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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

雲海茫茫,不周山巍峨聳立,一條發著金光的靈脈繞著山體盤旋而上,直與九重天相連。

滄闕騰雲駕霧巡視著山體,觀靈脈無損才放心落下。

清澤已在地上候了他很久,見他下來,馬上迎了過去。

「擊鼓叫戰。」

「……」滄闕斜他一眼,默不作聲,負手朝前方走去,站在高石上遠眺魔族那邊。

清澤懶得和他周旋,冷冷道︰「我有急事要走,打不打你自己看著辦。」

「……」

滄闕轉過身來,眸中有幾分詫異,他很驚訝,像清澤這樣的人,居然真的會動情。

「你身上有傷,強行再戰,恐怕不妥。」

「無妨。」

清澤籠袖靜立,堅持要馬上擊鼓向魔族宣戰,他如此堅決,滄闕思慮一番後,下令鳴鼓。

又是新一輪的戰斗,這一次,清澤下手極狠,不給魔族任何喘息的余地,招招致命一劍數個,大有速戰速決之意。見狀,魔族本欲使用拖延戰術來消耗他的體力,哪知他不但對他們狠,對自個兒也極狠,受傷不怕,被圍困也不怕,頂著一身傷大殺特殺,須臾之間屠了魔族大半。

魔族大將軍見清澤殺紅了眼,怕所有精兵都折在他手里,連忙下令撤軍,帶著殘兵敗將灰溜溜逃回了西海。

清澤一身血站在那,目送魔族退兵後,如同大山倒塌般轟然倒地,嚇得天兵天將忙去通知滄闕。

滄闕與池玉一同趕到清澤身邊,粗粗查看了下他的傷勢後,由池玉負責帶他回九重天養傷,滄闕留下來善後。

原本以為要個把月才能打完的仗,短短幾日便搞定了,此事傳到天宮後,眾仙皆是不敢置信,末了紛紛夸贊清澤不愧是仙族常勝戰神,有他在,仙族可高枕無憂了。

然天帝卻在高興之余存了幾分忌憚,清澤如此厲害,一人橫掃魔族千軍萬馬,若有朝一日他和昔日的崍央上仙般與仙族反目成仇,那天宮要拿什麼來和他對抗?思及此,突然想到了被貶入凡間歷劫的鳳涼涼,興許她會是個好人質……

……

大約是老天爺高興,所以凡間深秋還能見雨。

夾雜著涼意的雨絲溫柔澆灌著人間,屋檐下每隔幾步擺著盆茶花,未至花季,倒是被秋雨一陣淋催出了花骨朵兒,點點嫣紅綴于碧綠秀葉之間。

「月兌了吧,難不成真要我動手幫你?」

屋內,藏藍色的紗幔下,墨雲塵靠在床頭,手揪著自己的衣衫,像個小女子似得羞答答低頭垂眸,臉頰兩邊有紅霞縈繞。

「男女授受不親,你怎可為我寬衣,我又怎可當著你的面寬衣解帶。」他抿一抿唇,有些虛弱的出聲,隱約覺得四肢無力大腦渾濁。

鳳涼涼平日里是個粗線條的,反應又比較遲鈍,但此刻卻看出了墨雲塵的不對勁,她一個箭步上前,伸手貼到他額頭上,「呀!這麼燙!你生病了!」

「沒什麼,只是有些累。」墨雲塵撥開她的手,說話漸漸變得有氣無力,「小鳳凰,我自己可以處理傷口,你去見公主吧。」

「你這是在說笑話麼。」鳳涼涼無語的瞪他一眼,接著不管他了,徑直上前去剝他的衣衫。

「小鳳凰!」墨雲塵又驚又急,想阻止她,偏偏手提不上力氣,被她強按到床上,呼吸驀地困難起來,腦子里像是被針扎著,刺刺的疼。

鳳涼涼不同他廢話,拿開他遮擋的手,三下兩下將他的衣袍解開,露出了肩頭往外冒著血的傷口。

「……」

兩次的傷都在同一個位置,上一次為了救她,也是這個位置挨了長矛一刺,這次又在那個位置,結痂的傷疤再次被挑開,血淋淋一個窟窿。

「啪嗒!」

一滴淚落在了墨雲塵的胸膛上,冰冷的淚珠刺激的他心頭一顫,無法言喻的感覺充滿心間,令他不由自主伸手撫上她的臉。

「涼……涼涼……」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明明剛才手一點力氣都沒有,這會子卻能舉起來為她拭淚。墨雲塵努力睜大眼望著懸在自己身上的女子,眼中一點一滴聚起濃濃的情意,剎那之間,突然有點明白自己為何會對數年前的她念念不忘,原是當初一見鐘情,是以才多年掛于心上魂牽夢繞,以至于在相遇的那一日,失態到半夜三更模到她塌邊,傻坐在她面前看了她一整晚。

