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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曲老大發出一聲無奈的苦笑。

「看。」他張開她的手心,讓她自己看看自己手上的傷口,「好心總是沒有好報,最後傷痕累累的總是自己。」

說完,像哄小孩子似的,將她的手指頭放在嘴邊吹了吹氣,柔聲問︰「還疼嗎?」

寧寧搖了搖頭,問他︰「以後也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我得有錢。」沉默半晌,曲老大說,「你的衣服,你的僕人,給你治病的大夫,還有你未來的丈夫,這些都要花錢。我要給你買一個最好看的男人,對你言听計從……」

「我不要!」寧寧忽然大叫一聲,對他喊道,「爸爸!別再做這事了,你會有報應的!」

曲老大冷笑一聲︰「我從來不怕報應……」

「可如果報應在我身上呢?」寧寧打斷他的話。

曲老大忽然渾身顫了一下。

「爸爸……」寧寧忽然流下淚水,這一刻,她已經不知道是自己是以寧寧還是曲寧兒的身份跟他說話了,「不要再這麼做了,好看的衣服我不要了,佣人也不要了,藥我也不吃了,你放他們走吧。」

曲老大最見不得她哭,急忙用袖子跟指月復給她擦眼淚︰「我不想放他們走,尤其是陳君硯這個小兔崽子。」

寧寧的心猛然一沉,卻見他露出憐愛至極的笑容,對她說︰「可今天是你的生日。」

「爸爸……」寧寧驚訝的看著他。

「我恨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從沒對我好過,我也不會對這個世界發善心。」曲老大溫柔的模著她的臉頰,「可今天是你的生日,是賊老天唯一一次對我發善心的日子,如果……如果這是你的願望的話……」

他的眉頭蹙起來,嘴唇抿起來,似在做一個極為艱難的抉擇。

「……那我可以放他們走。」最終他松開眉頭,將嘴唇輕輕吻在她的額頭上,「就當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爸爸。」寧寧閉上眼楮,流著淚水,伸手抱住他,身體里的寧寧和曲寧兒一起喊道︰「爸爸。」

寧寧從小沒有爸爸,但如果她有的話,爸爸就是這個樣子的吧?如果神可以給她一個爸爸的話,那就是他吧……

曲老大沒有再說話,寧寧也沒有再說話,窗外風雪呼嘯,窗內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就像陽光擁抱白雪一樣,寧寧跟曲寧兒之間的最後一絲裂隙在這擁抱中融化消失,她緊緊抱著曲老大,對他說︰「爸爸……謝謝……」

謝謝這個世界,讓沒有才能的我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讓我來到這個電影里。

「謝謝你……」寧寧哭著說,「謝謝你……這麼愛我。」

謝謝這個世界,讓我遇見你。就算沒法回去也無所謂了,你陪伴年幼的我,我陪伴年邁的你,接下來無論遇到什麼我都陪你一起生活,我們一起面對,一起補救,一起贖罪……

房門忽然被人撞開,風雪灌進來,一雙雙軍靴從外面跨進來。

等陳君硯趕到曲家的時候,眼前已是一片狼藉,櫃子門開著,里面的旗袍跟連衣裙被扯了出來,隨意丟在地上,上面留著幾個漆黑的腳印。王媽跪在地上,慢慢收拾著衣服,收拾著殘局。

他走過去,問︰「他們去哪了?」

王媽低頭碎碎念︰「一元,兩元……」

陳君硯蹲下來︰「你在算什麼?」

「算棺材錢。」王媽頭也不抬的說,「要湊錢換兩具,一具給老爺,一具給小姐。」

這時候警察終于氣喘吁吁的追了過來,陳君硯起身抓住他問︰「你們究竟把人帶去哪了?」

「李秀蘭小姐那里。」警察喘道。

「快帶我去!」陳君硯拖著他飛快往外走,雪夜風冷,止不住他的腳步,他希望他還來得及。可等他好不容易趕到李秀蘭如今住著的院子里,剛要撥開前面圍著的人群,就听見里面傳來一聲嘲笑︰「怪物!」

怪物是在叫誰?是在叫我嗎?

