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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戎跟軍政委的費了半天口舌,才得到許可把顏豪給派出來,結果顏豪還沒進特護病房的門,就被湯皓手下的幾個兵強行堵在門外了。

「那姓顏的小白臉」背靠著醫院走廊的牆壁,聚精會神低著頭,玩護士妹妹借給他的PSP。被人叫了一抬頭,滿面詫異︰「咦,不是說你們搞得定嗎?」

顏豪揶揄地笑了笑,那表情和周戎有著七八分神似——真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然後他整整衣襟,順手把PSP塞軍褲後兜里,在副營長和幾個士兵難以形容的注視中穩步踱進了病房。

司南靜靜坐在病床上,听到腳步聲時他頭略微偏了偏︰「顏豪?」

「哎。」顏豪隨便招呼了聲,視若湯皓和周遭十多個士兵如無物︰「司小南快把醫生放下,待會被你掐死了怎麼辦。」

司南手指略微一松。這個力道既不讓醫生真的窒息,又不給他任何掙月兌的機會,問︰「周戎呢?」

「隊長被軍委大佬請去喝茶了,你要找他?」

司南沒有回答,「你受傷了?」

顏豪說︰「沒有。」

「春草、丁實和大公雞呢?」

「都在軍委。」

司南幾不可見地點頭,沉默了一會。

病房里人人屏息靜氣,死寂就像無數個小炸彈,不斷震蕩著每個人的耳膜。

半晌司南終于在目光焦點中開了口,說︰「軍委怎麼走?」

湯皓立刻指著顏豪低聲下令︰「帶他出去。」

然而副營長尚未應聲,冷不防顏豪搶先質問︰「湯營長,你想動手?」

「……!」湯皓當即意識到不好。

但身體反應再快都比意識慢半步,湯皓還沒來得及動手,只听身後撲通重響。司南捏著醫生的脖子把他重重抵去床頭,反手拔了自己身上所有針管,翻身下床,落地輕如羽毛,瞬間把撲上來的兩名士兵重重擊退!

湯皓︰「姓顏的你想干什麼?!」

顏豪從口袋里模出PSP開始打。

湯皓︰「……」

司南動起手來快如鬼魅,甚至不需要眼楮去看,任何人近身半步即被放倒。風聲、腳步、直覺都是他辨別周圍情勢的武器,副營長大罵一聲扔了槍,赤手空拳一躍上床,還沒來得及從身後制住司南的咽喉,便只見司南將一名人高馬大的Alpha士兵硬生生輪起,在轟隆巨響中把副營長連同他借力的床鋪同時砸塌了!

醫生尖叫狂奔而出,司南並不管他,如同背後長眼般頭也不回,側身避開湯皓的手刀,抓住手臂借勢前拉。剎那間兩人錯身而過,湯皓屈膝一記又狠又重的掃堂腿,踢飛了滿地狼藉的藥瓶和輸液袋。

司南閃電般避過,顏豪頭也不抬,向後一步退出了戰場,朗聲笑道︰「湯營長!欺負看不見的Omega算什麼本事?」

湯皓心說流氓部隊118,你他媽就不能閉嘴嗎!

司南踩住輸液架,腳底一滑一勾,將鐵架抓在了手里,二話不說反手下劈。嘩啦巨響震耳欲聾,鐵架緊貼著湯皓側臉砸進掐牆壁,牆灰霎時拍了湯皓滿臉!

