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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到藥店嗎?」

「沒有——」

「這邊也沒有——」

旅游大巴司機轉動方向盤,認真道︰「沒有咧,小同志們。以前大哥沿湘江,跑長途,這邊地頭混的熟,這塊都沒大藥房,小藥店里沒有你們要的那個……」

「抑制劑,」郭偉祥提醒道。

「對,抑制劑。」司機說,「前面轉過街倒有個同仁堂,好幾年前了,不知道還開沒開……」

鄭醫生和藹道︰「小任,我們看看去?」

任鈞洋是個內向文靜、不愛開口,說話未語臉先紅的小O。他來之後的某天晚上,周戎因為到底組織能不能強制婚配的問題跟顏豪打了一架,打完後非常無奈,只能親自去詢問小任自己的意見。

不過可能周戎剛打完架,也沒準備正經把小任的意見當意見,語氣就不那麼像春天般溫暖。小任手足無措支支吾吾,半天沒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周戎追問了兩句,他竟然當場就委屈的哭了,唬得周戎瞬間凌波微步了二十米。

鄭醫生更放緩了語氣︰「小任?」

小任搓了會兒指尖,聲音細若蚊吟︰「我,我不知道……」

幾個人對視一眼,郭偉祥拍拍駕駛座,無奈道︰「去看看吧。」

然而司機大哥的記性辜負了大家對他的希望——兜兜轉轉繞了十多分鐘後,確實在幾個街區外發現了一家同仁堂,只是招牌上寫著︰店鋪位于商場負二層。

寒冬時節,近晚天氣,喪尸大多躲在大型建築物地下御寒。司南背著槍往地下通道里望了一眼,搖了搖頭︰「進不去,算了吧。」

鄭醫生提醒︰「周隊長他們應該已經得手,我們得趕快在附近尋找接應地點了。小任,你怎麼說?」

眾人目光都望過來,小任漲紅了臉,囁嚅著不說話。

司南瞥了郭偉祥一眼,後者聳聳肩。

「你,」司南按著任鈞洋的肩,不容拒絕道︰「跟我過來。」

他把任鈞洋拉到大巴最後一排角落,修長的眼梢一橫,原本坐這位置的男人立刻站起來,忙不迭讓了出去,滿面笑容地請他隨意。

司南把小任推進去,令他坐下,自己也坐了下來,抱臂打量小O怯生生的臉︰「你打算怎麼辦?」

任鈞洋大眼楮里立刻閃現出水光,準備開始嚶。

司南眉梢一挑。

「……」任鈞洋還沒出口的嚶給嚇回去了。

「你要是快死了,特種兵會出于責任拼命回去救你。但發情期這種事,如果抑制劑要用生命的代價去換,就沒人欠你了。」

司南聲線天生有種微微沙啞的質感,貼耳呢喃時動人心弦,但當他聲線平平一個調,就像死人的心跳一樣毫無起伏時,那感覺就比較冷酷嚇人︰

「你自己做決定。不想他們隨便給你配一個Alpha,就說出來你喜歡誰,我會讓他們尊重你的意見,否則是給逃亡增加難度。配合一下。」

「……」小任臉色煞白,呆愣愣看著司南,似乎被那句「你自己做決定」嚇著了。

司南敲敲表盤︰「我的耐心有三十秒。」

小任似乎不敢相信他能對身為Omega的自己這麼冷硬,半晌才顫顫巍巍地擠出一句︰「……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沒有意見……」

「你沒有意見?」

小任低頭搓著衣角。

「隨便給你配一個,你沒意見?周戎、顏豪、春草、丁實和郭偉祥,你都無所謂?」

小任臉紅得都要滴血了,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司南想起周戎那天嘲笑他的話︰「Omega需要發表什麼意見?」頓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更添油加醋的是,小任隨即又深深埋下頭,蚊子哼哼似的加了一句︰

「只要……只要對我負責就行……」

「即便是你自己選的伴侶,他接受了你,你們就有互相負責的義務,這算什麼問題?」

小任不吱聲了,身體微微扭著,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害怕模樣。

半晌他才憋出來一句︰「我……我只是個Omega啊。」

司南仔細打量他的神情,突然間仿佛明白了什麼。

一直以來他從沒把自己代入到弱者的境地想過——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弱者。但如果代入思維去想的話,任鈞洋的表現其實已經很清晰地說明了他的內心,他希望被人主宰。

