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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閱章節不足50%導致無法看正文的,過幾天才能正常看說著這個,她一翻身,背對著他。

長夜漫漫,她卻是死活睡不著,腦中一遍遍地想著往昔,又想著今日。身後仿佛有一種灼熱強勁的氣息,再再提醒著她,那個久違了十五年的男人正在和她同床共枕!

可是那又如何,他早已不是當日的蕭鐵蛋,她也不是那個被蕭鐵蛋拉到山坳坳里為所欲為的蕭杏花了。

一直到了後半夜,她才迷糊著睡著,後來一晃眼就醒了。

醒來回頭一看,炕上已經沒蕭戰庭了。

她爬起來,透過窗子往外看,蕭戰庭正和兩個兒子站在院子里。

他好像要教他們練武蹲馬步,在那里一點點地糾正他們姿勢,夢巧兒站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地也跟著比劃幾下子。

一夜沒睡,她累得腰酸背痛的,這個時候熙春和念夏端來了洗臉水漱口水,並取來了早膳,卻是一碗香噴噴的餛飩湯,往日她最愛這一口了。更何況上面放了些許鮮肉,又撒上了酸筍韭菜,一聞便覺得唇齒大動。

蕭杏花在熙春的伺候下洗漱了,又吃起念夏奉過來的餛飩湯,一邊吃著一邊問道︰「什麼時辰了,看外面太陽頭倒是老高了。」

「夫人,這會子已經是辰時了。」

蕭杏花一听,倒是不由一驚,她這個人素來勤勉,一過寅就要起來的,給家里兒女媳婦做早膳,再屋里屋外地收拾模索,還從來沒有一口氣睡到辰時呢。

旁邊的念夏掩唇笑著說︰「侯爺說了,讓你多睡會吧。」

蕭杏花听了,不由低哼一聲︰「他哪里知道呢!」

熙春從旁道︰「大少女乃女乃也說,讓夫人多睡一會兒。說起來夫人真是命好,侯爺體貼您,底下少女乃女乃也孝敬您呢!」

正說著,夢巧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屋了,一進來,她就賊兮兮地笑,之後還讓熙春和念夏都出去了。

她看看窗外,湊過來壓低聲音問道︰「娘,昨夜里到底怎麼樣?」

蕭杏花莫名地瞪她一眼︰「什麼怎麼樣啊?」

夢巧兒只以為婆婆是不好意思︰「就是你和爹啊,如何?」

蕭杏花別過臉去︰「還能如何,悶頭睡大覺唄!」

夢巧兒不信︰「我的親娘啊,和媳婦我有什麼不好說的,你說這孤男寡女的,睡一個炕頭,還能沒事?我可不信!再說了,俗話說小別勝新婚,你們這久別了十幾年,還不蜜一樣糾纏在一起啊!」

蕭杏花沒好氣地瞪了這大兒媳婦一眼︰「糾纏你個賊囚根子!少在這里扯淡,還不趕緊收拾收拾,盡快趕路是要緊,別在這里耽擱了!」

夢巧兒和婆婆素日最相投的,哪里是被罵一句就能退的呢,當下也是疑惑︰「娘,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和爹真得就干睡覺,啥都沒做?」

蕭杏花這下子是真惱了,叉腰罵道︰「你個沒良心的小歪剌骨,昨夜里把我從房舍里生生趕出來,害得我跑到這里來投靠你爹!如今還指望著打听什麼腌事兒?這都老骨頭一把眼瞅著當女乃女乃的人了,你還指望我再生個小叔子給你抱嗎?」

可憐夢巧兒被罵得一愣一愣的,心頭卻是霧水彌漫,想著看爹那身板,不知道比狗蛋牛蛋壯實多少,怎麼著也能大戰個三百回合,怎麼就沒弄呢?

