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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憶做出一個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柳千斤啊,怪道這麼眼熟,一年不見,你竟然又長胖了這麼多,和我有得一拼了,哈哈哈……」

「……」

淼淼撇嘴,一點都不好笑好麼。听他意思,兩人以前應該認識,想到這安國寺只有長安上流階層能來,他們以前認識也不奇怪,為防講多錯多,她趁他哈哈笑時轉身走人了。

回城的途中,田氏在馬車里一路責怪淼淼到處亂跑,她于是十分機智地轉移了話題,「對了,娘親,我剛才在安國寺遇到一個胖子,有我這麼胖呢。」她用手比了比自己腰身,語氣有點小興奮。

田氏沒好氣地道︰「那又如何,見到有人和你一樣胖,很高興嗎?」

「他說他叫李憶,我以前認識他嗎?」

「喲,還互報家門了……什麼?!」田氏被嚇得不輕,「你、你再說一次,他叫什麼?」

淼淼愣了愣,隱約感覺小胖子不是普通人,「李……憶……」

「胖子……李憶……」田氏撫額,「念兒,你剛才在人家面前沒有什麼失禮之舉吧?那是越王啊。」

淼淼也是一驚,「這越王又是什麼人?」

田氏簡直恨鐵不成鋼,「我的兒啊,你以前心里除了晉王和吃的,再裝不下別的。如今卻是除了吃的,把別的都忘光了,越王是誰?他是當今二皇子,晉王的弟弟,先皇後唯一的兒子啊。」

原來如此……難怪那晚他也在宮里,也難怪他剛才說「我是李憶」,而不是說「我叫李憶」,因為他以為她听了他的名字便會知道他的身份,幸好她夠機智溜得快。

她撓了撓腦袋,答得有點心虛,「我以前兩眼光盯著晉王去了,別的男子都不曾入過眼,所以不記得了。不過娘親放心,方才女兒舉止得體,簡直是大家閨秀的典範,不曾讓侯府蒙羞。」嗯,和越王一起偷吃肥雞,再沒別家閨秀做得比自己更好的了。

田氏松了口氣,「越王不像晉王那麼活躍,平時總是待在宮里的多,就算宮宴、秋獵之類,也是皇上發話他才去,你們以前就算見過,也不過是遠遠一眼罷了,也難怪你不記得。據聞先皇後生他時一度難產,幾乎撐不下去,快絕望時竟見到菩薩踏蓮而來,于是皇後向菩薩祈願,只要平安誕下龍兒,她願追隨菩薩而去,侍奉左右。」

菩提閣遠在關外,淼淼以前極少關心宮中的事,只在出道後陸續知道一些,依稀記得先皇後在十多年前去世,皇帝一直沒再立後,後宮以安貴妃為首,晉王便是安貴妃的兒子。她忙問︰「然後呢?皇後果然一生下越王就死了?」

「倒不是,當時皇上將整個長安的名醫都召進宮中,稀世靈丹、名貴藥材也不知用了多少,但皇後生產時出血太多,終是回天泛力,在越王三個月時還是去了。許是因為皇後向菩薩許過的諾言,越王自懂事起,每月初一都到安國寺給菩薩上香磕頭,也算是對先皇後的一種孝心吧。也正是這個原因,為方便越王到安國寺,太後命人將安國寺修繕一新,並定為國寺。」

原來小胖子也是個沒娘的孩子,淼淼道︰「才出生不久就沒了娘,越王也怪可憐的。」

田氏白了她一眼,「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在外面可千萬別亂說,若傳到安貴妃耳中去,那可不得了。」

「為什麼?」

「那會安貴妃也是才誕下晉王不久,皇後死後,皇上便讓安貴妃把越王接到她宮里一並撫養,這些年來,安貴妃待越王比晉王還要好,不知道的還以為越王才是她親生的。你說越王沒娘可憐,把安貴妃置于何地?」

淼淼不以為然,撫養皇後遺子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做得好了是應該的,做不好會落得個刻薄寡情的名聲,更會失去皇帝的寵愛,安貴妃當然巴不得天天把越王捧在手心里寵了。她嘆息道︰「最可憐的還是先皇後啊,好不容易熬到當了皇後,還生了龍子,卻是個享不了福的。」