他希望周戎他們幫他做決定,這樣以後不管是好是壞,他都有對象可以去感激、埋怨或依賴。

他希望自己被Alpha挑選,被當做某人的私有物一樣奉獻出去,全盤交給對方保護和擁有。這樣他就免除了所有自主選擇帶來的風險,可以像菟絲子花纏繞在大樹上,欣喜地接受對方對他負全責。

這其實是現在很多Omega或多或少都會有的想法。

司南隱約覺得自己見過這樣的Omega,他閉上眼楮恍惚了一下,但腦海空白,什麼都沒想起來。

「司南!」郭偉祥在車前端喊道,「過來一下,這邊有塊平台!」

「我知道了,」司南簡短道,不再看任鈞洋,起身離開了座位。

小任期期艾艾地抬了下頭,似乎听見他轉身時一聲微渺的嘆息。但他還沒來得及分辨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就見司南穿過車廂,大步走向郭偉祥等人。

他背著烏茲微沖,黑色防暴警服顯得身形挺拔柔韌,衣領上延伸出的一段脖頸在黑發反襯下,顯得冰雪般白。

這套制服因為上衣合身的緣故,長褲就相應短了兩寸。但褲腳被收在高幫黑皮短靴里,也看不出來短,只讓人覺得他腿長得沒有道理,走路時步伐快而堅定,好似讓人小跑著才能跟上。

……他怎麼會懂呢,任鈞洋有些自怨自艾地想。

他又不是我們Omega,哪里知道我們的苦處。

但——旋即他一轉念︰做Omega也沒什麼不好,至少可以被保護在後方,安心生兒育女就行,不用直面那些可怕的怪物,什麼責任和義務也攤不到我們頭上來。

這麼一想,他又微妙地滿足起來。

「婦產醫院。」郭偉祥指著街道盡頭一座三層建築物,示意司南看樓頂︰「硬質平頂,目測沒有固定障礙物,一般醫院屋頂都符合直升機降落標準。病毒爆發時第一輪感染者基本會被送去公立醫院和警察局,婦產科應該是安全的。試試?」

司南思考數秒,略一頷首。

「好 !」司機大叔吼道,驟然踩下油門,旅游大巴車轟隆沖上人行道,所有乘客同時一震!

  幾聲巨響,大巴撞飛幾只喪尸後停在了大樓門前。郭偉祥和司南沖下車,背靠著背,把人行道上追進來的喪尸和醫院大樓里涌出的白衣喪尸們掃射清空,子彈殼在腳下叮叮當當濺了一地。

鄭醫生和司機帶著幸存者們迅速下車,自發排成一隊,在司南的帶領下沖進了醫院。

大堂里喪尸不多,幾位產婦家屬拖著茫然的腳步,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送上了西天。只有前台後的兩名護士小姐反應比較激烈,嘶吼著一搖一擺追出來,似乎對這幫不知從何而來的闖入者非常不滿。

郭偉祥反身點射掉她倆,吼道︰「司小南!」

逃生隊伍慌而不亂,迅速有序,正在司南的帶領下奔上樓梯︰「干嗎?」

「你有沒有發現!雖然戎哥平時神經兮兮,不大正常!」

司南︰「……」

「但他智商!其實很高——!」

司南︰「………………」

司南腳步不停,沖鋒|槍掃射,把走廊上蜂擁而至的二十多只喪尸陸續打退,引起了逃生者們短暫的驚叫。

但沒有人腳軟摔倒或引發混亂,很快他們重新整隊,把女人孩子護在中間,繼續向樓上奔去。

「你看!」郭偉祥驕傲地嚷嚷︰「大家的逃生技能都是他訓練的!隊伍序列也是他安排好的!多有先見之明!你有沒有感受到一絲自豪?!」

「——四地!」司機大叔邊跑邊贊同︰「周隊長是個能人!」

吳馨妍︰「人不錯!」

鄭醫生︰「基因也很好!」

郭偉祥︰「要是他求婚你答應嗎?」

「……」司南喃喃道︰「我真想把你們丟下不管了。」

休息站里轟隆隆沖出十多個醫生護士,個個手里抄著血壓計、听診器、手術鉗,嘶吼著奔向樓道。司南反應奇快,先掃射打飛了為首一批喪尸,再點射解決掉幾只,但仍然有幾位主治大夫們憑借多年對付醫鬧練就的敏捷身手和抗擊打能力,撕心裂肺怒吼著沖到了近前,被司南一人一腳當胸踹飛,緊接著  擰下了頭顱。

