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考試結束的音樂聲，每一排最後一個同學起立，從後往前收自己這一排的試卷。
柯傾的數學答題卷正面向上放著，一眼看去字跡工整答題步驟清晰，正是老師最喜歡改的試卷類型。
收卷的學生直接橫著抽過試卷擺在了最上面，看了眼柯傾選擇題的答案，心中大叫不好，他有三題答案和柯傾不一樣，一邊懊惱著一邊繼續往前走去收其他學生的試卷。
柯傾松了口氣，要是這個學生將試卷反過來就會發現這位年級第一反面三大題有兩大題空著一個字沒有，那兩塊地方干淨得像用過漂白劑似的。
沒辦法，語文柯傾還可以胡謅，數學連公式都不記得了，什麼都謅不出來。
柯傾只能選擇將空著兩大題的試卷就這樣交上去，至于等到試卷發下來那天該怎麼辦，只能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句話了。
監考老師站在講台上將試卷點了一遍，確定一份不少之後，將試卷全部裝回了牛皮紙袋當中，宣布教室里的學生可以離開了。
眾人收拾東西的收拾東西，認識的或是被分到了一個考場的同班同學嘰嘰喳喳討論著剛剛考過的試卷，柯傾這一排最後那個學生一邊拉著筆袋的拉鏈一邊和從後門其他考場跑進來問他考得怎樣的朋友抱怨︰「慘了，我光選擇就錯了三題，完蛋，這次不知道一百一有沒有了。」
「你怎麼知道的，說不定是和你對答案的那個人寫錯了。」他的朋友安慰他。
他沖前面抬了抬下巴︰「我收卷子的時候看到柯傾的答案了。」
他的朋友沉默了兩秒，拍拍他肩膀︰「節哀。」
柯傾心不在焉地收拾好自己桌面上的文具，走到門口，在門口的三張桌子上辨認了好一會兒，才找出哪一個是自己的書包。
他拉開拉鏈，將筆袋放進書包里，剛準備背上書包，一只手臂壓在了他的肩膀上︰「嘿，傾哥，考得怎麼樣，這次是一百五還是一百四十九？」
柯傾直起腰，盯著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的男生看了幾秒鐘。
「怎麼了？」瘦得跟竹竿似的，比柯傾高了足有一個腦袋，戴著厚到堪比啤酒瓶的眼鏡的男生睜大了眼。
「沒事，王格格，你考得怎麼樣？」柯傾笑著將書包背回背上，他初高中是直升的，所以和面前這個男生做了五年的同學，也是五年的好朋友，因而一看就這張臉很快就想起了關于他的大部分事情來，雖然高三出國之後一直到重生前他都沒有和這個男生聯系過，但並不影響他找回那份熟稔。
「說起來真是多謝你了傾哥，要不是昨天考完化學你給我復習了一下數學重點題型，我這回考完肯定要被我媽罵，說不定這次我數學能考一百三！」王明陽得意洋洋地仰起頭來來，「今天下午還有門英語，中午傾哥你再幫我畫幾個重點句型短語吧！」
以往柯傾並不排斥給好朋友提供這種幫助，因為他也可以借這個機會在考試前進行最後的復習，但是現在的他哪里還記得九年級英語的重點是什麼，他想了想，放下背後的書包，在書包里翻了翻，果不其然找到了一本寫了一模英語復習重點的筆記本，他把筆記本遞了過去︰「都在這里了。」
「哇塞，謝了！」王明陽接過筆記本，「回教室就畫，一會兒就還你。」
數學考試結束是十點，離食堂中午開放時間還有一整個小時，王明陽雙手捧著柯傾的筆記本，風一般地先跑回教室去了。
柯傾跟在他身後慢慢地走著，順著人流向上爬到五層，來到了最中間的教室，他仰頭望著門口寫著九（12）班的銀色金屬銘牌，深呼吸一口氣，拉了拉包帶，走進了教室里。
「柯傾來了！」門口正在對答案的人群里不知道誰叫了一嗓子。
頓時人群「嗡」一聲全圍了過來︰「柯傾柯傾，填空題第八題是不是零？」
「柯傾，最後一題你解出來了嗎？」
「柯傾，選擇題答案是不是AABCCBB？」
「第四題應該選B。」
「不對，是C，我跟你說……」
「你想得不對，方法錯了……」
「你笨吧，怎麼可能用這個公式……」
一部分人還等著對答案，另一部分人已經爭吵著坐到一邊拿出草稿紙「較真」起來。
柯傾也沒法告訴他們什麼ABCD，畢竟那試卷是以前的自己寫的，不是現在的自己寫的，他哪里能報得出答案來，只能笑著對圍著他問來問去的同學點頭，裝作自己在認真听他們講自己的解題步驟。
