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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草原上的氣溫迅速下降,燕飛和淼淼垂手站在林庭風的帳外,凍得直哆嗦,此時方後悔,剛才在史那賀帳里的時候,應該吃幾塊肉喝幾碗酒,現在不至于又冷又餓,一會林庭風要是殺了他們,他們還得做餓死鬼。

不知等了多久,終于有菩提閣的人掀起厚重的簾子示意兩人進去。

帳里放著兩個大火盆,炭火燒得正旺,燕飛和淼淼只覺一陣熱浪撲面而來,身上剛暖和了不少,但一眼瞥見坐在帳中的林庭風後,兩人的背脊都涼颼颼的。

林庭風一向畏寒,身上披了件灰貂大氅,兩腿盤膝,坐在一張黃黑相間的虎皮上,一旁的矮幾上放著一碗剛剛煎好的藥,一小碟蜜餞糖果。

兩人帶進來的寒氣,似乎讓他極不舒服,他皺著眉,拳頭抵在唇邊一陣猛咳,良久才朝兩人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坐下。

「到底是老了,這副骨頭不中用了,咳咳……你們坐啊,坐……」他自嘲地笑笑,一邊示意兩人坐下,一邊端起那碗藥湯緩緩喝了,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又從碟子上撿了顆松子糖含在嘴里。一旁伺候的手下上前收拾,林庭風又道︰「等了一晚,你們也餓了吧。給他們上些吃的。」最後一句是朝手下說的。

閣主就是這樣,永遠讓人覺得如沐春風,永遠讓人覺得在自己面前的,是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他不過是在和你聊著家常。可正是這樣的不露聲色,讓人心里發虛。

吃的喝的很快送了進來,燕飛和淼淼之前在宴會上不敢吃,如今在林庭風的帳中,更加不敢放肆,只僵著身子跪坐在那兒。

林庭風也不勉強,只搖頭輕笑,「連突厥可汗的大帳都敢進了,在我面前倒成了鵪鶉似的。」他看了淼淼一眼,問道︰「你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命人把你送回長安了嗎?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總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事已至此,只能見一步走一步了。淼淼抬起頭,直視林庭風,「你送我回長安,根本沒安好心,你想陷我爹爹于不義,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是特意來找史那賀可汗,勸他盡快退兵,不要與大祈為敵的。」

林庭風哦了一聲,「那你會提出什麼條件來勸說史那賀可汗,讓他听你的?」

「我……」淼淼哼了一聲,故意大聲道︰「我會與他分析長遠的利弊,大祈無論財力兵力,遠勝突厥,涼州一時的失利,不代表大祈實力不如突厥,若是大祈舉傾國之力西進討伐突厥,他吃不了兜著走,還不如趁現在得些好處,趕緊撤兵。」

「就是這樣?」林庭風顯然持懷疑態度,但淼淼已傲慢地別過頭不看他,他挑挑眉,又看向燕飛,「那你呢?你怎麼會和柳姑娘在一起?還與她一道跑這兒來了?」

燕飛也和淼淼一樣的心思,事已至此,怕也沒用,聳聳肩道︰「閣主下了格殺令,我在江湖上再無立足之地,自然得找個大靠山了。您也知道,我以前和淼淼情梅竹馬一塊長大,淼淼死了,我一度肝腸寸斷生不如死,直到見到柳姑娘,她和淼淼長得一模一樣,她爹又是侯爺,我若能與她在一起,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她說要救侯爺,就要先讓突厥人退兵,求我帶她找史那賀,我想著既然要入贅侯府當乘龍快婿,怎麼也得出點力吧,于是就帶著她來了。」

淼淼差點要吐了,他哪里肝腸寸斷生不如死過了?這臉皮也是厚得過分。再悄悄看林庭風,他狹長的鳳眸正饒有興致地看著燕飛,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林庭風才道︰「這滿嘴跑馬的,也是一種本事,難得你們都跑得挺溜,還真是天生一對。你們不想說實話,我也不勉強,誰心里不兜著些秘密不想讓人道呢?」

他朝站在一旁的手下擺了擺手,兩名手下上來就要拉人,淼淼慌了,一把抱住燕飛,淒慘地叫道︰「閣主大人,別殺他!我們早已互許終身,你要是殺了他,我也不要活了……我、我死給你看!」

林庭風淡淡一笑,「我確實答應過你母親,不會殺你,但如果你自己要尋死……你想用刀抹脖子,還是用繩子上吊,和我說一聲就是。」

還好林庭風並不是馬上要殺燕飛,他只是命人把兩人關押起來,但他放話了,從明晚開始,會每天砍掉燕飛一只手或腳,直到他們說真話為止。在此之前,連一滴水也不給他們。

這讓淼淼很為難,一整晚都盯著燕飛看,思量著他哪只手或腳比較沒用。

燕飛被她盯得心里發毛,干脆直接告訴她,順序是左手、左腳、右腳,最後才是右手,因為右手若沒了,他便再不能使劍了,會生不如死。但淼淼卻覺得,如果沒了雙腳,就算拿著劍也逃不了,所以順序應該是兩只手,再到兩條腿。