那日隔間里,水霧迷蒙,見她恢復容貌後的樣子,他的心狂跳得快要蹦出胸膛,手已經情不自禁抬到一半想撫她的臉,是清澤突然附身才阻止。此刻,望著近在咫尺雙眼含淚的她,他有些控制不住想親近她,便抬手為她拭淚,一眨不眨看著她,看著看著,不由自主撐起身緩緩靠近……

 ——

一道青煙驀地從天而降落到墨雲塵體內,不等他掙扎,身體的掌控權便被他人所得。

「你這是在做什麼。」

清澤雙眉一擰,半是不解半是不悅的看著懸在自己身上的鳳涼涼,若不是肩膀上鮮血直流,他差點以為她和墨雲塵要做什麼。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鳳涼涼抽抽噎噎,怕自己淚水掉到他傷口弄疼他,忙翻身下床,扯著袖子抹眼淚,「我、我馬上為你療傷,你別怕,很快就不疼的。」言罷要動手施法。

清澤伸長手握住她的手,再往自己身邊一拉,鳳涼涼便踉蹌著撲到床邊。

「凡間不能隨意使用法術。」他嚴肅的開口,頓一頓,蹙著眉道︰「隨意施法也容易暴露自己,這點小傷也用得著你犧牲靈力?太蠢。」

「墨雲塵……嗚……」鳳涼涼不知眼前的人已是清澤,以為墨雲塵是不想她耗費靈力才會如此說,听了他的話,覺得他特別體貼她,心中十分感動,「可是,可是你的傷,嗚……」

「死不了。」

清澤隨意瞥了眼肩頭的傷,暗道這麼點皮外傷算什麼,眼下他本人的軀殼才叫傷痕累累,此時正泡在九重天藥池里,沒個十天半個月的好不了,就算外傷好了,內傷也得閉關三五年才能好。

「你不要嚇我,嗚嗚,什麼死不死的。」鳳涼涼哭得更厲害了一點,邊哭又邊拿了帕子為他擦身上的血,「你別動,我先幫你處理一下,止血上藥,嗚,這麼多的血……」

「……」

清澤略無言的看著她,愛哭這點毛病,失憶沒失憶都一個樣,不是告訴她死不了了,還哭哭啼啼做什麼。

可鳳涼涼哭起來總是可憐兮兮的,叫他狠不下心去呵斥,便心里不太耐煩,但明面上很配合的讓她處理傷口。

看她淚汪汪的樣子,莫名其妙的,清澤又有點愉悅,當下的情形令他想到了幾百年前,她能化身為人後。動不動就哭,還特別能哭,一哭就哭好久,他不管她,任憑她去哭,偶爾覺得煩,便大發慈悲伸手模模頭,或者撈進懷里抱一抱,她會立馬破涕為笑,扯著他頭發笑眯眯嬌滴滴的叫「師父」。

嗯……說起來好久都未听到她叫師父了……

「你叫一聲。」

便直接要她叫。

「叫什麼?」

鳳涼涼吸了吸鼻子,紅著眼問他。

清澤︰「叫師父。」

「……」

墨雲塵這是什麼意思,他要收她為徒麼?鳳涼涼愣愣地眨眨眼,轉念一想,師徒如父子,就算道長想收她為徒,可她不想做他徒弟,她內心深處有別的打算,便搖搖頭回到︰「你別鬧了,我才不要叫你師父。」

「……」

清澤臉色冷了冷,不太滿意她的回答,但沒有繼續要求,而是帶著幾分不悅直起身吻了吻她紅紅的眼楮,「別哭了,我還沒死。」

「……」

清澤自己忘了此刻是附身在墨雲塵身上,不是他自己的身體。

突如其來一個吻,令鳳涼涼驚慌不已,手上沒留意勁道,一個用力,疼得清澤叫出了聲,「你這是看我沒死,要弄死我嗎?」

「啊?」鳳涼涼猛地回神,隨後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他能說什麼,左右這麼笨的徒弟是自己的,他什麼也不能說。

之後,鳳涼涼專心致志的給他上藥。

清澤也不鬧她了,乖乖靠在床邊,不說話也不動,就用兩只眼楮死死盯著她,盯得後者小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紅的像是喝醉酒一般。

鳳涼涼低眉垂眼不敢和他對視,小心肝「撲通撲通」狂跳不止,不明白墨雲塵為何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對她說奇怪的話,做曖昧親昵的動作。

他這是幾個意思,莫非是對她也有意,不好意思表白,便出言試探麼?

那他真是多此一舉了,若他真的對她有意,不用他主動表白,她會先說的。

所以……墨雲塵喜歡她麼?

思及此,鳳涼涼舉目朝附身在墨雲塵身上的清澤望去,一雙美目情意綿綿灼灼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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