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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七月,長安都籠罩在一片陰郁的氛圍之中。繼何御史、慶州刺史及前中書令三人之後,七月下旬又有三位當朝大員被殺,他們遇害時的情形和那三人如出一撤,均是在自己家中,被訓練有素的刺客一刀斃命。

一時朝中官員人人自危,除了加固門窗,還聘請武藝高強的護院看家,一時長安城中會點功夫的人都水漲船高。隨著這些命案的發生,也有不少心思清明的人逐漸看出了一些端倪,正如田氏所說,遇害的人均是當年協助當今聖上扳倒前太子的人。于是與當年的事毫無瓜葛的人總算放下心來,但凡沾上一點兒邊的人,每日惶惶不安。

而淼淼這一個多月來,腦子里想的只有一件事——她無意中成了飛哥兒的殺父仇人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訴飛哥兒?

不說吧,好不容易知道了飛哥兒的身世,不告訴他說不過去。可是說吧,那個死了也沒人同情的人渣何御史竟然是他親爹,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她干掉的,他心里會怎麼想呢?曾經的青梅竹馬,如今卻成了殺父仇人,他是該和她抱頭痛哭呢,還是該替他死鬼老爹報仇雪恨呢?

她想得頭都大了,覺得他們大概此生無緣了,飛哥兒一定不願意娶個殺父仇人當媳婦,招婿的事泡湯了,最後只能怨一句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因為心里藏著事,這一個多月來,淼淼足不出戶,一門心思又撲到減肥大計中。經歷了御史府瓦頂的丟人慘事後,她對自己的減肥鍛煉越來越苛刻了,每天的鍛煉時間更長,力度更大。

到了八月,辛勞的付出總算得到了回報,淼淼終于突破瓶頸,身上的肥肉一天天消失,身材逐漸恢復苗條,原本的包子臉也日見清秀,簡直是一天變一個樣。

這可忙壞了柳鶯歌,原來何御史死後,王氏讓何御史寵妾入股她新酒樓的事情黃了,導致她的新酒店裝修到一半沒錢了,不得不停工,于是王氏把一腔怨氣發泄到柳鶯歌身上,說她是個晦氣鬼,小時候克死自己親媽,現在又克死了何御史,還連累了一家子,天天不是罵就是打,淼淼看不過眼,干脆把她接回侯府了。田氏也覺得王氏太過分,便讓柳鶯歌安心在侯府住下。

淼淼現在苗條了很多,柳鶯歌自住到她的院子後,便天天忙著幫她做新衣服或把舊的裙子翻出來修改,一來是她心里感激這個姐姐,一心要為她做點事情,二來女紅針線這些她本就感興趣,與生俱來的天賦,她忙得不亦樂乎。

這日淼淼又讓月娘把那條杏色的百褶裙翻了出來,這是柳千錦十三歲生辰時田氏送她的,可當年遠在千里之外的淼淼,也收到了閣主的禮物,一幅她的畫像,畫上的淼淼,也穿著同樣的一條裙子。也許是覺得有緣,淼淼總是時不時就惦記著這條裙子。

「二姐姐,這裙子的料子這麼好,不穿太可惜了,我可以把袖子和裙擺加長一些,再把腰身的線給拆了,加段同色的緞子,一定看不出來是改過的。」

淼淼愛不惜手地模著那條裙子,態度很堅決,「不,你就把袖子和裙擺加長一些就行,腰身那兒不能改,你看著,三個月之後,我一定會修煉出一條黃蜂腰來!到時我穿上這條裙子,請個畫師再替我畫一幅畫像。」

「再……?二姐姐你以前畫過畫像?我好像都沒見過。」

「呃……口誤而已。」淼淼忙岔開話題,「到了那天,我就可以照鏡子了。」

「那好,就听你的。二姐姐言出必行,實在佩服。」

寶枝進來,手里拿著一張信箋,不必問,又是越王派人送來的。

李憶在信里詳細寫了他每天練了哪些動作和心法,提了一些疑惑之處,還把自己每天吃了多少東西都一一列出,末了又寫道,她拜托他的事情他已了解清楚,到行宮避暑後會詳盡地告訴她。淼淼心情大好,仔細回復了他的疑惑之處,又叮囑他少吃面食,多吃蔬菜,肉可適量吃一點。

因數位朝中大員被殺一事,皇帝到行宮避暑的事一拖再拖,到了八月中旬才終于成行。湯泉宮位于臨潼縣的驪山,出了長安往東行三十里,順利的話天黑前便能到臨潼。整個湯泉宮倚山而建,皇帝和他一家子住在湯泉宮殿群,隨行官員只能住驪山和臨潼之間的院舍。

柳家的人抵達臨潼時,已是酉時。淼淼心里著急,一安頓下來便偷偷溜出去了。湯泉宮她不能隨便進去,但她想總可以讓宮人傳個話給夏至,把李憶喊出來。

太陽已西沉,接近掌燈時分。暮色中的驪山,暗沉沉的,一絲風也沒有,似乎比長安還要悶熱一些,一路上雖樓閣台榭,淼淼卻無心欣賞,只想著這司天監也不知怎麼選的日子,今晚沒準會下雨呢。

正想著,果然便淅瀝瀝下起雨來。

淼淼抬眼望去,前頭有個抄手游廊,她快步跑過去,經過一個水池子時,又順手摘了一片荷葉遮在頭頂上。雨一下,風便跟著來,剛才還悶得慌的驪山,此時嘩啦啦的刮起風來,風夾著雨吹進抄手游廊,她的裙擺頓時被打濕了,幸好腦袋上頂著荷葉,不至于太狼狽。

另一頭,一行五六人正自山上下來,雖然打著傘,但這風吹得肆無忌憚的,有傘也擋不住雨,于是那一行人也往游廊走去。

李昀剛進游廊便見到一女子比他們先來一步,便沒再往里走,只站在游廊的這一頭。他心里有些好奇,看她的衣著打扮,應是這次隨行官員的千金,側影略顯豐滿,但身型高挑,頭上頂一片荷葉,看不清樣子,只隱約看到側臉,脖子修長,鼻尖小巧,櫻唇不點而紅,在頭頂那片青綠的荷葉映襯下,竟有種別致的韻味。

天色雖未全黑,但她一閨閣千金,獨自一人在半山腰上躲雨,身邊連個丫鬟也沒有,也太膽大了些。他微一沉吟,拿過身邊小廝的傘,朝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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