夢巧兒心里琢磨著事兒,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那邊蕭戰庭初步試探了下兒子的身子根基,倒是頗有些滿意。雖說沒練武打下底子,可是如今兩個兒子一個十七一個十六,論起年紀還不晚,自小又是干慣了重活身子壯的,以後勤加練習,自己悉心栽培,不敢說成大器,至少繼承自己衣缽應該沒問題。

只是兩個兒子終究和自己不熟,說話恭恭敬敬的,不像是對待老爹,反倒是把他當頂頭上司。

他心里暗嘆一聲,不過也明白這是莫可奈何的,分別十幾年,他從未教導養育過他們二人,如今天上掉下個爹,任憑誰都會不自在吧。

想著間,他邁步回了房舍,想著看看蕭杏花。

誰知道一進去,便見到蕭杏花叉著腰,氣鼓鼓地站在那里,上面穿著羅蘭挑絲對襟衫兒,下面則是一襲兒絳紫紗縷絲拖泥裙。她臉上氣得粉濃濃般紅艷,橫叉著腰兒,那胸脯漲卜卜的。

看得出,她是著意打扮過的,這麼打扮的蕭杏花,真得並不像她自己那般說得老了,反而仿佛艷杏盈枝,花嬌人美,顫巍巍得讓人恨不得上前采擷在手。

不過他面無表情地望向她,不動聲色地問︰「這是怎麼了,一大早的,哪個惹你了?」

蕭戰庭不過來也就罷了,他這麼一過來,再一問,可真真是恰好踩了蕭杏花尾巴。

她想起剛才兒媳婦所問的那些話,不由滿月復怨意地瞄了他一眼,冷眉豎眼地道︰「我自罵自個兒媳婦,關你何事,要你來問!」

說完這句,她一跺腳,連看都不看蕭戰庭,直奔旁邊佩珩她們那屋去了。

原地徒留了蕭戰庭,倒是站在那里,看著被她睡過的那凌亂被窩,呆看了許久,最後終于上前,彎腰下去,動手疊起來。

正疊著間,卻見那涼被上糾纏著一根青絲。

他的頭發比她的要粗硬許多,那根青絲細軟,自然不是自己的,而是她的。

他捏著那根青絲在手里,低頭倒是看了半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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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和娘斗氣了。」

這是蕭家一群兒女們私底下議論的事。

「娘去爹屋里睡了,可是他們空躺了一夜,並沒什麼事,是以娘大怒,氣沖沖地沒個笑模樣,也不理爹,更是對兒女們沒個好臉色。」

這是蕭家一群兒女們經過深入分析後得出的結論。

夢巧兒皺著眉頭想這件事︰「無非就幾種可能,爹是個銀樣蠟槍頭,根本中看不中用,娘發現爹根本不行,一腔期盼落空,最後羞惱成怒!」

蕭千堯一听,覺得這話不中听了︰「夢巧兒你說誰呢,我爹身材魁梧威風凜凜的,怎麼看也該是厲害角色,怎麼就是銀樣槍頭中看不中用了?」

雖然說才喊了那麼幾天爹,可是蕭千堯已經對自己爹欽佩得五體投地,竟看不得自己媳婦說爹不好了。

旁邊秀梅和蕭千雲連忙來勸︰「這不是猜猜麼,我們胡亂猜猜,不能當真!」

蕭千堯這才平息了不悅,他想了想,才道︰「依我的想法,爹位高權重,又本來是要迎娶那位公主的。那公主才多大,看著和我們年紀也差不多。如此一來,爹自然覺得娘年紀大了,看不上娘了。」

蕭千堯說了這番話,其他幾個人都低頭不吭聲了。

他們其實明白,這是最有可能的了。

畢竟那位寶儀公主他們也見了,不說性情,只說那相貌那鮮女敕,真不是娘能比的。

旁邊的秀梅嘆了口氣,忽然就眼圈紅了︰「娘其實論起相貌,在咱白灣子縣也是數得著的,只是一來年紀大了,二來確實比不得爹身邊的那些小妖貨。其實我現在想著,若是咱沒認這個爹,娘可能都要準備著嫁給咱羅六叔了吧。羅六叔又不會嫌棄咱娘,人家是一心對咱娘好的。」