柳千錦自從被晉王拒絕後,性情變得孤僻,什麼事都藏在心里,已經很久沒和田氏聊過天了,難得母女一同出行,她又願意和自己說說話,田氏一時來了興致,聊起往事來。

「可不是,當年皇後和安貴妃差不多同時懷孕,皇後雖是皇帝發妻,深得皇上敬重,但那會安貴妃正得寵,風頭無兩,皇後一時擔心安貴妃生得比自己早,一時又怕自己生的是公主,而安貴妃生的是皇子,郁結于心,孕期便病了幾回。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越擔心什麼便越是來什麼,安貴妃的產期果然提前了一個月,替皇上生了皇長子晉王,皇後當時的心情可想而知。依我看,若非皇後太過介懷,心事太重,也不會導致產前胎位不正,苦了兒子,更苦了自己。若她還在世,就算越王不是長子,保他坐上太子之位也非難事。」

原來晉王和越王這對兄弟只差了一個月,一個是長一個是嫡,先皇後又去世了,難怪皇帝至今還沒立太子,淼淼道︰「皇上既然到現在也不升安貴妃的職,定是心里還念著與先皇後的情誼了,我看越王還是有機會的。」

田氏微微搖頭,「難說,後位雖虛懸,但這些年來後宮諸事皆由安貴妃打理,雖沒有皇後之名,卻有皇後之實。況且,你也見到越王了,他雖甚少露面,但朝臣們都知道,他只愛吃吃喝喝……說起來,這一點倒和你挺相似的。」她頓住看了淼淼一眼,才接著道︰「明眼人都看得出,論姿容,論才華,論抱負,他都無法和晉王相提並論。晉王十二歲便到軍中歷練,一呆就四年,滿了十六歲才回的長安,越王卻連長安都沒出過。」

同是胖子,淼淼有力挺同類的自覺,「才不是呢,越王除了身上的肉比晉王多,哪一點都不比晉王差,他才不是個只會吃的胖子。」

田氏聞言心頭咯 一下,不安地看著她,「我說念兒啊,你該不會是覺得晉王無望了,移情別戀,一門心思又撲到越王身上了吧?」

淼淼差點噎著,「我說娘啊,你想多了,我至于這麼重口嗎?我雖是胖子,但這不代表我就喜歡胖子的好麼。」

田氏拍了拍胸口,「還好,嚇死娘親了。念兒,以前你喜歡晉王,娘親和你爹爹反對,並非全因我們認為晉王看不上你,這皇家的女人哪是這麼好當的?歷朝歷代,後/宮的爭斗從未停歇過,各種利益關系錯綜復雜,一步不慎不單賠了自己一生,甚至殃及後代或家人。你生性純良,實在不適合嫁入皇家。」

淼淼安慰道︰「娘親放心,女兒早就想通了,晉王雖好,但他看不上女兒,越王人不錯,可女兒不想家里再多個胖子,所以娘親和爹爹的擔心就到此為止吧。還有,你們也不必擔心女兒嫁不出將來被人欺負,我已想好後路了,若萬一真的嫁不出,女兒就給您招個上門女婿吧。」

回到侯府已是晌午。

經過院子時,月娘正領著幾個小丫頭在院子里,將箱籠里的舊衣服翻出來曬。淼淼出去一天,此時累得夠嗆,只想快點回房躺一躺,眼角瞥見月娘手中拿著的那條裙子時,卻忽然頓住腳步。那是一條粉杏色的百褶裙,明亮的杏色,裙角和衣領袖著翠綠的四葉紋,束腰同是翠綠色,繡著幾朵小小的杏花,非常少女的款式。

她走到月娘跟前,拎著裙子翻了翻,「這條裙子哪兒來的?」

月娘道︰「小姐不記得了?這是您十三歲生辰時,夫人送給您的禮物啊,您那時可喜歡了,好幾回去郊游或詩會時都穿著。今日日頭好,我想著把這些舊衣物翻出來曬曬,那麼多漂亮的衣裙,雖現在穿不了,但若發黃長斑了就可惜了。」她說著,又惋惜地道︰「那會小姐您還沒發胖,穿上這條裙子真真是美得小仙子似的……」

「哦……原來是這條裙子,這款式再過幾年也不會過時,留著,定有一天我能再穿上。」淼淼又仔細看了幾眼,按下心中的詫異,這才轉身離去。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夜涼如水,永寧侯府里所有人都歇下了,唯有一人例外。

遠處傳來篤篤幾聲更鼓,已是二更天。

喵……喵……

更鼓過後,白天寶枝提起的那只野貓又發春了。一直盤膝坐在床上運氣練功的淼淼倏地睜開雙眼,終于來了。

喵……喵……

淼……淼……

淼淼想起來了,她刺殺皇帝失敗的那晚,臨死前的最後一眼,見到的便是這張圓圓的,和善的臉,他看她的眼里有別人沒有的悲憫,他還為她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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