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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青梅竹馬番外

正是十月江南好風景,溫度漸冷,秋意濃濃,漫天落葉鋪了一地金黃。

就在了好時節的好風景之下,一座墳包孤零零的落在了一處僻靜的角落里面,墳前還有紙錢焚燒所留下的了了痕跡。

剛剛上過墳的兩個老夫婦,雖然滿身的綾羅綢緞,但是看起來年紀已經是很大了,滿頭銀發、動作遲緩,此時正相互攙扶著、顫巍巍的走了。

「丞相!誒,丞相大人您慢點兒!」

在遠處,一個小廝正殷勤的在前面開路,還不斷地向自己身後的那人諂媚道︰「左丞相,這個地方雖然偏僻,但是風景確實最好的!」

「听說那江南的第一富商樂家,就是將自己早夭的獨生女給葬在這兒的,圖得就是一個清靜偏僻、沒有外人回來打擾,但是偏偏這兒的風景確實旁人領會不到的妙啊!」

這個小廝頗為賣力的解說著,他最近才被府里面調到左丞相的身邊伺候著,對著自己的主子性格脾氣現在還不太了解,所以就使出了渾身懈數來討左丞相的喜歡。

可是正說著,方才那對才剛剛下山的老夫婦兩個,正好和左丞相一行人迎面撞上。

方才那個一直在絮絮叨叨個不停地小廝,看著那對全身綾羅綢緞、明顯便是一對商賈出身的老夫婦,頓時就是橫眉冷豎,想要開口呵斥叫他們趕緊讓開。

自家的主子可是當朝的左丞相,不但年紀輕輕便已經權傾朝野,還是深的當今少年天子的其中,地位堪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樣尊貴的主子,怎麼能讓這兩個商賈之流給沖撞了呢!

只是這個小廝口中呵斥的話語還未出口,就被其他幾個有眼色的下人急忙眼疾手快的一把給捂住了嘴,七手八腳的給他拉到了後面。

要死啦!這個新來的還真是什麼事都不懂!剛才一直在嗦嗦也就罷了,現在還想要對著這對老夫婦甩威風?!

要是他們那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丞相再給發了火,連累了他們這些無辜的小卒子可就糟了!

還是趕緊把這廝給攔下來為好!

待到這個多嘴的小廝,被人給七手八腳的拖了下去之後,那對顫巍巍的老夫妻也剛好的走到了左丞相一行人的面前。

只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兩方人馬中,那個最是權高位重的左丞相,竟然先站了出來對著這對老夫婦施了一禮。

當今這個權傾朝野、風頭正盛的左丞相,看起來也不算是年紀太大。

這個一個豐神俊朗的中年人,約莫有三十多歲、長身玉立、儀容清俊、老成穩重,雙目湛湛有神,身著一襲絳紫色錦衣,朱蹬一雙黑色錦雲靴,金冠玉帶、身姿挺拔、形貌堂堂。

看形貌,果真便是一個讓人見之難忘的君子!

面對著這麼一個人,就算是別人不識得他的身份和權勢,也是玩玩不敢隨便招惹的。

但是看著這個左丞相率先的示好行禮,迎面走過來那對老夫婦中的老頭子,竟然是冷哼了一聲,接著看都沒有看上他一眼,掙開了那位老婦人的手,听著自己肥大的肚腩,一拽拽的從旁邊走過了。

只是留下了那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還停留在原地,對著那個左丞相尷尬的笑了笑,說了幾句話。

「你也來了!」老婦人問道。

「是。」

那個左丞相依舊是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維持著這種恭敬卻又不怎麼親近的態度︰「樂老爺和樂夫人也來了?怎麼沒有帶上幾個下人看護?」

「這里地勢偏僻,前兩天又下了一場雨,地面道路濕滑,還請樂夫人擔心!」

原本是問候擔心的話語,經由他淡淡的口吻說出來,卻又總是帶著一種疏離的客氣之意。

可是這個樂老婦人卻絲毫也不在意︰「原本帶著我家丫頭以前的貼身丫鬟的,後來我們老兩口年紀畢竟是大了,體力不支就先回來了,留那個小丫鬟在那里,給丫頭祭上幾樣她以前最愛的點心……」

說著,那樂夫人就又是苦笑了一聲,道︰「瞧我這記性,這還叫小圓‘小丫鬟’呢!當初那個貼身丫鬟的小圓,現在也已經是三十多歲了,早就是幾個孩子的娘了!」

接著,她又說道︰「賢佷你也莫要在意你樂伯父的態度,那老頭子就是這個死倔死倔的脾氣,自從丫頭沒了之後,這個老頭子的脾氣也就是越發的怪異了。」

紫衣丞相搖搖頭,然後便吩咐自己身後的那幾個小廝︰「你們幾個,不用再跟著我了,且先護送這樂家老夫婦兩個回家!之後,你們再來此處尋我。」

樂夫人默默地嘆了口氣,接受了這左丞相的好意,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其實在心底里跟自己和自家的老頭子並不親近,現在做到這種地步、就是為了二十年前的一句承諾,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君子楷模!

只是自家的那個老頭子就是看他不順眼,自己也沒什麼辦法!