寧寧蓬頭垢面的坐在地上,有些茫然的看著周圍的人。

她臉上的面具早被人摘掉了,摘掉的時候,李秀蘭在旁邊笑︰「听說看見你的臉的男人,就要娶你,現在這麼多人看見你的臉,你要全嫁一遍嗎?」

哄笑聲中,她的面具被人摘了下來,那一瞬間,哄笑聲忽然化作驚呼聲,李秀蘭也楞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這就是世上第一美人?」

呈現在眾人面前的,何止是一張丑陋的臉。

那分明是一只怪物。

她有人類的五官,但全部沒有對齊,眼楮一高一低,鼻子在左邊,嘴唇在右邊,一個個小小的不協調,最後組成了巨大的不協調,讓她的臉成了一張畢加索的抽象畫,乍一眼看去,令人發笑。

「噗嗤。」一個人笑起來,笑聲傳染了身邊的人,他們圍著她,像看馬戲團的畸形秀一樣,此起彼伏的笑了起來。

「……住口!」曲老大慢慢抬起頭,陰鷙的看著他們,「不許笑,誰笑我殺了誰!」

昨天他的憤怒能嚇住所有人,今天卻不行。因為他已經被綁在火堆里,馬戲團成員一根一根往他腳下丟柴火,丟完以後,李秀蘭一聲令下,身邊的侍從劃亮一根火柴丟過去,火光在院子里亮起,一寸一寸燒向曲老大。

這不夠,在燒死他之前,還要讓他嘗盡人間最大的痛苦。

那就要摧毀他最心愛的東西。

他們在他面前毆打寧寧,嘲笑寧寧,唾罵寧寧,然後一個人忽然提議︰「木盒子呢,讓她選木人!」

「這是個好主意。」李秀蘭眼前一亮,問身旁的侍從,「木盒子呢?看見一個放滿木人的木盒子沒有?」

「沒有。」侍從說,「我去找找。」

李秀蘭看看曲老大身上的火,皺皺眉︰「來不及了。」

她忽然殘忍一笑,對眾人道︰「咱們來投票吧,把她做成什麼好?」

「住口!住手!」曲老大朝她大叫一聲,「有什麼事沖著我來,我女兒沒有做過壞事,你憑什麼這麼對她?」

眾人才不理他,又或者說他現在的樣子正是他們想要見到的,他們開始熱烈的討論起來。

「唱歌犬!」

「白骨精!」

「無腿人!」

「鼠皮人!」

「大頭女圭女圭……哦這個不行,她超重了。」

寧寧趴在地上嗚嗚哭泣,忽然轉頭看著剛剛提議大頭女圭女圭的人,說︰「李秀蘭恨我理所當然,你為什麼要恨我?我又沒有傷害過你,我還給過你吃的,給過你新衣服,你,你對我說謝謝,還說以後會報答我的。」

被她點到名的預備役少年面色尷尬,為了跟她劃清界限,急忙上前狠狠踢她︰「你以為幾塊點心就能收買我嗎!我家可是做海運生意的,小時候我吃燕窩魚翅,吃一碗倒一碗……」

「夠了!」陳君硯撥開人群沖過來,一把拉開他,然後彎腰去扶寧寧。

寧寧被人打得渾渾噩噩的,身為曲寧兒的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遭遇這些,身為寧寧的她明白一些,卻難以忍受。她滿臉是血的被人扶起來,一轉頭,看清了陳君硯的臉,一下子像被蠍子扎了一下,大叫一聲將他推開。

陳君硯被她推的後退幾步,滿嘴苦澀,再次朝她伸出手︰「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相信我。」

寧寧戰戰兢兢的看著他,眼楮里寫著︰我不相信。

下著雪的院子里,她一步一步倒退,一步一步遠離他,朝著身後的火堆退去。

「寧兒!」陳君硯朝她走近幾步,「相信我!」

寧寧轉身撲進曲老大懷里。

火焰騰得一下燒在她身上。

「爸爸!」她淒厲的哭叫起來。

「我好難過!他們都說我丑!」

「我好痛啊!他們都打我!」

「好熱!好燙!爸爸,救救我,爸爸!」

被反綁在柱子上的曲老大忽然劇烈掙扎起來,那火燒得太久了,燒得他手上的繩子斷了,他猛然掙開了繩子,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沖出火堆,而是流著淚折斷了寧寧的脖子。

絕望的悲鳴聲戛然而止,寧寧倒在他懷里,丑陋的臉枕在他的肩膀上,仿佛終于找到可以安眠之處的孩子。曲老大抱著她,被火燒了那麼久卻一句求饒一聲慘叫都沒發出過的嗓子里,忽然爆發出一陣長長的,聲嘶力竭的悲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嚎過後,他抱著寧寧,猛然抬頭看向眾人。