蕭千雲也低下了頭︰「是,羅六叔真是個好人呢。若不是出了這事,我都想,以後他和娘成了,我心里就把他當親爹看。」

這下子大家都低頭不言了。

羅六叔人真是好的,那個時候娘一個人拉扯著他們幾個孩子,其中酸楚,自是言語不能形容,當時羅六叔幫了他們太多。

「唉,這次咱出來匆忙,竟沒來得及和羅六叔好生告個別,想來實在是——」

「是啊,我想著六叔說的,他已經張羅著盤個宅院,咱們一大家子搬過去。」

「他之前新充了都頭,當時還說要請我們吃酒呢。」

這兩對人兒想著那羅六叔,再想想自己娘的終身,不免唏噓。

誰知道這四個人聚在這里討論事兒,也算是隔牆有耳,恰好被行經此地的蕭戰庭听在耳中。

他僵站在那里片刻後,便悄無聲息地退出來了。

沉默半響,他抬手喚來了銘安,淡聲吩咐道︰「派人回白灣子縣,查一個衙門做的都頭,叫羅六的。」

銘安當即低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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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後,蕭杏花自然是對蕭戰庭頗多不滿,蕭戰庭對蕭杏花也是分外疏冷。蕭杏花看在眼里,越發明白自己的處境,而眾位子女冷眼旁觀,更加覺得自己娘親委屈了。

而自那日後,蕭杏花自然不再和蕭戰庭同房了,便是偶爾遇到驛站寒酸的,她也就和兒媳女兒擠在一處。夢巧兒想明白那些後,自然不再強著自己婆婆去公公屋了。

一眾子女們,再怎麼想討好這個公爹,也不至于讓娘去遭人嫌棄!

這一切看在寶儀公主眼中,自然是得意非常,她想著不過是個寒酸婆子,果然入不得蕭戰庭眼兒,將來她自會設法,讓蕭戰庭休了那婆子。

只是如今她也長了個心眼,不敢張揚出來,只等到了燕京城,再去想父皇母後哭訴就是。

他獨身帶著這雲英未嫁的小姑娘,若是讓有心人知道了,潑髒水說三道四是一個,再者也怕惹人猜忌他和蕭戰庭之間的關系啊!

譬如他那多疑的皇兄,就會想了,你劉凝怎麼好好地照顧起人家姑娘,偏生你又是未曾娶妃的單身男子漢,你是不是有所圖謀?你為什麼對這麼個小姑娘有所圖謀,是不是要拉攏朝中重臣?

這事兒不能細想,一想之下不免毛骨悚然。

是以涵陽王凝視著眼前這蕭佩珩,不免微微蹙眉。

蕭佩珩見那神仙般的人兒擰眉望著自己,仿佛分外不待見,當下羞恥不已,想著他原本是好意相幫,誰知道根本尋不見父親,如今他怕是當自己是累贅,自己又何苦賴在這里。這麼一想,她也有了主意,便干脆道︰

「奴家謝王爺出手相助,可是如今既不見家人蹤跡,佩珩也不想貿然趕路,倒不如干脆回去白灣子縣,那里好歹有母親和兄長的故交,必然能將我妥善安置。但只是我如今身無分文,還請王爺借我一匹馬,一點盤纏。日後奴家定必設法相還。」

涵陽王听聞這話,卻見這小姑娘雙眸清亮,兩頰泛紅,咬著唇兒好一番志氣模樣,當下又覺想笑,又覺無奈。

「世佷女,我可不是要嫌你累贅,你莫要誤會。我素日仰慕你父威名,這幾日也是誠心相交,我堂堂涵陽王,難道竟吝嗇帶上你這麼個小小姑娘麼?實在是我另有計較,卻是一時不好對世佷女說起罷了。」

可是蕭佩珩此時已經生了誤會,她又外嬌內剛,和她爹爹兄長一般的倔強性子,此時卻是不願听他那解釋,只是道︰「奴家忍羞求王爺賜良馬一匹,並盤纏數兩,奴家或去燕京城尋父母家人,或去白灣子縣投靠故人,自有去處。」

涵陽王自然不能真得依從了他,他若真見難不幫,讓個小姑娘孤身一人流離在外,那豈不成了個大昭的笑話?片刻間他心里也已經有了主意,想著落難孤女,他便是助她一程,那又如何?

