的會議上吧。所以我剛才看到您出現時,就知道大概沒問題了。」

周戎生冷緊繃的面孔終于略微緩和下來,唔了一聲。

「您這是去研究所?」金華主動邀請道︰「我去找寧博士,一塊走吧?」

周戎打量她片刻,終于紳士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然後我沖上去就給她來了個凶猛的過肩摔,摔得她七葷八素,只能抱著我的腿求饒,我再這樣   ! ! !噠噠噠噠……」

特護觀察室已成為了歡樂的海洋,肩上裹著繃帶的春草雄赳赳氣昂昂,光腳站在病床上,第十八遍復述她一頓干翻A國女賤人的英雄事跡。而原本應該臥床靜養的司南盤腿坐在窗邊,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袖口褲腳露出勁瘦的手腕腳踝,悠閑地搖晃著躺椅。

顏豪笑道︰「一小時前她的版本里還沒有機關槍……」

「天真啦親,」郭偉祥啃了口隻果,說︰「再給她半小時,馬上就進化出單人火箭炮了!」

春草︰「噠噠噠噠噠噠噠……」

司南莫名有些困,眼皮格外沉重,但此時不過傍晚,連晚飯都沒吃,不該是他睡覺的時間。

「你們還在嗎?」丁實推門而入,愁眉苦臉道︰「沒用,醫生說是心理因素,給我開了兩片鎮靜劑……你們看我的眼皮是不是還在跳?」

郭偉祥拉著他兩邊耳朵仔細觀察了會,「不太看得出來。哥們你眼屎沒擦,早上又沒洗臉吧。」

「興許是你要發財了呢。」顏豪順口安慰︰「隊長每次眼皮一跳就撿錢,最多那次撿了二百塊,帶我們去擼了個串……你哪邊跳,左眼右眼?」

「兩邊一起——!」丁實悲愴道。

顏豪︰「……」

丁實坐在床沿揉眼楮去了,冷不防被春草一腳踢中,差點踉蹌飛出去︰

「然後我說︰下次再來小心把你揍得媽都不認!那老妖婆連滾帶爬跑了,轟!轟!轟!——」

顏豪把春草從病床上拎下來,敲了敲她因為被削去一撮短發而格外凌亂的頭頂︰「好了,走了!司小南要睡了!」

司南驀然睜開眼楮,下一秒頭頂卻像被無形的重錘擊中似的,腦海天旋地轉,視線陣陣發黑,耳邊卻听見自己下意識回答︰

「別走,沒有要睡。……」

幾個人推推擠擠涌向門口,顏豪無意一瞥,突然似乎發現了不對︰「司南?」

「……司南?」顏豪走上前。

司南抬起一手撐在額角,似乎有些煩躁,用力揉按了幾下︰「……給我點水。」

他的聲音非常虛,仔細听的話似乎還有點抖。涼水就放在床頭上,顏豪轉身拿來,卻眼睜睜看見司南伸手來接杯子,就像無法對焦,手從杯壁邊直接擦過去了。

顏豪心里一沉,半跪下來,抓住司南的手讓他不要掩蓋臉色︰「等等,你怎麼了?」

司南用力掙月兌手腕,顏豪卻猝然喝道︰「祥子!去隔壁找寧——」

「多謝,我會考慮你的意見。」周戎推門而入,還在扭頭向身後道︰「下周一總參部听證會的事……」

丁實站在門前,視線越過周戎,霎時愣住了。

金華︰「……」

三秒鐘詭異的靜默。

郭偉祥目光落在女中校的肩章上,用手捂著嘴問︰「他們村花是不是又升餃了?」

春草小聲埋怨︰「我早告訴過你不要鼓勵大丁無望的單戀……」

「金……」丁實心髒狂跳,臉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小金花兒!」

周戎原地立正,轉身,下一秒丁實已擦身而過沖出了門,恍惚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看見了一頭身高一米八五不停呼哧呼哧的大金毛。

金華︰「見到你我也很高興……不!中尉!保持距離!」

女中校面紅耳赤,單手拽著丁實的後領,把他一路拖向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大金毛的尾巴還在地板上歡快地來回掃蕩。

周戎如送嫁般揮手告別,心情復雜地嘆了口氣,轉身在春草腦袋上狠狠敲了一下︰「不好好回病房挺尸,又跑出來干什麼?」

春草還沒來得及跟她爸爸頂嘴,突然只听病房里顏豪喊道︰「戎哥!」

不知為何他听起來相當不安,說︰「戎哥,司南他……你最好過來看一下。」

周戎不明所以,走上前去,只見司南靠在躺椅里,歪著頭睡著了。

海面的余暉越過窗戶,灑在他平靜的睡顏上,毫無血色的側頰似乎被染上了金紅。那幕畫面乍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但周戎卻微微色變——只見顏豪食指探在司南鼻端,數秒後開始止不住地發抖︰

「叫寧博士……叫醫生過來,司南他這是……他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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