「——還打不打?」

湯皓被嗆得劇咳幾聲,一把按住紅了眼要沖上去的手下。

加護病房已化作了滿地廢墟,周圍遍地都是痛吟。司南偏過頭,仿佛一頭負傷而謹慎的獵豹,半晌當啷一聲扔了輸液架,向病房門口的方向退去。

顏豪在他身後,司南驀然轉身按住他脖子,但僅僅半秒後就松開了。

「這都能認出來?」顏豪收起PSP。

「你皮膚比較滑。」

顏豪︰「……」

司南認真地問他︰「軍委怎麼走?」

「你在喪尸聚集的城市中心獨自搜救了四十八個小時?」

「是的。」

「沒被感染?」

「很幸運,」周戎說,「沒有。」

航空母艦會議室內,一條長桌橫在東首,鄭中將及集團軍政委、參謀長等四人排坐在桌後,每人面前一杯白開水。

會議室正中空空蕩蕩放著一把靠背折疊椅,周戎坐在上面,已經洗漱過了,穿著新的灰白城市迷彩服,配槍端端正正放在腳邊的地面上。

鄭中將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回蕩︰「當時你已經猜到了他是抗體攜帶者麼?」

「不知道。」

「但你這個舉動賭上了自己的命,上校,」另一名政委意味深長道。

周戎直視著長桌,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四名首長的目光炯炯落在他身上,半晌周戎淡淡道︰「當時只想把他帶回來,沒想太多。」

「那你當時知道抗體攜帶者瀕臨發情期嗎?」

「不知道。」

幾個軍長交換了隱蔽的目光,周戎不用看都知道那眼神是什麼意思。

他們一個字都不相信。

但他們暫時也不打算繼續追究。

「今天就先到這里吧。」鄭中將咳了一聲,起身道︰「謝謝你的配合,上校。」

鄭中將提起桌面上的一只金屬手提箱,大步上前交到了周戎手里。周戎略有意外,但鄭中將沒有解釋,只跟他握了握手︰「我們都覺得,還是由你親手交上去比較好。」

周戎立刻道︰「我不需要這樣的抬舉。我和我的隊長只想完成任務……」

「想什麼呢?」鄭中將略微不悅。

周戎狐疑地望著他。

鄭中將看他是真不知道,口氣這才緩和下來,解釋道︰「這是上面的意思。」

他沒有明說上面具體指上到哪里,似乎默認周戎應該心里有數,緊接著用力拍了拍周戎的肩,不顧他的阻擋,親自俯身撿起周戎的配槍,插|進了他大腿外側的槍套里。

「在這場生存之戰中,數以十萬計的軍隊、武警、消防和科研人員都犧牲了,以118為代表的特種部隊,更是以血肉的代價,挽救了不計其數的群眾。你們的編制已被裁撤,但你們的英名將永遠留在軍史里。」

鄭中將頓了頓,用力咳了兩聲,才讓自己不由嘶啞起來的聲音恢復平靜,直視著周戎的眼楮︰

「你和你的隊員搶救出病毒研究資料和初級抗體,找到了血清抗體攜帶者,為戰略總局研究所研究解毒疫苗搶到了寶貴的時間和資源。錢少將、劉總參謀和118的列位英魂天上有靈,會為你們感到驕傲的。」

周戎悲哀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鄭中將溫和道︰「讓你的隊員去休息吧。待會上面會來人,會帶你……」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政委順口問︰「誰?」

「報告!」門外傳來警衛員結結巴巴的聲音︰「118大隊顏、顏豪上尉回來了!」

鄭中將莫名其妙,親自一推門。

走廊上,警衛們神情古怪,束手無策,傳說中的著名軍中綠花顏豪同志面無表情地貼牆立正。

他身側的長椅上有個年輕人,半張臉被紗布蒙住了,纏滿繃帶的上半身赤|luo著,盤腿而坐時露出一段削瘦白皙的腳踝,手肘搭在膝蓋上,像沉思的猛獸般微弓著身。

本應在加護病房里昏迷不醒的重病號竟然出現在這里,身上明顯還有搏斗過的痕跡,鄭中將身體當場就控制不住地搖晃了幾下。

周戎失聲道︰「司南?」

司南抬起頭,準確捕捉到了聲音的來源,伸出一只手。

周戎快步而上,緊緊抓住那只因為輸液而尚帶青紫的手,繼而被司南就著盤腿而坐的姿勢抱住了腰,把臉埋進他火熱的懷里深深吸了口氣。

「你怎麼來了?」周戎聲音不穩,在司南後腦一下下用力摩挲。

司南簡短道︰「看不見。想知道你在哪。」

「打傷了第九營正副營長和好幾個兵,一路沒人敢攔,顏上尉幫他指著路就過來了……」警衛員猶猶豫豫地跟鄭中將匯報,幾位老軍長從會議室里出來,看著周戎一手把光著雙腳的司南打橫抱起來,各個都非常稀奇,仿佛看到了什麼完全沒想到的畫面。