若是別人閑言碎語,不去听就是了。

至于皇兄那里,他再另外設法向母後解釋,由母後和皇兄說個詳細。

主意已定,他溫聲笑道︰「世佷女,我劉凝不插手便罷,既已插手,必然送佛送到西天,將世佷女送到家人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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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蕭戰庭帶領人馬,分頭行動,將兩條官道都搜了個遍,最後終于踫到了涵陽王。至此蕭佩珩見到家人,淚眼汪汪,直接撲到了蕭杏花懷中。

蕭杏花也總算松了口氣,摟著女兒,好一番安慰。

涵陽王和蕭戰庭寒暄幾句,不顧蕭戰庭盛情挽留,執意改路去了並州。

蕭戰庭見女兒被涵陽王送回,想起那涵陽王如今尚未婚配,且涵陽王一行中並無女眷。此事便十分微妙,若是傳揚出去,于女兒名聲自然有礙。

當下他也是分外不悅,當即叫了蕭佩珩過來,一番盤問,知道她是為了撲個蝶才跑出去,當下不由微怒。

他往日治軍嚴格,行軍時規矩森嚴,是以手下侍衛各人俱都以為同行之人恪守規矩,哪里想到會有人偷偷跑出去,從而導致少了人?

當下便沉下臉來,淡聲訓道︰「你便是要出去,也當知會你娘或嫂嫂,你個閨閣女兒家,竟為了一只蝶兒偷偷跑出去,卻落得眾人為你耽擱時間,更牽扯了那涵陽王!此事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蕭佩珩往日也算是家里嬌養著的,如今不過一日功夫,先是丟了家人,後是被迫騎馬,之後還厚著臉皮朝人借銀子借馬,這對她來說,也算是磨難重重了。

好不容易找到家人見了父母,誰曾想,父親竟如此訓斥自己。

特別是提到什麼閨閣女兒,讓人笑話的言辭,她想起那涵陽王仿佛不待見自己的模樣,顯見得自己是遭人厭煩,當下不由得百般委屈,眼淚便嘩啦啦地往下落。

「我自知有錯,爹爹責罰就是!」說著,哭得仿佛個淚人兒一般跪在那里。

蕭杏花心疼女兒,忙去哄她,卻是越勸越哄不住,最後兩個嫂嫂都過來一起安撫,蕭佩珩還一抽一抽地哭呢。

後來她趴在蕭杏花肩頭,顫巍巍地哭著,怯生生問道︰「爹爹自小並不知有我這個女兒,他是不是心里根本不喜我?經此一事,他會不會更不喜我了?」

這句話蕭杏花听在耳中,簡直是猶如一把刀直戳向心窩。怔怔地望著懷里佩珩那含淚委屈又不知所措的模樣,心里對那殺千刀的蕭戰庭,忽然就竄出一股子恨意。

他便是再位高權重,怎麼好對女兒說那樣的話?

他當女兒是什麼,是外面跑著的那些糙漢子嗎?

心里雖然對蕭戰庭恨極,可是面上勉強忍住,強顏歡笑地勸蕭佩珩歇下,又吩咐兩個兒媳婦在這里陪著。

安撫了女兒,她轉身一徑跑出去,自去尋蕭戰庭麻煩。

卻說蕭戰庭,一句話說出去後,見女兒哭成那般模樣,也是心痛,只是到底並不曾養過這女兒,這些年更不曾哄過什麼女孩兒,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愣了半響,便轉身出去了。一個人蹲在車馬旁邊的草叢前,不免憋悶。

那女孩兒,生得恍然蕭杏花年少時模樣,其實他見了,又覺得難受,又覺得喜歡。有這麼個女兒,原本該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該是他蕭戰庭的掌上明珠,可是如今,還沒到燕京城,還沒讓她知曉侯門小姐的富貴,卻踫上了這麼一樁子事。

大昭朝的風氣,說開化也開化,說不開化也不開化。

如今涵陽王無妃,太後那邊召他進京,其實就是想借著自己這次六十大壽,好給他尋個家事相貌皆好的王妃。

萬一這事傳出去,佩珩入了太後眼,就此害了佩珩,豈不是悔已晚也?