幸好班主任進來解救了他，穿著碎花長裙高跟鞋燙了大波浪長發的英語老師姚月蘭曾經在國外留學多年，是個十分時尚開放的老師，和班里同學們關系不錯，不過畢竟是班主任，身上自帶威嚴，班里學生一看見她紛紛尋著凳子坐了下來。
因為教室要用作考場，除了當做考桌的桌子，其它桌子都堆到了後面，大家都從後面拿來了凳子，關系好的湊在一張桌子邊。
柯傾從最後排拿了張凳子，一抬頭看見王明陽正沖他揮手，而和王明陽對邊角落靠窗的位置，白維明本來正從書包里往外掏英語書，突然停住動作，慢悠悠掃視過來。
柯傾對著王明陽抱歉地笑笑，端著凳子坐到了白維明身邊。
姚月蘭站在講台上，咳嗽兩聲︰「好了，今天下午還有最後一場英語考試，來，大家把英語書拿出來，我跟你們再復習一遍。最後一門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考個好成績回家過五一，別爸爸媽媽問你們考的怎麼樣的時候，回答不行，結果七天被關在家里做試卷。」
班里哄笑一片，大家紛紛從書包里找出英語書和筆記本，姚月蘭帶著班里的學生一起過了一遍英語考試重點。
柯傾只听了幾分鐘就開始走神，無他，他曾在國外生活了十幾年，其他科目已經快要一竅不通，但英語絕對拿得出手。他有心和白維明聊一聊關于未曾見面的十幾年對方發生的事情，那是本該重逢並且告白成功之後就做的，硬生生被重生和數學考試一直拖到了現在，可現在英語老師站在講台上，他也不好說話，只能盯著英語書發呆。
肩膀被輕輕撞了撞，柯傾側頭，白維明看看他，又低頭看看桌肚。
柯傾低下頭去，就發現白維明遞過來一部厚厚的翻蓋手機。
習慣了寬屏智能機，多年前的翻蓋手機那彩色小屏幕怎麼瞧怎麼寒磣。
屏幕是編輯短信界面，寫著一句話︰中午請你吃拉面。
柯傾秒懂這句話的含義。
A大附中所有走讀生中午都不允許回家吃飯，得留在學校食堂就餐，然而食堂這種東西存在的意義大部分時候都是毀滅人類對于美食的任何美好想象，唯一美味的小炒不光量少還價格死貴，所以附近的外賣店和學生們之間就有了一些「不正當」交易。
每當中午放學的時候不少外賣大叔阿姨就會偽裝成送飯的學生家長出現在校門口的鐵柵欄旁、低矮的圍牆邊，將一份份外賣送到學生們的手上。
學校對這個也查的嚴，但依然擋不住學生們對于外賣的熱情。
其中生意最紅火的外賣店就是離學校最近的一家蘭州拉面館。
柯傾按了一下轉行鍵，因為不太適應老式翻蓋的輸入法，「行」一個字模了好一會兒才打出來。
白維明正伸手去接柯傾遞過來的手機，姚月蘭把黑板擦往講台上一擱︰「柯傾，白維明，來，告訴我我剛剛講到哪里了！」
被點名的柯傾手一個哆嗦，要不是白維明反應快，趕忙握住他的手，手機就得和地板「甜甜蜜蜜」去了。
「站起來，告訴我。」姚月蘭把英語書也放下了，盯著靠窗的角落。
全班人的視線都落在他們身上，按理來說柯傾早該過了因為被「行注目禮」而感到尷尬的年紀了，當年為了推銷產品，他連更難堪的場面都能坦然面對。
然而當老師和一大幫子少年少女眨巴著好奇的眼楮看過來時，他竟然覺得耳根有些燒，內心泛起一種名為不好意思的情緒來。
兩個半大的少年站了起來，一聲不吭，一個望著黑板，一個盯著桌面，好像能把這些東西看出洞來。
姚月蘭也不會死揪著不放，她放柔了聲音︰「你們倆盡管一個第一一個第二，但是老師的課還是要听的是不是，好了，坐下來了，不要再讓我發現了。」
白維明依然盯著桌面不吭聲也不動作，柯傾認真地點頭。
姚月蘭拿起英語書轉移話題︰「下面把書翻到第十七頁，我們一起來復習turn相關的固定短語……」
接下來柯傾不太敢做小動作，干脆跟著姚月蘭一起認真復習起了英語，被點名一次就夠了，他可不想再來第二次，中途白維明戳了他幾回他都沒理。
好一陣子白維明都沒動作，柯傾以為他這是消停了，沒想到不一會兒白維明拿著一只圓珠筆將手放在了柯傾的英語書上，刷刷刷寫下瀟灑的一行字︰你耳朵紅了，真可愛。
柯傾嘴角一抽，從自己的筆袋里同樣取出一支圓珠筆，在白維明的英語書上留下一行英文︰Damnyou。
他剛收回筆，耳朵里姚月蘭的聲音便猶如催命符一般響起︰「柯傾，認真听講！」
柯傾趕忙收回手，側頭悄悄打量了一眼白維明，發現這廝正板著臉奮筆疾書一副好學生的模樣。
趁著姚月蘭轉過身去寫板書的時間，柯傾在那行英文下面補了一行中文的翻譯︰白維明，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