周戎也沒想到司南竟然會一路殺來找自己,低頭在司南柔黑的發頂上親了親,俊臉有點紅︰「那我就先回去了,我看他……好像也不用回病房了……」

司南紗布下露出的小半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雙眼正隔著白紗,警惕觀察的這里的任何一點動靜。

鄭中將斟酌幾秒,出乎意料寬松地一點頭︰「好的。但上頭研究所待會可能要抽點血,到時候還請配合一下。」

總參謀眉頭一皺,似乎覺得不妥,但被鄭中將攔住,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周戎說︰「是,一定配合。」隨即示意顏豪跟自己來,抱著司南轉身走出了辦公區。

航空母艦在海面航行,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移動,仿佛在巨大的島嶼上行走。

周戎把司南放在軍官活動處的茶水座里,去打報告領了雙新鞋,回來半跪在地,親手給司南穿上。顏豪把PSP玩沒電了,蹲在邊上玩那只冷凍手提箱,順口問︰「茶喝得怎麼樣?被日了沒有?」

周戎說︰「我發現你現在有點沒大沒小的了啊顏少校,升官以後膽子肥了是不是?」

顏豪一時沒听清︰「你叫我什麼?」

「明兒到總部後就下紅頭文件,哥幾個每人升餃一級,我兩級。恭喜你當校官了。」

顏豪十分意外︰「喲!」

周戎低著頭給司南系鞋帶,淡淡道︰「反正也發不出工資,叫著好听罷了,別太當真。」

話雖如此,但升餃總是好事,至少以後犧牲了紀念碑上寫著也好看。顏豪笑道︰「那你豈不是恢復下放前的級別了,隊長?我看這兆頭好,今晚叫上祥子他們開個慶功會吧,熱鬧熱鬧。」

誰知周戎說︰「我拒絕了。」

顏豪一愣。

周戎起身拍拍司南的臉,指尖在他蒙眼的紗布上溫柔地撓了撓。

顏豪想問為什麼,但他看見周戎的神情,竟然完全沒有一絲喜意,相反深邃眉宇間蘊藏著冰冷的陰沉。

這不是平日里貌似嘻嘻哈哈、肆無忌憚的戎哥,而是內心深處那個真實的,思慮周密又警惕嚴厲的周戎。

但轉眼周戎又笑了起來,貼在司南的耳邊問︰「戎哥一輩子當個小軍官,你嫌不嫌棄?」

司南一直側著頭凝神听他們說話,聞言唇角掠過一絲笑影,把手伸進周戎嶄新的迷彩褲口袋,戲謔地往襠部捏了捏,然後模出來一個水果糖。

「喂!小流氓!」周戎捏著司南的耳朵笑罵。

顏豪疑惑地瞥著周戎,那張能直接拉去拍硬廣的臉雖然笑著,但眼底卻完全沒有絲毫暖意。如果不是司南坐在跟前,顏豪毫不懷疑周戎的低氣壓能讓海面上憑空飄出小雪來。

「周隊長!」活動處門外過來一名軍官,啪地行了個禮,轉而模出證件一晃︰「軍委派我請你過去一趟,車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周戎唔了一聲,然後拎起那只冷凍手提箱︰「顏豪,送司南回加護病房。」

顏豪隱約猜出了什麼,周戎又示意那軍官稍等,蹲拉了拉司南打滿創可貼的修長的手指︰「戎哥得去辦點事情,晚上回來去病房看你,成不?」

司南微低著頭,白紗布後的雙眼靜靜對著周戎。

「你不來的話,」司南輕聲說,「我不會配合的。」

這幾乎是明晃晃的威脅,軍官的臉色登時變了。

周戎卻用力按著司南的後腦,在他鬢發上印下一個吻,笑道︰「知道,戎哥什麼時候爽過約?」

汽車駛過長長的艦島,遠處巨大停機坪上密密麻麻排滿了戰斗機和軍用直升機,機群在藍天下起飛、盤旋,猶如一群有序的海鳥,來回輸送幸存人員和武器補給。

「中央及軍委被迫從B軍區遷出,中途死了很多人。一部分官兵去東北建立了幸存者避難基地,另一部分來到南海,在國家早年修建的大型人工島嶼和軍事基地駐扎,成立了新的軍方總部。」