不說自己乃當朝重臣不好和親王結親,也不說嫁入皇室種種弊端,只說那涵陽王,雖文才武略樣樣精通,可到底長佩珩一十二歲呢,這就是蕭戰庭萬萬不能允許的!

他正想著,卻听到後面腳步聲,听那步子,他就知道是蕭杏花過來了。

多少年了,她就一直是這麼走路的。

蕭杏花跑過來,終于將她這些日子以來的憋屈不滿全都傾瀉傳來,劈頭好生罵了一頓蕭戰庭。

「你這個沒心肝的老骨頭,我千辛萬苦生下的女兒,便是再窮再苦,也沒舍得讓她受半分委屈,怎麼這才認了你這個爹沒幾天,就開始遭罪挨罵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賊囚子,到底有沒有良心,到底心里有沒有把我佩珩兒當你親女兒?!」

「你這個賊老蒼根,活了三十四年,都不知道還有這麼個女兒,如今是一心想著你兩個兒子,根本不當我這女兒是親的嗎,你竟如此讓她寒心!」

說著,不由低頭抹淚,恨聲道︰「她才多大,這麼小連遠門都沒出過,結果這一日里不知道受了多少驚嚇,回來還被你劈頭訓了一通,你倒是個男子漢,像審賊一般審著你親女兒!」

「我的佩珩兒好生委屈,狗蛋牛蛋,便是跟著我再吃苦受累,好歹生下來也有親爹抱過,這些年也有親爹惦記著給起名字!可是我的佩珩兒呢,她生下來就沒爹,等她好不容易見了爹,她爹都不知道有她這麼個女兒!」

她想起佩珩初見蕭戰庭時,以為見到自己爹時的那種期待,而蕭戰庭卻渾然不知自己竟有個女兒的那種詫異,更是替女兒委屈心碎。

蕭戰庭听著她紅口白牙地痛罵自己,卻並不惱,品著她那話中意思,竟是猶如萬箭穿心一般!

她雖罵得難听,可是一字字,一句句,卻都是正中他的心窩,戳到他的痛楚!

他低著頭,沉聲道︰「是,是我不好,我是沒心肝的老骨頭,我是賊老刺骨,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蕭戰庭千錯萬錯,不該背井離鄉,更不該拋家棄業,弄得如今夫不夫妻不妻,父不父子不子!便是有潑天權勢富貴,那又如何!」

其實當年他可以選擇不去,當時蕭杏花抱著尚在襁褓的牛蛋兒坐在炕頭哭,他看著她的眼淚,也是心軟,恨不得說聲我不去了!

可是他終究咬咬牙,一狠心,走了。

只是終究沒想到,這一走,竟是生離一十五年!

蕭杏花听得他說那句「夫不夫妻不妻,父不父子不子」,想著以後前途渺茫,蕭戰庭和那寶儀公主的事還不知道如何處置,而自己這糟糠之妻說不得哪日就下堂,竟覺得悲從中來,不能自已,一下子眼淚便往外冒,痛聲哭了起來。

自從蕭戰庭離開大轉子村,自從她意識到自己要挺直脊梁一個人養育起三個孩子的時候,她其實就再也沒哭過了。

偶爾哭哭啼啼撒潑使賴,沖人灑上幾滴眼淚,也不過是流給外人看。

真正的眼淚是流不出來的,因為你流了,別人也未必心疼。沒有人心疼,就不該流出來。

可是如今,她听到蕭戰庭那句話,竟是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蕭杏花見她如此,便拉下臉道︰「寶儀公主那是涵陽王的親佷女,那自然不同。」

佩珩想想也是,雖覺得大家都去,獨獨沒她,有些失落,不過也只能認了。

***********************************

蕭杏花帶領一席人過去的時候,那邊酒席已經整治好了,因是窮鄉僻壤,又是臨時起意,這驛站匆忙之間,也沒什麼好酒菜。

酒是涵陽王帶過來的木樨荷花酒,又把現捉的糟鰣魚蒸了,除此外有一碟子燒肉,一碟子燒鴨子,燒雞肉,還有一碟子煎面筋。蕭戰庭看著實在不像樣,又問起驛站的驛長來︰「可還有一些其他吃食?」