「如此,多謝了!」樂夫人也還了一禮。

目送著一群小廝將年邁的樂家夫婦送離的背影,那個紫衣丞相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就又獨自一人走向了遠處的那個墳包。

那塊兒墳塋的位置並不遠,再轉上幾個彎兒之後,就看到了一個塊大理石的墓碑,還有一個在墓碑前擺放糕點的中年婦人。

那名中年婦人听到了有人過來的腳步聲,抬頭一看,便見到了一個紫色的聲音映入了眼簾。

見了此人,她那雙原本就是圓溜溜的眼楮,頓時就睜得更圓了︰「穆公子?您來了!」

穆江——現在當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左丞相,看著自己面前這個臉頰依舊圓潤、但是氣質卻已經沉穩了許多的夫人,點了點頭,道︰「小圓,你先退下,我有些話想對你家小姐說。」

已經為人母的小圓,听了此話,她的眼眶也不禁濕潤了,抽了一下鼻子之後,立刻動作麻利的收拾好東西離開了。

小姐,穆公子終于來了……已經二十年了!

已經二十年了啊——

穆江坐在這塊大理石的墓碑前,哀嘆著,幾乎是轉瞬間就已經是二十年了。

我們都老了!

他伸手,撫了撫墓碑上的字跡,然後便用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的將墓碑上所沾染的泥土擦拭掉。

就在二十年前,他也是在這墓碑之前呆坐這發愣,然後那罪魁禍首左丞相張泉那幾個負責監視他的手下,就跑了過來對他說︰「探花郎,逝者已逝,不必太過哀傷,只是不知我們丞相的意見,探花郎也考慮清楚了?」

在那時候,那左丞相張泉依舊是覺得自己沒有發現真相,還是想要招攬自己。

他記得當時自己也是在這墓碑前,轉過頭微笑的看著那個手下,臉上不敢露出一絲不滿之色,只是說道︰「好啊!除了在下的身份實在是配不上左丞相的千金之外,在下願意為左丞相以效犬馬之勞……」

從那以後,他成了左丞相張泉麾下的一員大將!

後來,他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為左丞相張泉效力,為自己積累下了無比厚實的勢力。然後,毫無意外的,他開始在朝堂上背叛了張泉,自己開始自成一派。

再然後,他又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在朝堂上徹底驅除了左丞相一脈的勢力,扳倒了左丞相張泉。

就在上個月,張泉已經被定了三條大罪,罪證確鑿,被當今的少年天子給午門問斬,禍及三族、全家流放!

于此同時,自己終于官服加身,烏紗帽往頭上那麼一戴,終于是成了這當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左丞相,身居高位、權傾朝野。

同樣,他也已年近不惑,卻稱自己為天孤煞星,凡是親近之人必定會身遭不測,所以至今仍未婚配!

這也是當朝以前聞所未聞之事!

可是現在的這些,都與此時的穆江無關。

現在的他,看著自己面前的那個墓碑,笑得燦爛︰「張泉已經死了,我也終于有臉面可以來見你啦!」

「已經……二十年沒有見你了!」

他模了模墓碑的稜角,嘆息道︰「方才我在來的路上見到你爹娘了,還見到你那個貼身的小丫鬟了。」

「別擔心!他們都好好的,無病無憂,只是你的那個小丫鬟現在還是沒有瘦下來,依舊是那麼圓!」

「只不過,大家都老了……」

「你的爹娘現在已經是滿頭銀發,走路都有些蹣跚了,但是精神頭還是不錯的,伯父剛才還有精力去氣我,那沒有瘦下來的小圓也漸漸變得穩重了!」

穆江又模了模自己的臉,笑道︰「我也老了,不知道以後要是到了地底下,你還認得出我嗎?」

自己也已經三十多歲了,再過幾年就該到了不惑之年。

就算別人還是經常夸贊他的容貌清朗依舊,人已經到了中年卻還是風度翩翩,但是他心底里也知道,老了就是老了!

自己的眉心和眼角已經有了細細的皺紋,經過了二十年的勾心斗角,他兩邊的鬢角上也已經有了幾根白發。

他的臉龐輪廓五官,也已經長成了成年人的模樣,更加的深沉鋒利,再也看不到曾經少年人青澀的模樣。

真的要認不出來了!

穆江抹了抹墓碑上的字跡,覺得自己眼眶熱熱的,但是卻沒有落下眼淚來︰「所有人都老了,只有你沒有老……」

我也永遠沒有機會,和你一起變老。

「你知道嗎?當年你送給我的那只金鈴鐺,還有你留下來的那一只金鈴鐺,小圓曾經告訴過我說,那不是我父親的遺物,而是你自己偷偷買的,當初大約是記錯了才給的我!」

穆江捂著臉,聲音低沉︰「你總是這個糊涂腦子,這麼的事情也會弄錯,還真是個傻丫頭!」

當初那個金鈴鐺不是自己父親的遺物,只是自己的未婚妻腦子糊涂弄錯了,可是那對金鈴鐺在當初卻是他心底里最大的安慰,陪著他度過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難關。

就像曾經傻笑著的那個女子一樣。

只可惜,當初自己的未婚妻再病逝的時候,那對金鈴鐺在慌亂之中遺失,卻是再也找不到了!

每當想起那對鈴鐺,穆江總是會忍不住像現在這樣,捂著臉遮擋住自己臉上所有的表情。

自己最後一點兒關于她的安慰也找不到了……

「叮鈴鈴——」

一陣清脆的鈴聲突然驚醒了穆江。

這熟悉的聲音。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抬起頭,透過朦朧的淚眼,看向了聲音的來源處。

就在他面前的那塊石碑的一角,兩只金色小巧的鈴鐺正在風中互相踫撞著,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

可是剛才墓碑這里明明還什麼都沒有的?

像是不可思議一樣,穆江愣愣的看著兩個金色的小鈴鐺,不由自主的伸出自己的雙手探向那里。

一陣金色而又溫暖的光芒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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