就在兩人為此爭論不休之際,忽听角落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空氣中還飄著一股異味。燕飛忙躲到淼淼身後,「什麼鬼?老、老、老鼠嗎?」

關押他們的地方,是個巨大的鐵籠,雖有破舊的毯子罩在籠子上擋風,但四面八方依舊有風漏進來,兩人手腳都被鐵鐐鎖著,根本不可能逃出籠子,加上兩人討論的話題實在讓人崩潰,看守的人遠遠坐到一邊打盹兒去了。

「淡定,淡定,這破籠子連塊骨頭都沒有,老鼠跑來做什麼?」這小子從小就這樣,殺人都敢,卻老是怕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角落的聲音仍在繼續,破毯子還似乎動了動,淼淼輕聲道︰「我去瞧瞧。」

她貓著身子挪到角落,正準備撥開毯子往外瞧,那毯子卻忽然被人從外頭掀了起來,兩個頭發蓬亂胡子拉碴,衣衫破爛的的男人正蹲在籠子外面,不知在擺弄什麼。

淼淼嚇了一跳,沒想到那兩人竟認得她,「柳姑娘,別聲張,是我們。」

聲音有點熟,但淼淼想不出她什麼時候認識這兩個野人。

「我是龍二啊。老大,你快點啊,一會有人來了。」

「老大、老二……?你們倆怎麼會在這兒?」

「不止我們倆,七個都在這兒吶。哎,老大,行了沒有?」

居然是涼州七小龍,淼淼大感意外,同時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果然天無絕人之路,「是你們,真是太好了!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龍二低聲道︰「說來話長,是越王殿下派我們來的……」

涼州七小龍自從上次遇見越王,並和他一起找到天邱谷後,便決定這輩子都跟著越王混了。高昌那一戰,阿蘇爾在高昌的城牆下驚鴻一瞥,自此對越王念念不忘,邊打邊追,一直追到了武威,說只要越王答應跟她回突厥,她馬上撤兵。

當時形勢對安西兵很不利,越王假意說需要時間考慮,阿蘇爾果然手下留情,不再窮追猛打。越王命他們七人假扮俘虜,潛入史那賀的領地,他自己則悄悄領三千長翎軍翻山越嶺,前往右突厥,求見右突厥可汗,史那賀的親叔叔圖爾曼。

「越王去見右突厥可汗?為什麼?」

「咱也不太懂,好像是越王想說服右突厥,與他聯手一起打左突厥什麼的。但越王說了,右突厥不一定答應,所以他派我們七人先潛伏在這兒,萬一右突厥不願意合作,長翎軍將偷襲此處……」龍二攏起手,用無比神秘又嚴肅的神色低聲道︰「刺殺史那賀。」

淼淼張大了嘴巴,原來越王和自己想到一塊去了,只要史那賀一死,左突厥內亂,涼州之危可解。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她滿心歡喜,「那越王會來這里嗎?」

龍二點點頭,「我們收到他的消息了,長翎軍明晚就到。其實昨晚我們就看到你了,但那時人多,不敢冒險。你再堅持一天,明晚長翎軍一到,你就沒事了。」

燕飛早就靠了過來,此時問道︰「那你們剛才一直在做什麼?」

龍大終于忙完了,抹了一把汗,對著燕飛道︰「柳姑娘,明天我們會偷偷在突厥人的食水里放瀉藥,你們明天可千萬別喝他們送來的水。」他指指地上,又道︰「我剛才埋了兩把劍在這里,明天你們見機行事。這鎖咱不會開,只能給你這個了,你要藏好。」

他遞進來一柄小巧的匕首,是越王感謝他們帶他找到天邱谷特意贈他的,削鐵如泥的短匕。

淼淼接過匕首藏好,燕飛道︰「明天他們也不會給我們水,對了,你們身上有吃的喝的嗎?趕緊拿來,老子都餓得眼花了。」

龍二說有,從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的衣服里掏出小半個 餅,龍大也解下褲頭系著的牛皮水囊。遠處一隊巡邏的突厥人正往這邊走,龍大和龍二趕緊走開。

一名突厥人用蹩腳的中原話罵道︰「做什麼,偷懶嗎?你們這些只會吃的中原豬,還不快點把東西抬走,臭死了!」說著啪啪兩下,抽了兩人一鞭子。

燕飛咬了一口**的 餅,嘟囔著問︰「他們抬的是什麼?可憐見的,好大一桶。咦,這餅的味道怎麼怪怪的?」

突厥人愛用捉回來的俘虜替他們做髒活重活,淼淼沒答話,看著他把手中的 餅咽下,才幽幽道︰「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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