那驛長也是誠惶誠恐︰「還有現做的火燻肉,只是口味重,怕是入不得貴人口。」

旁邊涵陽王听聞,溫聲道︰「出門在外,哪里講究那麼多,煩請將那火燻肉切一盤來,另外若有薄脆蒸酥糕餅,各取一些裝碟。」

驛長听聞,一連聲說是,自去辦了。

蕭戰庭和那涵陽王相視間,不免都是一笑。

須知這二人,一個是當今聖上的親胞弟,太後娘娘的親兒子,太子的親叔叔,那是何等的尊貴,而蕭戰庭,朝野之間無人不懼的人物,便是上了金鑾寶殿,天子都要賣他幾分情面。

他這樣的人,什麼樣的山珍海味沒見識過?

如今這兩個天上地下一等一尊貴的人,竟然在這傾向僻壤相遇,向驛長要一盆子火燻肉,這兩個人相視間,不免自嘲一笑。

這麼一笑,原本生疏的兩個人倒是生了幾分親近感。

一時蕭杏花和寶儀公主都過來了,寶儀公主先拜見了自己皇叔叔,接著蕭戰庭介紹了自己家小。

「出門在外,不周全的地方,還請王爺海涵。」

「侯爺言重了,你我能在這鳳城縣偶遇,也是緣分,何必拘束于俗禮,痛快暢飲一番就是。」

說著便命人將那一壇子木樨荷花酒打開,篩了給大家吃。

席間因涵陽王敬到蕭杏花,口稱道︰「嫂夫人,小王敬你一杯……」

誰知道涵陽王話沒說完呢,旁邊寶儀公主便道︰

「皇叔叔,這話你說得不對了。」

涵陽王微詫,看向佷女︰「怎麼不對?」

寶儀公主傲然望了蕭杏花一眼,卻是道︰「第一,佷女兒喚你一聲叔叔,你要知道佷女兒可是賜婚給侯爺的,如此一來,侯爺應是比叔叔晚了一輩,叔叔怎可稱她為嫂?」

涵陽王听聞,面上不動聲色。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皇兄將寶儀賜婚蕭戰庭一說,也知道蕭戰庭年三十四歲,卻並無妻小,可是如今,陡然間人家夫人也冒出來了,兒子也冒出來了,甚至連兒媳婦都從石頭縫里蹦出來了。

他就不好過問,畢竟涉及到人家私密,人家不說,他不能問。

誰曾想,現在他這個佷女兒,竟然開始往外抖摟了。

他微微斂眸,淡聲道︰「第二呢?」

寶儀公主輕蔑地掃過蕭杏花,嗤笑一聲,卻是道︰「她雖是侯爺的結發之妻,可是從未被受封,怎敢被稱夫人?今日那些當地民婦前來驛站,更是圍著她一番阿諛奉承,甚至連她的兒媳婦都口口聲聲叫她侯夫人。你當侯夫人這三個字,是嫁了侯爺就能叫得起的嗎?」

涵陽王听了這個,微挑眉,望向蕭戰庭。

這些事,事關蕭戰庭之夫人,更不是他應該插話的了。

蕭戰庭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連看都沒看寶儀公主一眼,卻是沉聲道︰「那敢問公主,若是賤內自稱侯夫人,又該如何處置?」

寶儀公主昂起臉來,高聲道︰「按照我大昭律例,合該暫押起來,待抵京之後,移交禮部處置。」

這話一出,蕭杏花並兒子兒媳都唬了一跳,這麼嚴重?還要關起來??我的乖乖啊!

涵陽王此時听了,不免皺眉,勸道︰「寶儀,這位夫人既是侯爺的結發之妻,便是口稱侯夫人,雖有不當,可是也情有可原,你又何必……」

寶儀公主冷哼一聲︰「這個市井婦人,口口聲聲說她為大,我為小,我怎可讓這麼一個粗俗無禮鄙薄之輩壓我一頭?她今日既有錯,那就合該依法處置!」

蕭杏花這個時候還真有些擔心了,不由得求救地看向蕭戰庭,卻見他面目冷硬,神色難辯。

他是什麼意思啊,怎麼竟然一聲不吭?該不會這殺千刀的男人,就喜歡這嬌滴滴的女子,為了娶她進門,就狠心把自己處置了吧?