「你太暴力了,」郭偉祥不滿道,「我國醫生很不容易的,要溫柔點對待他們。」

司南︰「工作而已。醫生是高收入人群……」

郭偉祥︰「你懂什麼小司同志!不要亂講!五年本科三年規培——」

「兩年專培,根本沒錢!」鄭醫生怒吼。

鄭醫生爬樓梯爬得氣喘如牛,絮絮叨叨地抱怨︰「一天手術量抵國外醫生一個月,下了手術台還要對付醫鬧,上班隨時冒著被人開瓢的危險——我這是年紀大了,年輕時一听主任叫快撤,五十米的急診科走廊我六秒就能跑完……」

 當一聲重響,司南推開樓道頂層的天台門,倍感頭疼︰「對不起好了吧。」

郭偉祥把尾隨上來的幾只喪尸清空,全部人員上到天台,反手關緊鐵門,飛快落鎖。

「安全!」他吼道︰「大功告成!」

這棟三層建築的天台平坦寬闊、毫無遮擋,完全可供直升機著陸,確實是城區內難得的升降平台。司南環顧漸漸暗沉下來的天色,抬手按下紅寶石耳釘,感到那枚米粒般的按鈕向內輕輕凹進。

人群驚魂未定,也顧不上樓頂風大了,紛紛席地坐下休憩。

「好了,干得漂亮。」郭偉祥走上前,俯視著醫院建築周遭的景象,說︰「接下來讓我們安安心心地……等戎哥他們來接吧……嗯?那是不是藥房?」

醫院後門是一片建築工地,喪尸工人們大概都跑光了,空蕩蕩的很是蕭條。

工地後隔著一條小路,冬季光禿禿的樹枝掩映後,露出「百姓大藥房」綠色招牌的一角。

郭偉祥心中估算了下距離,覺得應該可行,重重呼了口氣︰「我去看看。」

司南瞥了他一眼。

「干嘛?」郭偉祥很敏感。

「……」司南慢吞吞道︰「我以為你挺喜歡他……」

「唉,其實也沒有。」郭偉祥頓了頓,自嘲道︰「生理吸引確實有,但更多的是我自己想月兌單,真喜歡倒也……談不上多少……你懂嗎?唉,他不喜歡我就算了,也不是非要找對象不可。」

司南禮貌道︰「失戀快樂,你是個好人。」

郭偉祥︰「為什麼是你給我發好人卡!!」

郭偉祥模模鼻子,從戰術背包里掏出周戎那把118黑科技——攀繩槍,叮囑道︰「我去去就來,最多五分鐘。把你的備用子彈給我,你在這里保持警戒。」

司南無可不可,望著他一槍把攀登繩釘進地面,然後順著繩索滑到人行道,飛奔過建築工地,身形矯健靈活,閃電般消失在了藥房里。

下午五點半,天色晦暗,寒風呼嘯。

烏雲在天穹盡頭聚攏、翻騰,仿佛隱約預兆著某種不祥。

司南皺起眉頭,不知為何眼皮突然跳了兩下,緊接著他看見遠方高空中出現了兩個難以察覺的小黑點。

——是直升機!

司南立刻再次按下定位儀,身後人群議論著起身,發出如釋重負的、驚喜的呼喊。

就在這時。

遠處槍聲大作,司南猝然低頭,只見大藥房櫥窗轟然炸開,郭偉祥頂著滿頭滿身的碎玻璃,瘋狂沖了出來。

兩秒鐘後,一群喪尸尾隨而出,浩浩蕩蕩沖上了街!

怎麼藥房里藏著這麼多?司南心中一咯 ,抓住攀登繩,卻只听郭偉祥頭也不抬大吼︰「能對付!別下來!待在上面!」

郭偉祥的百米沖刺速度根本不是喪尸能比的,他整個人就像幻影般橫穿路面,沖進建築工地,從砂石堆上一躍而過,把喪尸遠遠甩在了後面,然後奔向醫院後門口那條釘著攀登繩的人行道。

然而他這時犯了一個錯誤。

工地和醫院後門之間,有一道磚牆阻隔,磚牆角落又有道門供人進出。

郭偉祥去是從門進的,但這時也許想節省點時間,也許是對自己的身手太有自信,沖到圍牆前時,他想也沒想,直接躍起就飛上了牆頭,狠狠一蹬——

八十公斤體重加四十公斤裝備,再加這裂金碎石般的沖擊力。

工地臨時堆砌的磚牆不是他們特種兵訓練用的障礙牆,當下承受不住,轟然垮塌了。

郭偉祥措手不及,連人帶裝備被埋在了磚頭下!

