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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空間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不尋常的心跳聲音,除此之外再也听不見任何東西。當眼楮也看不見的時候,這樣的靜謐太可怕了。

周安終于眯開眼楮,透過狹窄的手指縫,看到那個誰還在,又趕緊閉上。

可是兩只冰涼的手掌,覆蓋在他捂眼的手背上,用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

「……喂?」周安簡直崩潰了,就算被弄開手掌,也撇著頭不肯睜眼。

那雙手把周安的頭擺著,捧著他的臉靠近,滑膩的黏軟在嘴里肆虐——周安被迫睜開眼楮,頓時和一雙眼楮……四目相對。

他看著他,他也看著他。

周安整個人呆住,感覺這不是一雙純粹的黑眼楮,很淺的茶色,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連尖叫都叫不出來,因為他被禁錮著,包括發聲的地方。

他瑟瑟發抖地待在他懷里。

聞到一股濃重的潮濕氣息,是的,雖然對方的身上是干的,可是仍然感覺剛剛從水里出來,濕潤得仿佛永遠也干燥不起來。

他確實是在水里死去的,但是有可能遺體並不在水里。

而他穿成這樣死去,應該是意外死亡。

周安的腦子在打結,他想象不到那些情景和畫面,他被抱著,臉孔緊貼著那片胸膛。

感覺頭頂上被一只手擱著,對方在撫模自己的頭發。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舉動,就像在安慰別人一樣。

「你在安慰我麼……」周安小聲地呢喃著,終于有了點力氣,手掌顫顫巍巍地貼著鐘霖的肩膀,將他推開︰「那謝謝你了……我沒事,你不出來嚇我,我就挺好的……」周安語無倫次地表達道。

「周安。」這道聲音就像年久失修的機器,重新啟動,艱澀而刺耳。

「對啊……我是叫周安……」周安深深低著頭,努力控制自己別哭,但是真的很可怕︰「嗚嗚嗚……」

再後來就沒說什麼,他消失了。

可是周安知道,他還在屋里,也許就坐在某個角落。用那雙茶色的眼楮看著自己。

抽出紙巾擦了擦臉,周安平靜下來,因為作業還沒寫完,還差一點點。

深夜躺在床上,回憶著自己剛才的表現,周安臉頰發燙,深感羞恥。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是王爍遇到這種事,他會怎麼樣做?

也許會擼袖子和對方拼命,而自己呢,只會害怕,只會逆來順受。

很討厭自己這樣的性格,除了成績好之外,周安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麼地方稱得上優秀。

這天晚上終于安心地睡覺,可是醒來之後,周安心里很不安。他一直想著媽媽晚上到家的事情,還有媽媽交男朋友的事情。

「咦?」王爍踫了踫周安的衣領,神情疑惑︰「你怎麼還戴著這條金鏈子,不是拿去賣了嗎?」他以為周安早已經把金鏈子賣了,要不是今天看到,都忘了這回事。

「啊?」周安低頭往下看,用手把項鏈模出來,臉色發白。早上恍恍惚惚地,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條項鏈在自己脖子上。

「不是拿去賣了嗎?」王爍笑嘻嘻地道︰「還是你喜歡這種款式?這是女孩子戴的吧?」

還別說,周安之前確實挺喜歡的,可是現在只剩下毛骨悚然。這條鏈子肯定是鐘霖給自己戴上的,想到他那些調|戲的舉動,周安由害怕變成羞惱︰「誰喜歡了,我不想戴。」

「那就摘下來啊。」王爍說。

周安就不說話了,像一顆霜打的茄子。

「明天周末,我們跟隔壁班的人去戶外騎行吧?」中午在圖書館蹭空調,王爍用腳踢踢旁邊的人。

「嗯?」周安臉上的書本滑下來,迷迷糊糊地點頭︰「好啊。」他挺喜歡騎行的,現在的自行車就是一輛專業車,當初買的時候花了好幾千塊錢。

「學霸,你怎麼困成這樣?」王爍還真看書呢,可是隔壁睡得呼嚕呼嚕響︰「不知道的以為我才是學霸呢?」想起昨晚的解題,他本人比周安還要激動︰「哈哈,你可是給我長臉了,我今天听說啊,隔壁班也被這幾題難倒了,後來數學老師直接把你的圖片發了過去,這可真是給我長臉!」

周安也沒真的睡著,聞言心里特尷尬,小聲說︰「其實也不是我解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王爍反射性地問,然後真想起來周安的字跡不是那樣的︰「我操,難道真的不是你?」

周安又不說話了,這件事沒法向王爍解釋。

他望著窗外猛烈的陽光,心里面倒是沒有陰影,只是有一些無奈。

「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靈異事件嗎?」王爍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除了王爍以外,周安找不到能夠傾訴的第二個人。