蕭杏花心里正嘀咕著呢,就听見蕭戰庭忽而出聲道︰「她自稱侯夫人,並沒有問題。」

這話一出,蕭杏花自然意外,涵陽王那邊不由微詫,而寶儀公主更是險些蹦起來。

「這是什麼意思?她憑什麼自稱侯夫人!還是說侯爺如今認了妻小,已經忘記了大昭國的律法?」

蕭戰庭站起來,朗聲道︰

「當年先帝封我為鎮國侯時,那個時候我並不知家中妻小尚在人世,曾向先帝奏請追封母親並妻兒,先帝追封家母和拙荊蕭杏花為一品侯夫人。如今拙荊尚在人世,自然也當得起這一品侯夫人之稱謂。」

蕭杏花听到這話,不由一愣,遠遠地看著蕭戰庭那剛毅的側臉,分明是沒什麼表情,硬邦邦的一張臉,她卻看出幾分暖意來。

原來這喪天良殺千刀的負心漢,當年以為自己死了!可便是以為自己死了,也沒忘記自己,還請皇上追封自己為侯夫人了啊?這倒是真真沒想到的呢!

她抿了抿唇,心中松了口氣,松了口氣之余,又有些不自在。

以前倒是平白冤枉了他?

涵陽王听聞這個,不免淡笑一聲︰「戰庭兄說得是,嫂夫人這聲侯夫人,還是當得起的。」

寶儀公主沒想到自己精心一番盤算,原以為當著自己叔叔的面在蕭戰庭面前揭穿了那愚婦的所作所為,把她徹底掀翻在地,也好給自己讓位,誰曾想,早在先帝之時,蕭戰庭就曾經為那愚婦求過追封了!

可真真是……

寶儀公主臉上掛不住,嬌哼一聲,這下子酒席也不吃,叔叔也不搭理,跺腳恨道︰

「我不管其他,只等到了燕京城,找我父皇評理去!」

她心里恨極的,原本要仗著叔叔在給自己撐腰,誰曾想這叔叔絲毫沒有為自己說話的意思,如今又見里里外外都是蕭杏花的兒女,更覺得沒意思,灰著臉離開了。

蕭杏花見那寶儀公主賭氣離開,不免心中暗笑,不過面上卻並不露出,只是低頭做無奈狀,如此一來,反而引得旁邊的涵陽王出言安慰︰

「我這佷女,自小嬌生慣養,行事素來我行我素,若是有得罪之處,還請嫂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蕭杏花听得心花怒放,面上卻是賢惠地一笑,嘆息道︰「到底是個小姑娘家呢,也著實委屈了她!以後若是真進了蕭家門,想來總是能慢慢好起來。」

涵陽王听著這話,不免多看了蕭杏花一眼。

他初時只覺得這「蕭戰庭結發之妻」不過是個無知婦人,可是見她說話言談,倒也是進退有度。剛才的那句話,仔細品味,便覺別有深意。

到底如今蕭戰庭和寶儀公主的賜婚尚在,皇命不可違,她嘴上不敢違背,還是承認了這婚事的,可是那言談間,卻是堅持要把寶儀公主看做側房。

一時又想起蕭戰庭剛才雖面上肅冷,可是言語間對這夫人頗有回護之意,便更覺得自己那寶儀佷女兒前路渺茫啊!

更何況,人家早生了兩個兒子養得這麼大,嫡長子嫡次子的位置都佔全了!

**********************************

吃過這酒席後,大家也都各自散去。

原本這驛站是足夠用的,可是如今因涵陽王下榻了,分給蕭家這一幫子的房舍自然就不夠用了。

蕭杏花掰著手指頭盤算半天,最後卻是道︰「咱娘幾個擠一起吧,讓千堯千雲哥兩個擠一起。」

其他人也就罷了,夢巧兒素來直爽,不由得張口道;「娘啊,如果是你和佩珩擠在一起,兩個人還勉強夠用,我們四個人擠在一起,豈不是要擠成肉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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