所有人都被他的眼神嚇退了一步,膽子小點的兩步三步……當看見他從地上站起來,抱著寧寧一步一步朝他們走來的時候,有人已經轉身就跑了,李秀蘭也差點跑了,但她很快想起來自己已經不是馬戲團里的自己了,她已經回家了,有李家給她撐腰,她不需要懼怕任何人,于是定定神,吩咐身邊的侍從︰「射死他!」

侍從端起槍,子彈朝曲老大打去!一顆打中他的月復部,一顆打中他的膝蓋,曲老大跌倒在地,一手抱著寧寧,一手撐著雪地,渾身是火的從雪地里爬起來,一個一個將在場的人看過去,最後目光定格在陳君硯身上。

「我不會死。」火焰在他身上燃燒,他眼楮里的仇恨卻燒得比火焰還要劇烈,他一字一句的對陳君硯說,「死了我也不會喝孟婆湯,我會記住你的樣子,下輩子變成狗,就咬斷你的脖子,變成鳥,就啄瞎你的眼楮,生生世世,輪回不斷……此恨至死不休!!!」

被騙了!!眾人心中一片哀嚎,他是故意想帶丑逼去小姐面前,好襯托出自己的英俊和偉岸的吧??

「你的臉怎麼了?」院子內,寧寧好奇的問。

陳君硯瞥了她身旁的曲老大一眼,低頭道︰「昨天晚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寧寧從椅子上起來,走到他面前,慢悠悠繞著他轉圈,繞到他身側的時候,忽然伸手端起他的下巴,讓他轉頭看著自己︰「你這傷,看起來可不像是摔出來的。」

曲老大咳嗽一聲,寧寧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接著就听見曲老大涼涼道︰「既然受了傷,你就先回去歇著吧。」

……這才不是什麼一方淨土,這分明是苦海無涯也無舟!

陳君硯不甘心就這麼回去,下次過來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以小姐今天對他表現出的親昵來看,他估計一輩子都別想再出現在小姐面前。

必須得到小姐的青睞,必須解除曲老大的戒心。

兩個必須一定要同時進行!他該怎麼做才好!

「還不走!」曲老大眼神不善。

……算了,有命才有未來,先回去吧,此事從長計議。

陳君硯垂頭喪氣的回到馬戲團,跟他想得一樣,之後他再也沒被曲老大挑中過,只能眼睜睜看著同住一個大通鋪的人接二連三的被選中,回來的時候,或者聚成一團,或者三五成群,討論著有關小姐的事情。

「小姐真是菩薩心腸,不但問我累不累,還給了我點心吃。」

「她跟班主一點都不像……一定不是親生的!」

「菩薩保佑,希望明天也選中我,希望明天的點心不是榴蓮味的。」

陳君硯為他們感到悲哀,幾塊點心就收買了他們,全忘了自己到底是因為誰才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也忘了未來等待他們的是什麼。

又听了幾句,陳君硯實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一掀被子坐起來,對眾人冷笑道︰「你們忘了李秀蘭的事了嗎?」

屋內一靜,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談聲,眼楮望著他。

「別忘了她現在的下場。」陳君硯沉聲道,「她的下場就是我們的下場。」

想起李秀蘭如今的慘狀,眾人不由得心有余悸。

這里一共八個人,加上李秀蘭跟另外一個女孩子,一共十個人,都是馬戲團的預備役,跟別的地方不一樣,別的地方的預備役都是千方百計的想要上台,但他們不同,他們沒有一個想成為馬戲團的「大明星」。

「也別忘了被拐來之前,我們也曾有家。」陳君硯環顧眾人,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少年身上,「我記得你說過,你家里是做海運生意的,賺了不少錢,你打小就吃燕窩魚翅,吃一碗倒一碗。現在呢?幾塊點心就讓你忘了你是誰嗎?」

那少年被他說中心事,低下頭去,嗚嗚哭了起來。

其他人也不大好受,這里沒有人是自願加入馬戲團的,他們都是被拐來的。

「……想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呢?」另一個少年似乎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甕聲甕氣的說,「反正都回不去了,能活一天是一天,你們想搞事你們上,我反正不干,我不想落得跟李秀蘭一樣的下場。我要試試小姐那條路,哪怕不當人,當她腳底下的寵物也好。」

于是難過的氣氛一掃而空,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目光閃爍,顯然都存了同樣的想法。

生活不易,尤其是對他們這些苦命人來說,哪怕頭頂降下一根蜘蛛絲,他們也要拼命抓住,指望沿著它能爬出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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