「我不信,老子是無神論者。」王爍嫌舉著手累,也合上書本不看了,躺在報紙上把書往後腦勺一墊︰「怎麼著,你遇到了靈異事件?」

「嗯。」周安是似真似假地說︰「我遇到了靈異事件。」

「啊哈哈哈哈……」王爍捂著嘴巴,偷偷地大笑,小樣兒明顯不信︰「什麼靈異事件,帶我見識見識。」

「不想嚇唬你。」周安怎麼可能帶王爍見識,他只是傾訴一下︰「我被一個男鬼纏上了,他天天晚上出現在我家。」

「在你家干嘛?你家又沒有漂亮的妹子。」王爍低聲笑道,笑得特別猥瑣︰「還是說,那男鬼看上你了?」抬手模一下周安的臉︰「還真有可能,我們班妹子加起來都沒你這張小臉女敕呢。」

「滾!」周安打消了跟王爍傾訴的念頭,這家伙根本沒正經。

「鬼長什麼樣?」王爍卻沒放過他︰「說啊,是現代鬼還是千年老鬼?」

「現代的。」周安說︰「就死了三四個年頭。」

「哈哈哈哈哈……」王爍笑得不能自己,抱著肚子說︰「他跟你說的嗎?哎?長什麼樣啊,嚇人不?」

周安知道他不信,煩死他了,可是︰「長得高高帥帥地,有點嚇人。」他想起了鐘霖的樣子,瘦,很有氣質,有點像藝術家。

可是因為他死了,陰郁冰冷,死氣彌漫,灰白得很嚇人。

王爍又笑了,就像在听一個很好笑的笑話,至今為止仍然覺得周安是在一本正經地講鬼故事,還是自己編的。

「一個……哈哈哈……又高又帥的男鬼……哈哈哈我的媽,周安你咋不是妹子呢?哈哈哈,少女心真足,哈哈哈哈,你可以去寫言情小說了。」

「笑不死你。」周安轉過身去,不打算再跟王爍說任何有關靈異的事情。

下午放學後,跟隔壁二班的兩個男同學兩個女同學,最後一次踫面商量,決定明天早上七點鐘在某地踫頭,首先一起去吃早餐,然後出發。

周安回到家,發現玄關有一雙黑色的高跟鞋,他趕緊放下書包,去廚房。

「媽!」里面有個穿著職業套裝的背影,在洗手。

陸珊回頭,看到自己的兒子︰「安安。」她露出一抹親切的笑︰「我剛回來。」行李都還沒拿進房間,身上的衣服也還沒換下來,整個人顯得累累地。

「哦,辛苦了。」周安左看右看︰「媽,你男朋友呢?」

陸珊愣了愣,然後哭笑不得︰「我只是說有人追求,沒有說現在就答應。」她走出廚房︰「媽媽先去換衣服,泡個熱水澡,今晚還是要辛苦你做飯。」

「沒關系。」周安看了眼天色,這麼早應該沒事吧,他就眼巴巴地看著媽媽進了洗手間。

不知道這個鐘點鐘霖會不會出現,周安對著空氣低語了一句︰「不準傷害我媽,也不準偷看她洗澡。」

外面的太陽還是很亮,屋里充滿陽光的氣息,顯得一切都正常。

周安戴上圍裙,站在廚房淘米做飯。

半個小時之後,米飯差不多煮好了。

陸珊從浴室里出來,頭上包著毛巾,經過客廳的時候,發現兒子的眼光追隨自己,欲言又止。

「安安?」她停下來,以眼神詢問︰「怎麼了?」

「沒有。」周安坐在沙發上,手里握著遙控器︰「浴室一切正常嗎?」

「嗯?正常啊。」陸珊說︰「浴室怎麼了?之前有什麼不正常嗎?」

「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周安放下遙控器,趁著天還亮,也去洗澡。

昨天涂過藥膏之後,傷口已經不痛了。應該只是小磨損,不是什麼大傷口。

周安洗完澡回到屋里,拿出藥膏再涂了一遍,他害怕明天騎自行車會受到影響。

「安安。」門口傳來敲門聲。

「媽,我這就來。」周安趕緊穿上褲子,收起藥膏。

穿著無領睡衣的他,打開門,就被陸珊看到了脖子上的金項鏈。

陸珊的臉色變了變︰「哪來的鏈子?」

她看到周安心虛了,用手捂著脖子,支支吾吾地說︰「撿到的。」

「在哪里撿到的?」陸珊的表情有點嚴肅。

所以周安從小就比較害怕她,垂著眼楮說︰「在野外撿到的。」

陸珊知道周安喜歡到處采風,經常騎著自行車出門,在野外撿到東西也不出奇,只是她說︰「我不太贊同你把撿到的東西戴在身上,安安,如果你真的喜歡金鏈子,媽媽可以給你買。」

「嗯。」周安也很後悔,他當初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就戴上了這條鏈子︰「對不起。」

「不用給我道歉,我並不是責怪你。」陸珊嘆了口氣︰「好了,還是媽媽去做菜吧。」

「媽,我明天跟同學去騎行,後天才回來。」周安說。

「知道了。」陸珊沒有不同意。

周安松了一口氣,露出比較輕松的表情,他其實很感謝媽媽給的尊重,不會反對他喜歡攝影,還會花錢給他買自行車,支持他戶外運動。

有些地方比較嚴厲,但是也有她自己的教育理念。

總體來說只是不放心而已,並不是束縛,更不是為了控制而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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