那名軍官一邊開車一邊盡職盡責地介紹,周戎坐在副駕駛上,一只手撐著額角,任憑海風吹拂他的頭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基地和總部建立完畢後,軍隊全部改制重編,搜救隊伍分別從祖國的南北兩端開始修復通訊塔,救助幸存群眾,並就近選擇合適地點修建避難工事。軍方犧牲了不計其數的將士,以慘重的代價在祖國大地上建立起了六座大型避難中心。」

周戎驀然向他一瞥︰「我們從華北千里南下,怎麼一個都沒見著?」

「廣西,雲南,青海,內蒙,吉林,黑龍江。」軍官苦笑一聲︰「周隊是穿越兩湖地區南下的吧。中原地區喪尸密集,軍隊根本無法推進,估計也只有你們118的特種兵能順利生還。」

周戎沒有答話,沉沉地垂下眼皮。

「如果到今年秋天還無法展開搜救,中原地帶估計就……要化作無人區了。」

車廂里只有海風呼呼灌進來的聲音,淹沒了軍官凝重的嘆息。

汽車在艦島中心通道前停下,周戎拎著手提箱下了車,軍官在身後喊道︰「周上校!」

周戎一回頭,只見他小跑過來,神情鄭重肅穆,啪地立正在自己面前。

「年初總部派了很多軍隊開去B軍區,試圖搶救研究資料,結果都失敗了。幸虧周上校在病毒爆發的第一時間就冒死進去帶出了成果,我非常非常敬佩你們。」

軍官正欲抬手敬禮,結果手抬到一半,被周戎不耐煩地截住按了下去︰

「少校,謝謝,別亂喊。」

周戎頂著大風,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廊橋,只留下軍官一人站在外面發愣,半晌沒回過神來。

深入廊橋五六分鐘後,經過一道道熟悉的盤查,兩名荷槍實彈的偵察營衛兵親自帶著周戎進了防爆升降梯。

叮!

電梯門打開,正對面兩名警衛員頷首致意,其中一名轉身敲了敲實木會議室門︰「首長,周上校來了。」

幾乎話音剛落,里面便傳來一聲衰老的︰

「進來。」

盡管在早年的職業生涯中已經非常熟悉,甚至熟悉到有點隨便的程度了;但在此時此刻,周戎還是提了口氣,抬起眼楮。

如果顏豪他們在的話,就會發現此刻周戎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他不再是那個懶洋洋、漫不經心,笑起來甚至有點邪氣的特種兵中隊長。他標志性的狡猾又犀利的神態,從眉梢眼角徹底地退去,一瞬間轉化成了訓練有素的莊嚴和沉靜。

那氣勢甚至會令人感到壓迫,但又與周遭肅穆的氣氛相融合,仿佛他本來就屬于這里,是其中關鍵的一份子。

警衛員打開門,對周戎一點頭,伸出手。

周戎抽出配槍,提著冷凍箱走了進去。

大門在身後 噠關閉。

會議室盡頭是一面玻璃幕牆,一名頭發灰白的老者側對門口,坐在長桌後的扶手椅上,身軀因為不可抗拒的歲月而微微壓彎,在單面玻璃幕牆上投下滄桑的側影。

雖然這幾年相貌變化很大,但不論任何人在場,都能立刻認出這張曾經天天出現在新聞聯播里的,嚴肅又不苟言笑的面容。

周戎立正,敬禮,一言不發。

老人向他坐正身體,滿是斑點的雙手交疊放在桌面上,稍微抬起了下巴。盡管因為年紀愈發上去,他的聲音已不如當初渾厚洪亮,但開口時平靜的力量仍然讓人不由心神凝聚——

「下放三年了,周上校。」老人緩緩道,「你沒有令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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