司南簡直出乎意料,最開始兩秒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隨即只听鄭醫生失聲︰「不好!」

只見喪尸們被新鮮血肉所吸引,蹣跚著跟進了工地,一步步向磚牆移動。而郭偉祥奮力爬了幾下,從大堆磚石中頭破血流地探出個頭,眼見就要被喪尸追上了。

司南從大腿外側抽出手|槍丟給鄭醫生,抓住攀登繩,言簡意賅道︰「保護群眾。」

鄭醫生忙不迭接過槍,眼前一花,司南已經從眼前消失了。再低頭一看,他憑空出現在樓下人行道上,徑直沖向了工地。

「你來干什麼!」郭偉祥喘息道,被司南二話不說,抓住手就往外拽。

緊急逃命關頭,司南絕沒有半點手軟,就算郭偉祥是個被卡車壓住了的相撲選手,此刻都能被他活生生扯出來。然而沒想到他這邊一發力,那邊郭偉祥就失聲慘叫︰「——啊!」

「你怎麼了?」

郭偉祥滿面慘白,冷汗豆大猶如滾珠,強忍著一搖頭︰「別管,快!」

司南幾槍打翻二十米內的喪尸,發狠把郭偉祥拽出磚石廢墟,只見他小腿鮮血淋灕,腳腕以一個奇怪的角度彎著——月兌臼了。

兩人配合默契無比,司南起身掃射喪尸,郭偉祥一**坐到地上,抓住自己的腳踝,咬牙「 擦!」一聲復位。

「你行嗎?」

「行!快跑!」

遠處樓頂傳來人群焦急的吼聲︰「快啊!」「快!」「這里這里!」

司南一手扶滿頭冷汗的郭偉祥,一手點射越來越逼近的喪尸群,向醫院後門轉移。然而剛剛月兌臼過的腳踝很難著力,郭偉祥再拼命向前蹦都是有限的,不僅大藥房里跟出來的喪尸緊追不舍,甚至連附近街道上的喪尸都嗅到鮮血中Alpha信息素的味道,紛紛聞風而來了。

砰!砰!

砰!砰砰!

郭偉祥咬牙打死右側幾只沖上前來的喪尸,吼道︰「別管我了,我爬不上繩子!」

司南在槍聲中喝道︰「堅持一下,周戎回來了!」

「堅持不了——!」郭偉祥貼在他耳邊怒吼︰「別被我連累,快跑!抑制劑帶走!」

喪尸們從四面八方圍攏,郭偉祥心一橫,強行掙月兌司南,把他往前狠推︰「快走!」

司南踉蹌一步,開槍掃射掉前面幾排喪尸,又轉回去要背郭偉祥。但他根本不可能把郭偉祥這種重量的人打橫背起來,更兼後者並不配合,掙扎著破口大罵︰「滾!快滾!老子不認識你,還不快滾——!!」

砰砰砰砰!

槍林彈雨瘋狂掃射,郭偉祥把前方漸漸合攏的喪尸群打出一道缺口,然後用力把司南往那個方向推︰「快滾!快!」

司南跑了幾步,卻又停住腳,回頭注視郭偉祥滿是鮮血的小腿,琥珀色的瞳孔急劇顫抖。

郭偉祥邊勉力前行,邊發狂罵他,但在不斷迸飛的彈殼中,他的怒吼其實模糊不清。

周戎,顏豪,春草,丁實,還有已經死去了的張英杰……子彈橫飛中,那些人嬉笑打鬧和並肩作戰的身影,走馬觀花般從腦海深處閃過,與眼前郭偉祥憤恨大喊的背影漸漸重合。

司南嘴唇微微發抖,胸腔劇烈起伏,從後腰模出了軍匕。

郭偉祥突然聞到一絲甜味。

這氣味柔軟飄渺,卻又穿透力極強,霎時竟然將子彈噴射時濃厚的火藥味逼得一退。

生死關頭中他並未立刻認出這味道是什麼,但緊接著,他下意識一回頭——

司南大步走近,臉色雪一般蒼白,步伐微微踉蹌。

他luo|露的左臂上,軍匕割出了七八道長長的血痕,縱橫交錯,鮮血淋灕。

「司……」

郭偉祥難以置信,做夢般喃喃道︰「……司南……?」

司南腳步一頓,飛身向前!

喪尸們發現了更新鮮甜美、更有吸引力的目標,齊齊嘶聲咆哮——在它們伸長了的枯手中,司南就像一頭悍不畏死的猛禽,徑直沖向郭偉祥身前那塊最密集的喪尸群。

下一秒,他平地躍起,踩在了喪尸們的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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